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站起身来,紧紧抱住怀中的白绒绒,李元昊观察周围四周,那些美轮美奂的景色开始消退,如同遇到曝日的积雪,逐渐消失弥散,那些亭台楼榭、鸟语花香开始褪去颜色,最后凝聚在李元昊脚下一点处,最终归于虚无,天地开始恢复原本的银白色,从上下到左右皆是银白色,李元昊身处其中,心头产生了无限的虚妄感,只有怀中的白绒绒才能让她感到稍微的真实。
“你们就这么怕人间知道你们的秘密吗?!”李元昊对着虚空说道。
“不是怕,而是没有必要,只有在懵懂未知的情况下,人间才有存在的意义,一个没有存在意义的世界是不应该存在的,不让你们知道天上的秘密,是对你们好。”那道声音回答道。
“冠冕堂皇自欺欺人的话语而已,既然如此,为何不现身?”李元昊开口问道。
“李元樱,你无需用试探的语气来查看我的方位,因为你是永远都抄不到我的。”那道声音说道:“不过,你既然问了,我可以告诉你,即便我现身了,你也找不到答案,反而会有更多的疑惑。”
“不要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的样子,虽然你们高高在上,但是你们并不是万能的。”李元昊说道。
那道声音沉默片刻,说道:“我要承认你说的,我的确不是万能的,但是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是吗?靠着人间的合欢树?在没有合欢树的地方呢?你拿什么了解我?”
“幼稚,你以为我们只靠着合欢树了解查看人间,我们靠得是更深刻的东西。”那道声音说道:“既然你想知道我们有多么了解你,那么就给你看一看我们对你的了解程度!”
突然,李元昊的身前出现了一团烟雾,那一团烟雾五颜六色,不断变幻着形状,好像在勾勒一幅图画。
李元昊定睛望去,渐渐看到了那一幅图画的场景,那是一个大雪天,漫天大雪飞舞,一个女孩躲在床底下,死死咬着衣角,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惊动同时入京的九品之上天上人。
画面一转,澹台国藩走进了慈宁宫,当着李元樱的面,杀死了李元昊和李秀策,李元樱吓得眼泪在眼睛里打滚,却不敢出声。
下一个画面,她从太皇太后手中接过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捏了捏孩子的脸蛋,用脸颊贴着孩子的眉头,自言自语说:“你以后就叫秀策了,好不好?”
她身着龙袍,站在太和殿的屏风后,因为害怕浑身瑟瑟发抖,殿堂之前,文武大臣口呼万岁,她扶住身旁的龙椅,才没有瘫软倒下。
她看到了苏倩儿和索柔站在她的面前,一边一个想要挽住她的胳膊,她不着痕迹抽出了手臂,尴尬地笑着。
她看到了从夜空中、清风里走来的孔先生,青衣微笑:“以后我就是你的先生了。”她看到了高高举起藤条的南怀仁吹胡子瞪眼:“要好好教训你这不听话的学生。”
她看到了醉酒的吴清源抱着她在太和殿呼呼大睡,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天边云霞的那一边。
她看到了太和殿前的风雷阵阵,引燃体内三朵紫金莲,吸纳万千气息,要和澹台国藩以死换死的决心。
她看到了吴府上空生起的烟花,雨晴嫁入吴府的喜庆,而她只能躲在皇宫里,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低头闭眼,李元昊揉了揉眉心,止住泪水,往事历历在目,往事如同云烟!
“李元樱,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还要继续吗?把那些悲伤和快乐从新品味一遍,把那些美好和遗憾从新过滤一遍?”
李元昊睁开眼睛,扯了扯衣领,眼中的悲伤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刚毅:“继续!”
那一团五颜六色的烟云继续变幻,在重复李元昊走过的每一步。
岳麓书院之内的朗朗读书声,山后的阵阵麦浪,响起的高亢山歌,天一阁燃起的烛火灯光。
山脚下飘来大牛哥酸辣粉的香味,织染走在阳光下的微笑,小钗姐抹在手心的腮红,还有那弯弯曲曲延伸到书院的羊肠小道。
圣人书院内,李元昊站在那座枯死的花圃前,低声诉说着思念,以及那南下建康城八百里的云和月!
北上匈奴的龙卷寒风,狼居胥山下的冰冷暴雨,还有那头顶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头的夜空,夹杂着赵督领的血,在狂风中大声呜咽!
太安城裂开的天空,金光闪闪的二十四位仙人,黄淳风冲上云霄的身影,被无数不在的光芒扭扯撕裂,碎成无数!
郝连勃勃的拳头,郝连流水的剑,纳兰托娅用最后的气力抓住了黄淳风的佩剑,从高空坠落,变成一朵朵翻飞的蝴蝶!
初春的风,刚来的雨,城东的慈幼局,满头白发的丁一,躺在李元昊面前一动不动,她分明听到了少年在不断呼喊着“大姐,大姐!”
漫天的江水,暴乱的气息,激战三日,连绵百里,终于炸烂了孔道佛的气息,取下了书院大供奉的项上人头!
西去的路上,柳青的九千里,余庆的掌心雷,赵星途的剑阵,慕容恪坐在军马镇前消失在诸天神佛之中,一身杀气、半身鲜血的慕容峰死在黄河渡口!
南下的驴子,故地再重游,北来的战神,东来的先生,西来的剑仙,雪山巅上,李元昊登高而飞!
眼前的烟云将李元昊走过的路一一展现,最终成了一座门的形状。
“李元樱,你已经走到这个地步,现在有两条道路可以走,一是踏过这道门,我告诉你真相,另一条道路是回太安城......”
那道声音还未说完,李元昊已经一脚踏入那道门。
空中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
李元昊还未站定,一道威压已经临身,轰的一声,将她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