天残几人看见眼前的小寨,心中略略安定,看来官军还未追杀至此,不过突然一声炮响却炸裂在几人耳畔,让得几人脸色一变,看来赵旭成所言非虚,该来的终于来了,连适才欲感叹小寨隐秘的江襄都闭上了嘴,足下暗暗加劲,不过还未靠近寨门,突然十数支劲箭已是电闪而至,好在几人武功高强,心下也没有放松警惕。
“汪直!!!”荆龙王挥手示意几人站定后,在第二轮劲箭来临之前,突然仰天长啸,直呼“汪直”之名,声震长空,语气中满是愤怒,还带有一丝的心伤和惊恐——这一别二十余载的大哥,荆龙王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本已打定的主意此刻却又动摇起来,变得犹疑。
数十名弓手自隐秘处显出身来,已是扣满弓弦,直指几人。然后为首一个领头模样的大汉扬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直呼船主大人之名?”
天残一把拉住正欲怒喝的荆龙王,显然荆龙王此时已有点方寸大乱,“麻烦通知汪直大人,就说故人来访。”
倭寇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实在拿不下主意,须知此时正在交战的他们与武林中人是敌非友,贸然通传只怕更会惹恼汪直。不过所幸他们并未等待多久,寨门自开,为首一人排众而出,只见那人身披重甲,头戴紫金冠,面目坚毅,龙行虎步,虽然隐见疲惫,却不减一股慑人的风姿。
“哈哈哈,果然是二弟你。”显然来人正是汪直,只他不顾身旁随从的阻拦,直接迎向荆龙王的胆色气魄就让人心折,毕竟现在谁也弄不清楚荆龙王他们的来意,“听到你的那声长啸,大哥我可是第一时间就出来迎接了。”
不过荆龙王在汪直走到近前之时,却不自主的往后一退,登时惹得倭寇们一阵紧张,汪直也是身子一僵,但荆龙王却只是将汪直死死盯着,不发一言。
“这……二弟某非是不识我了?”汪直随即停下脚步,“久闻你的‘荆江食人鱼’可是威震江湖,名列黑道风云榜,大哥可着实为你高兴啊,来来来,我们入寨再说。”
“大哥,”荆龙王身子不动,良久才喊出这一声,不过随即神色一痛,“汪直,你真的沦为倭寇,成为东瀛人残害我中原百姓的爪牙?”说着荆龙王已是集聚功力于双掌,大有一言不合便动手之意,他必须要弄清楚这件事,而且身处寨外,一旦有什么变故,以天残几人的武功想必不难冲出重围。
“你……”汪直却似未曾发现荆龙王的杀意,未作任何动作,只是神色也是一痛,“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
“我只是一个商人,不是武林中人,也不是朝廷的人。”汪直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时至今日,我也依旧只是个商人,只不过不再是当年与你豪言成为这片大海主人的有今天没明天的愣头小子,而是真正可以纵横五洋的大商人。”
“可是人人都说你勾结倭寇,残掠沿海百姓,而且我也亲眼见到了这里无比凄惨的样子,这都是源自你此次的入侵。”荆龙王听得汪直的话,心中也是感慨,不过仍旧直言。
“勾结倭寇?哈哈哈,他们不过是我手下的狗而已。”汪直一声长笑,“只怕不与你说清楚此事,你必不会与我干休的吧。”
荆龙王点头默认。
“我或许算不上一个好人,商人唯奸,我不否认,但是我汪直愿指着大海立誓:我从没有做出过什么屠杀泯灭之举。”汪直的话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不由得让天残等人动摇了这些天的一颗仇恨之心,“不过此事说来话长,难道我们兄弟数十载后重逢就要一直立在这里?”
荆龙王此时才面色和缓下来,他相信汪直,猛的喊一声:“大哥。”然后上前抱向汪直。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我此次遭受重大损失,却到现在依旧感到疑惑不解,还是进寨再说。”汪直也笑着与荆龙王相拥,然后说道。
寨子里也有老弱妇孺,不过却并未有什么惊慌失措之处,虽然战争已是近在眼前,但依然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做饭、照顾伤员、修建防御设施等。
“大哥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会成为人人口中的倭寇?”荆龙王虽然心下已是选择了相信汪直,但依旧希望弄清楚一切,这不还未坐下,便匆匆问道。
“二弟,你莫着急,此事说来话长,之后我再与你细说,我有话问你。”汪直倒是淡淡一笑,“这如果老夫老眼不花的话,恐怕就是江湖上盛传的‘鬼刀’断嵩的弟子天残公子吧?”天残的那副长相实在就如同活招牌般,只要在江湖历练过的人无不知晓?
“正是,见过五峰船主。”天残也是回以微笑,拱手为礼。
“那这两位肯定就是地缺公子和江襄公子了。”汪直虽然久居海上,显然对于终于武林有着极深的认识,竟然连地缺和江襄也都一口喊了出来,而地缺和江襄也忙不迭起身作揖。
“果然不愧是将江湖扰得纷乱的少年英杰。”汪直笑着点头,不住称赞。
“好了,大哥,你刚才说想问我们什么?”荆龙王心知汪直胸怀天下,思虑缜密,认出天残等人并不足为奇,只怕他早就派人详细调查过他们了。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汪直眼中精光一闪,要知道他这次行动计划周详,此地更是自己经营多年之所,隐秘安全,这么多年都未曾被发现,可是现在却感觉是一步步走向官军的陷阱,像是陷入蛛网的小虫,越是挣扎,越是被缠的紧,终于到了现在这样的绝境,他愿意相信荆龙王,但是他必须弄清楚一切,以便做出更好的判断。
“你以为是我们出卖的你?”几人隐隐听出汪直话中的怀疑,江襄本就对倭寇不怀好感,也无荆龙王与汪直的交情,一听之下便是感到恼怒异常。
“住口。”荆龙王立时喝声,“大哥,公子的情况想必你也有所了解。”
汪直点头示意。
“公子为中原的正道武林所不容,加之又听闻你此次率领大批倭寇进犯沿海,朝廷更是发下召集令,所以我们便秘密赶赴东南,一来是增长见闻,躲开武林纠纷的漩涡中心,二来也或可解一方百姓之苦,前些时日我们巧遇公子的大哥张亿被倭寇围困,公子心系张亿,便设法解了此次危局,并乘机派了江襄深入官军大营,探听一些消息,直至昨晚官军大批开拔,直扑你而来,想不到你竟毫无防备,被攻破一寨,但是也逃了出去,此时我们杂在一群武林中人中,听闻他们已有你的行踪计划,并布下天罗地网,势必让你插翅难飞,而我实在担心你,那时更是不满你为何荼毒百姓,便不由得想到多年前你与我提及的可来此处寻你,便悄悄脱离了队伍,直奔这里而来。”
汪直听完不由得的陷入了沉思,朝廷怎么会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几人见状也不便打扰汪直,直到一名传令兵冲进来,跪伏在地:“船主大人,官军势大,我们的突围船队又被击溃了,毛将军被迫撤回港内休整,并请船主大人指示下一步计划。”
“天色已晚,先令大家都休整一下再说吧。”汪直坐在椅上,露出一丝常人难觉的疲惫,挥手让传令兵下去。
突然江襄一声惊异的叫喊:“铁子。”
“几位恩公。”那传令兵本已欲退下,却骤然听闻有人喊他,猛的抬头才发现天残几人,实在想不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脸上立时露出一副急迫来。
“我随铁子一起,你们继续谈吧。”显然江襄也是看出来了铁子脸上的急迫,便站起来对着天残荆龙王抱一抱拳,随同铁子一起离开了。
“怎么了大哥?”虽然被刚才的事打断了一下,不过荆龙王还是很快回过神来。
“唉,”汪直一声长叹,“自今早的突袭之后我便意识到大事不妙,匆匆撤到这里,打算略作休整就立即离岸出海,却不料先头船队出海不及数里便遭到了风临波统帅的水军的迎头痛击,我几次派出人手欲要击溃对手,可是这风临波兵法纯熟,人又狡诈异常,竟然只是死守不攻,显然是要把我困死在这里,等待大部队到来,刚才已是我们第四次的攻击失败了。”
“可是……可是这里如此隐秘,官军怎会提前在此埋伏下人马的?”荆龙王不禁问道。
“这……这我也不清楚。”不过汪直随即站起身来,“二弟,你们远来疲惫,先略作休息,待我去安排一下,咱们晚上再谈。”说罢匆匆离去。
几人也知现如今汪直的危急处境,也都未曾多说什么,在汪直走后才开口。
“荆叔,你看汪直匆匆离去所为何事?”天残问道。
“大哥心思缜密,看其适才情况只怕是有什么发现。”
“会不会是他们中有人暗通朝廷,出卖了汪直?”天残试探性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