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是不是很疼?”
“能觉得疼是好事,哪天不疼了才是到头了!你只管捏就是……”
“萝姐儿的事得加紧啊,把她安排好了,珍娘的未来才算有个依靠……”
“我怎么听不懂啊,二小姐嫁了,三小姐岂不是更加孤单吗?”
老太爷突然睁开眼,思忖了片刻问,“我干脆把珍娘托付给萝姐儿好不好?”
“啊?”葛进一愣,手下就停了。
老太爷抖了抖肩要他继续,他才又在左臂的肺经上按摩起来。
“太爷难道是要三小姐给凌大公子做妾?”
“胡扯!你脑子怎么这么僵!珍娘怎么说也是二房原配生的姑娘,比萝姐儿还高一头,我沈家宁愿养她一辈子的,除非她自己想嫁人……”
“那太爷的意思”葛进知道老太爷虽行为不便,脑子却灵活奔放多有出其不意的想法,又向来不囿于俗见常规的。
“珍娘可以由继母看护,自然也可以由出嫁的姐姐看护,萝姐儿聪明能干讲仁义,我不如让她帮着打理秦娘子留下来的产业,肯定比交给私心很重的小秦氏还安全的多!
再则珍娘也大了,可以有自己的意愿,让她自己选也说得过去,我就不信她还会选小秦氏?”
“……不过这件事障碍也不小,简氏、近山和小秦氏他们定然会反对,你说堂燕和意梅能不能支持我一把?”
葛进搓热了手掌按在他背上道:“太爷问我这个么……大太太和四太太平时和二房不睦,她们没理由出面管二房的事情呀。”
老太爷叹了一口气:“是啊,她们可真犯不上管,除非我允诺些好处,堂燕未必会动心,意梅未必不会啊……”
“我倒是觉得大太太也未必肯管,她田家富裕,如今又一心在筹备大小姐的婚事……难道就没有别的人了?”
“那还有谁啊,我就四个媳妇儿,还有……哎?还有刘氏?!……”老太爷顿了顿却突然笑了起来,不住的点头。
“妙啊!刘培春娘家不行,又带着两个男孩儿,可不最缺钱吗,与其我暗里贴补与她,还不如给她寻个正当当明面上的财路,她又那般机慧有韧劲,这么多年就连堂燕也吃过小秦氏不少暗亏,只有她!从来没输过啊!哈哈哈……”
“这么个妙人儿,我怎么才想起来?她三房没有女孩儿,若得了珍娘陪伴也可解她寡居之清苦,二来珍娘也有了疼她的婶母,可以舒舒服服的在家当姑奶奶;
产业的收益拿出来贴补一下两位兄弟……也算是雪中送炭了,我听说玉丰玉谦书都念的不错,玉谦和珍娘还一同逃出去玩耍,这不就是情分嘛!”
葛进听着老太爷异想天开的话忍不住苦笑,您顾得过来吗?这边沈萝的婚事还没落听,那边先要拆了沈荞和沈际的婚约,还要给她换个妈,您倒真是不怕麻烦。
“太爷,您忘了还有秦楦老爷吗?他也是不愿意三小姐的婚事的,他可是三小姐的亲舅舅。”
老太爷眼中有变幻的风云,“可我还是看不透这个人呐!要说谋略手段才干他是样样不差,不然萧霆瑞也不会尽力举荐他,他若真的疼爱珍娘自然没说的,若是存了别的什么心思,谁又谁能制衡得了他?”
葛进揉了揉自己的拳头道:“听老太爷这么说,怎么觉得还像当年在刑部运筹帷幄摆子儿布阵似的。”
“那就对了……多年养成的习惯,走一步看三步,走前多思量走后不回头啊!且让我再思量思量吧……”
冬天看园子唯见枯瘦的骨骼之美,没有了婆娑的树影,树干和亭台楼阁全靠着布局来展现风貌。
沈荞在大花园里从南往北再向西兜一圈回去,因为她知道,西面都是游廊,不会有她住的屋子,倒是最东面的一排屋子有客房、书房和厢房,在那里的可能性很大。
染秋走着走着步履迟疑了起来,小姐这样边走边四下环顾的,瞎子也会这样吗?其实前几天和她出府去四方书馆的时候就觉得异样了,却不敢开口问。
沿着游廊过了晴烟湖,又过一座名叫般郁的拱桥,看见一个异常僻静的小院子锁着门,沈荞心里一跳,盯着那扇剥落了小半黑漆的圆门看了一会儿,她觉得就是这里!
一转头看见染秋疑惑又好奇的眼光,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复明的事情,该不该告诉她?如今她也是贴身的女婢了,不应该瞒着她。
沈荞朝她伸出手,她的手很硬也很温暖。
“染秋,我现在能看见东西!不过这事情还需要保密!”
她睁大眼细细看了看沈荞的眼睛轻声道:“是真的吗?太好了!我懂,不过您自己别忘了……”
“我自然知道。”沈荞点头,娇妍的小脸上不知哪儿来一丝宽广的笑容。
染秋搀着她的胳膊轻声又道:“小姐放心,秦楦老爷那里,染秋也会保证不先于小姐自己告诉他。”
“谢谢你这么说……”沈荞知道染秋对秦楦是忠诚的,她能这样许诺有多难得。
三人绕着小院子环顾了大半圈后发现,只要登上西北面假山上的结云亭就可以远眺小院里那座陈旧的二层小楼。
这座假山在湖之北,兰草园之南,规模很大,气势巍,是仿了苏式园林的造景风格,石阶隐藏在半螺旋形的山石里十分有趣,下面掏了几个石洞,如地下河溶洞一般,三四个套在一处,
拾级而上进了亭子,棱层的假山石上积雪很厚,俯之倒有几分故国苍凉之感,向远处环视一圈,再无高物阻挡视野,整个院子里空寥无人,肆虐的寒风吹着沈荞的斗篷飘扬狂舞,她注视的那幢灰色的小楼门窗紧闭,看不到人。
踮起脚尖向院内看去,倒是有两个身材健壮的仆妇抱着木盆和竹篓走过,远远的看见刚才那扇圆门开了,两人目无表情走出来,后面那个抱着木盆的慢了一点,似乎被院子里一个青衣小丫头啐了一句,随后用脚踢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