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阔飞?!”顾远长缓缓站起身来:“为了我岳麓书院,南梁剑宗还真是下了血本,连你这种老怪物都请了出来。”
紫衣老人笑了笑,脚踩淙淙溪水中的露水顽石,如履平地:“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记着老朽,这么多年江湖人才辈出,一代强过一代,老朽这一身腐朽,早该被丢进史书,成为一抔黄土了。”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条海天剑道,走了人间正道,论起辈分来,此人比之南梁剑宗宗主赵敦煌还要高上三辈,上一代剑宗宗主赵无垢也忒叫一声师叔,常年隐居在南梁剑宗闭关修行,虽对赵敦煌不满,但是老人养了一辈子静气,心头明镜如水,却不多言,和诗剑仙井水不犯河水,也算相安无事。此次南梁巨变,朝廷风雨惊雷,老人终于坐不住了,要在新帝陈石秀面前为南梁剑宗谋取一份功绩,让南梁剑宗依旧占据南梁江湖第一把交椅,若是可以,他倒是十分希望能够在南梁朝廷安插几位剑宗青年才俊,像圣人书院那般,和庙堂朝廷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人对赵敦煌最不满的地方就在于此,诗剑仙总是和南梁朝廷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不亲近,但也不疏离,今日本该是那位宗主来到此处,他竟然拒绝了南梁特使,所以老人悍然出山,阻截岳麓书院入北魏。
一脚踩在土地上,赵阔飞衣衫飘飘,一身紫衣勾勒出凌冽气息,天然一股居高临下的气质:“山长大人,老朽的确疑惑,天大地大,岳麓书院举院搬迁,为何独独要去北魏,不来我大梁?”
顾远长开口道:“北魏天子曾是我书院弟子,去了太安城,我顾远长就是帝师,身份尊贵,吃香的喝辣的,用屁股想都忒去北魏啊。”
赵阔飞摇摇头:“此等理由太过唐突,不能让人信服,老朽既然来了,还希望山长大人能够坦诚相待。”
顾远长捋了捋自己标志性的白眉:“陈石秀心思阴沉,手段毒辣,佘余此人狼子野心,卖主求荣,南梁上下乌烟瘴气,沆瀣一气,犹如污泥杂汤,非我读书人心神向往之地,所以顾远长去北魏,不去南梁。”
紫衣老人摇摇头:“山长大人,此言虽慷锵有力,但不能让人信服。比起我大梁新王,北魏天子也并非纯善之辈,李元樱不但是女儿身,而且心狠手辣,心无慈悲,和当年北魏太皇太后一脉相承,霸道蛮横,女子毒蝎人间最毒,朱雀门事变,死人不计取数,冤魂遮天蔽日,事后她李元樱不忏悔弥补,竟然再造杀戮,令太安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山长大人可以想想,李秀策为其而死,苏克沙乃朝廷栋梁,国之重器,他李元樱可曾心慈手软了?还有吴昌赫,那是老朽都敬重敬佩之人,李元樱对其又如何?所以说,山长大人,岳麓书院入建康城,是最好的选择。”
缓缓向前踏了一步,赵阔飞脸色和善,有些卑微,开口道:“顾山长,陛下已经向老朽承诺,只要山长大人入南梁,落叶生根,陛下会行大礼拜先生为师,授予国师头衔,封地千亩,良田百顷,南梁科举一事全权由山长大人定夺,陛下还答应,按制式重建造岳麓书院,建岳麓城,书院弟子入朝堂为官无需科举,朝是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绝不是一句空话,即便以后封王拜相也不是不可以,老朽可以遥望,日后岳麓书院超过圣人书院成为天下第一书院的盛世,还望山长多加考虑,切莫明珠暗投,成为北魏天子的垫脚石,那样老朽也是十分痛心可惜的。”
“放屁!”副山长大人突然出口骂道,山长大人顾远长都吓了一跳,朱太峰冷哼一声:“我岳麓书院入何处,自然是我书院自己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南梁口口声声说盛邀书院,以朱某看来不过是包藏祸心之举,釜底抽薪的阴谋,南梁扶持我书院,不过制衡圣人书院的一种手段,世人都知道圣人书院看重陈建业,如今陈建业身死,圣人书院未曾出言全力扶持陈石秀,你的那位帝王坐不住了,要用我岳麓书院这把刀来削弱圣人书院。你既然问岳麓书院为何入北魏,朱某告诉你,书院入北魏,北魏天子不见得会封地拜相,但是我等乐得逍遥自在,李元樱不会用我书院为刀去削弱谁,我书院依旧可大谈阔论,谈天说地。哼,读书人就应该有读书人的风骨,你们南梁剑宗可以做那陈石秀的狗,我们岳麓书院绝不会低三下四、摇尾乞怜。”
顾远长欲言又止,这道理都懂,但是不能直说,还说的太硬,朱太峰这脾气忒改,现在不是在岳麓书院,没人迁就你,特别是身前那位紫衣赵阔飞,年轻时就“凶名昭昭”,如今年龄一大,出手应给更无情了些。
紫衣老者赵阔飞面带微笑,不住点头,拢起的双袖开始慢慢鼓动,如同孕育起大风的山谷:“副山长大人的话语令人醍醐灌顶,那么你们读书人也应该先礼后兵的道理,既然老朽礼节已到,剩下的就是兵了,陛下说过要让岳麓书院安然入南梁,若是诸位先生不知好歹,那死一些也无妨。”
话音刚落,空中响起了阵阵奔雷声,在小溪下游,一片红色的海洋缓缓流动,向着此处逼来,一千五百余人的红鲜军来到此间,在红色海洋的最前方,一位魁梧的汉子独身冷漠前冲,虽是奔跑之姿,这汉子竟然和骑马奔跑的红鲜军身高一般无二。
赵阔飞指了指最前方的那人:“山长大人应该知道詹天佑入了神天境一甲子,是詹家第一高手,那么可知詹家第二高手是谁?不错,就是此人,处在齐天境巅峰也已多年,筋骨体魄足以和孔道佛相提并论,不,以老朽看来,或许更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