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人服饰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行路当中免不了被人多看几眼,不过无论是秦鹏还是小乞丐,对路人的眼光完全免疫,倒是苏雯雯多少有些不自在。
不几日到了汴京,在秦鹏的强烈要求下,小乞丐白轩不得不洗了个澡,换上秦鹏买来的衣服,众人尽皆吃了一惊,这个看着邋邋遢遢的乞丐竟然是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
她皮肤白皙,因为脸颊偏瘦的缘故,看着眼睛显得异常的大。鼻梁挺直,嘴唇紧抿,多少有些倔强,但却平添了一股孩子般的可爱。经过梳洗后,她看着年纪要比乞儿时更小,也就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苏雯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她惊叹的吸了口气,对着白轩说道:“哇,这么小就这么漂亮,长大了绝对是个美人啊,小妹妹,你干嘛扮乞丐啊,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出门,到哪里都会有人抢着照顾的……”
白轩翻了翻白眼,不但没有让人觉得丝毫讨厌,反倒是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娇憨之意。她变回原本的样貌后,声音也变得脆生生的。
“没闯荡过江湖就别乱说话,我这个样子,当然会得到那些好心人的照顾,可是也会引来那些心怀歹意的人动了坏心思,更何况,扮一个乞丐闯荡江湖,有着你不知道的好处,哼,这哪里是你这等富家小姐所能明白的?!……”
秦鹏禁不住笑起来,愈发觉得这个小孩子有趣起来,娇小的身形却非要扮成成人的样子,说话还是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怎么看怎么都有些滑稽。
转过头来,白轩对着秦鹏拱了拱手,说道:“秦兄,接下来我还有些要事要处理,能不能将你这个超级无敌的保镖借我用两天?”
秦鹏闻言很是无奈,马德冷着一张脸,斜眼打量了一下,心说这真是一个大白痴——哦,不,小白痴。
看秦鹏的神色,白轩就知道对方不乐意,她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小气……”
汴京城,简称汴,也称东京、老丘。位于黄河中下游平原东部,东有应天府,西接荥阳,南邻莲城,北依黄河,有“琪树明霞五凤楼,夷门自古帝王州”的美誉。
此刻四人正在龙亭闲逛,这在后世要花不少银子才能游览一番的名胜此时却是对每个人都开放的。
秦鹏在上一世的时候曾听闻过这样一个传说:在夏日某个暴雨天的夜晚,龙亭后墙坍塌,有人看到天空一条银龙从汴京的正北方腾空而起没入云端,第二天就惊闻龙亭坍塌的事故。
后来又传闻修复龙亭后墙体的过程中发现,龙亭之下的巨大青砖台基竟然是空心的。其中悬挂着一口巨大铜钟,在铜钟下发现一条死去的巨蟒。
虽然多少带些迷信的成分,但也为龙亭增加了不少神秘色彩。而现在,这里还未坍塌过,也不知道那条龙在还是不在,秦鹏一向对于这些神秘之事颇有兴趣,来到汴京的第二天,他便约了四人同往这里查看。
苏雯雯和白轩两人手中各自拿着一串糖葫芦在啃,白轩脸颊上都沾了不少红糖,她一边用舌头灵巧的舔去嘴角的糖汁,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天这么冷,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早说还不如找个大点的酒楼好好吃上一顿,然后蒙着被子美美睡一觉,你们都不听,现在可好,挨冻先不说,一点都不热闹。”
苏雯雯闻言打趣问道:“你就知道吃吃吃,你有那么多银子么?”
白轩闻言楞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秦鹏努了努嘴,低声说道:“这位大少爷不是有很多钱么?还怕别人吃穷了他不成?”
秦鹏自进入这里后就一直皱着眉头,两个小丫头的对话他压根就没怎么听进去。他六识极为敏锐,总觉得这里隐隐的有些不寻常的气息,但一时半会儿却又无法肯定到底是哪个方向传来的,犹豫间,耳闻一声低沉的佛号传来。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如此大冷的天竟来这里,想来必有要事,可有老衲效劳的地方?”
一个方面大耳、身形极为健硕的老和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众人背后。时值寒冬,这老和尚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袈裟,半个胳膊裸露在外,但看其神情,丝毫不觉得冷。
他两手合什,掌中挂着一串晶莹的佛珠,此刻虽然对着众人说话,但眼睛却只盯着白轩。
小姑娘对此颇有些害怕,她不自禁的往马德身后缩了缩,胆气稍壮,这才开口道:“我们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随便逛逛……”
“小施主,昨晚我夜观天象,心有所感,知道今日有贵人登门,这才一直在檐下等候,我观施主你骨骼清奇,天庭饱满,与我佛颇有缘分,何不……”
“停停停……你这老和尚好没道理,我们适才路过这里,于是便想进来观览游玩一番,什么骨骼清奇天庭饱满的,莫不是缺了香油钱,想打秋风?
喏,我身边的这位哥哥一向仗义疏财,如果没钱,就问他要好了,别总是缠着我不放,你是出家人,须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这样缠着一个姑娘家,好没礼貌……”
秦鹏一直都未开口,此刻听得白轩转手就将自己给卖了,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小丫头古灵精怪,连日来,她已经替自己惹了不少麻烦,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早就给些银钱打发了,但此刻,他除了觉得有些有趣和无奈外,竟也生不起多少反感。
老和尚听闻此言,这才转头打量了秦鹏一眼,神色间似有些疑惑,不过终究也没太在意。
“这位大师,小妹年少无知,说话多有冒犯,打扰了大师清修,实在抱歉。我等也是闲来无事,出来游玩一番,至于大师刚才所言似有不妥,小妹一向喜动不喜静,要说与佛有缘,怕是……”
白轩听得秦鹏称呼自己为小妹,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似有些感动。
秦鹏话未说完,老和尚便摆摆手,说道:“施主此言差矣!须知一切缘由天定,因果轮回,莫不如此。小姑娘灵气十足,举手投足间皆有出尘之感,老和尚一生阅人无数,眼光还是有些的,奉劝众位还是莫要逆天行事为好!”
秦鹏面色转冷,他最听不惯的便是什么因果轮回,天注定之类的话,更何况这老和尚后面的话语中竟隐隐流露出些许威胁之意,他更觉厌恶。
“哼,就算是逆天行事又能如何?你这老秃驴好没讲究,哪有强迫别人出家的道理?嘿嘿,好一个逆天行事,老子生平所做,全是逆天而行,你待如何?”
说话的是马德,秦鹏倒是有些奇怪。这老小子一直以来都是惜字如金,对什么事看起来都很淡然,今天竟然为此发这么大火,还是秦鹏第一次看到。
和尚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秦鹏和马德不约而同的将苏雯雯和白轩拉至身后,罡风骤起,但两人动也没动一下。
老和尚脸色变了变,又喧了一声佛号,说道:“没想到两位竟然身负绝学,倒是老衲看走了眼。不过你等莫非以为老衲就再无办法了?”
马德冷哼了一声,说道:“礼尚往来才是正道,刚才我接了你一击,现在该轮到我了。但愿你能接得住!”
话音未落,马德一拳击出,看似缓慢,但瞬间已至老和尚面门,和尚这才真正吃了一惊,他举起双手勉强罩住头,只听的“喀喇”一声,老和尚连连退了数步,两只手臂已然垂了下来,想来臂骨是断了。
和尚眼中惊疑不定,然后他突然想起一个人,脸色大变,马德冷冷看了他一眼,收回拳头,好像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
“竟敢在我面前用‘流云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回去告诉无为那个老秃驴,就说我改日登门向他请教,数年未见,他竟教下如此好徒弟……”
和尚面色变得异常苍白,这老和尚法号“悟性”,是悟字辈中最为杰出的一个,师傅正是无为。
传闻本派绝学“流云袖”是十年前由传说中的高手流云所创,后传给了师傅,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此人,真的是一脚踢在了铁板上。想到刚才这人说过的话,再联想到前一刻自己的所作所为,悟性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闯了大祸。
即便如此,他心中仍有不解,传闻中流云总是孑然一身,从未听说过有同伴,而且,更为奇怪的是这个小姑娘,身上灵气之盛,只怕是师傅也颇有不及,自己都在第一时间便能发现,流云先生修为已臻化境,为何偏偏没有感觉呢?无论是何门何派,能够得遇如此有灵性的孩子,怕是第一时间就会收归于门下,但这些人看起来似乎也并未在意,这是为何?
马德没再理会他,转身向着秦鹏问道:“少爷,咱们还要继续逛吗?”
秦鹏点点头,说道:“嗯,我还要在这里做点事情,你们在这下面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马德先是疑惑,转而便露出了悟之色。他点点头,说道:“少爷你去吧,我保证没有闲杂人等来打扰你!”
秦鹏笑着点点头,转身拾阶而上。白轩急道:“秦兄,你去哪里?带上我啊!”说罢就想随在秦鹏身后,马德向前一步,张开双手,那意思很明显,你不能过去。
白轩为之气结,可明知道这老头武功高的离谱,自己是万万不够对手的,悻悻的白了马德一眼,闷闷不乐的退了回去。苏雯雯含笑安慰,不在话下。
龙亭其实并不是亭子,而是建筑在一座巨大青砖台基之上的殿堂。
它坐北朝南,高踞在台基之上。从地面到大殿有三十六丈高,代表三十六天罡;七十二级台阶,代表七十二地煞。台阶中间是雕有云龙图案的石阶。登上平台,四周有石栏围绕。大殿是木结构,重檐歇山式建筑,很是壮观。
秦鹏一路前行,并未稍歇,一直爬到楼顶。他四周打量了一下,按照九曲之数默默计算了下方位,这才从怀中郑而重之的拿出一个小袋子,和豫州时一样,他从中取出一颗刻有龙形的石头,然后咬破中指,让血液渗入其中,随后蹲下身,依法施为,小石子瞬间便没入脚下大殿之中,不复再现。
他站起身,深呼吸一口,苍白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些血色。心中暗叹,这才两次自己就有些撑不住,要完成这样一个大阵,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行不行。
缓步下楼,马德抢先两步,低声问道:“少爷,此法大耗修为,短短几日间您就连着用了两次,对身体损伤极大,接下来还是休养一段时间为好!”
秦鹏笑笑,问道:“你也懂阵法?”
马德摇摇头,脸上殊无笑意,他说道:“我明白少爷您的心思,但于阵法一途,莫说是我,于任何杂学都精通的公子也是不懂的……”
“终于让我找回点自信,呵,我还以为你们三个无所不能呢……”
马德眼中闪过一抹奇异之色,不过终究没有多言。
“哎,我说秦兄,咱们这还要逛到什么时候啊,我都快冻成冰棍了……”小丫头一边跺脚,一边捧着双手凑近双唇哈气,对于秦鹏没有带她一起上塔一事多少还有些耿耿于怀。
秦鹏笑了笑,说道:“嗯,事情都办完了,咱们现在就去找个大点的酒楼吃饭,我听说这里的灌汤包和五香兔肉都非常不错,你要不要去?”
白轩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她忙不迭的说道:“还是秦兄爽快,那咱们赶紧走吧!”
一行四人略一打听,便直奔汴京德广酒楼而去。
此刻正逢辰时刚过,未到中午,酒楼中人比较少,多少显得有些冷清。四人选了个临窗的位置,点了吃喝,小二便送上一壶清茶,一盘茶点,秦鹏所食甚少,苏雯雯也只喜欢一些清淡点的食物,倒是马德和白轩,两人大口吃喝,看来是饿的紧了。
等菜上齐,白轩首先端起一杯酒,说道:“感谢秦兄收留,谨以此杯敬秦兄!”
秦鹏心中无奈,这小丫头酒量实在不怎么样,在来汴京的路上,她每顿饭都要喝一点,但沾着就醉,没少折腾,现在也不知又是玩的哪一出。
秦鹏端起面前的酒杯,浅浅啜饮了一口,白轩却是一口干了,瞬间脸上便出现丝丝红晕。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再也不多说话。
众人均是见怪不怪,秦鹏问起马德刚才那和尚究竟怎么回事,马德简略的说了一下。
十年前,他与无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江湖传闻“北耶律,南无为”,据说这个老和尚已有两百岁的年龄,与占卜一道颇是精通。
马德当时心中有不少疑惑,便一路打听着找到此人,和尚说话云山雾罩的,马德也不怎么听得懂,不过看到这老头一把年纪,竟还能自力更生,而且医术非常精湛,与穷人多有再造之恩。
当时正直黄河水灾,各地山匪强盗层出不穷,老和尚虽也有些武艺傍身,但毕竟不太高明。马德心有感念,便传了他两手武功,一曰‘流云袖’,二曰‘横山渡’,有这等武学在身,无论保命或逃命便都不在话下。
没想到事隔十年,竟又遇到会使‘流云袖’的人,不用说,肯定是那个老和尚的徒子徒孙,这个大和尚蛮横无理,马德便出手训诫了一番,至于其后所说的找无为之类,也都是些警戒之言,当不得真。
秦鹏无言,这个马德蔫葫芦也似,没想到这十数年竟做下了这么多大事,自己让此等人物做仆人,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像来了很多人。秦鹏不动神色,用眼神示意马德出去看看,还未等马德起身,酒楼里便涌进来不少官兵,看其打扮,好似京城的禁卫。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均感觉有些诧异。
禁卫进门后并不多言,只是很快的分两排站好,中间留出一条道。随着轻咳声,一名太监打扮的中年人缓缓走了进来,他丝毫不理酒楼中为数不多的几人注目,径直走到秦鹏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副明黄色卷轴,打开后朗声说道:“圣旨到,秦翼飞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