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万不得已,他心中实在也不想一路带着这么个油瓶。其实客观来说,在秦鹏所交往的那些女孩子中,白萱算是长得最漂亮的一个。无论从皮肤、相貌、身材、气质等各方面,她都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在秦鹏的记忆中,除了圣后以外,白萱已趋近完美,只不过他向来并不喜欢太过完美的东西,一味的完美便欠缺了真实。圣后之美,非人间所有,但那又能怎样?当然,圣后是虚化而来,和白萱不同,这样比较,似乎有些不大公平。
一路走秦鹏一路胡思乱想,浑没发觉楼卓清看着白萱的眼神似有不同。他总会在不经意间和白萱搭讪,即便是碰了钉子也不着恼,只是一笑置之。楼卓清三十出头,人也长得极为英俊,加之背景深厚,年少多金,有不少女子都曾对他倾心,只不过他从未看在眼里。这次出关,无意中遇到白萱,一见之下便惊为天人,深觉此行不虚,这等女子,自己如果放手,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笨蛋了。
白萱虽然也有双十年华,但毕竟单纯,她只是觉得这个姓楼的像块牛皮糖一般,倒也没有察觉到其它的东西。荆世晨一路沉默,只是低头赶路,期间一句话也不说。秦鹏看着倒是轻松如意,他始终带着一丝微笑,脚步不疾不徐,不像是去办事,反倒是在踏青郊游一般。
秦鹏秦翼飞现如今已不单单只是个人名,而变成了名人。他突兀的出现,如一颗闪亮的星辰般,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让整个天下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唐人历来对于这些立有大功勋的人不吝赞赏,当初秦鹏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于墉州城外尽屠北狄不死军团十万人,此等大功,便是大唐的几位将军也都是由衷的钦佩,后来由说书先生添油加醋的在酒肆饭馆里再这么一说,秦鹏之名便已响彻天下。后来,他又莫名的失踪了五年,世人多有猜测,更是增添了不少神秘的气氛。荆世晨与楼卓清两人虽然口中不言,但心中对于这个年轻人也着实好奇不已,只不过因为性格使然,两人都不好就此事多问,但一路行来,一切的吃饭住宿却几乎由这两个人全然包办了,所谓吃饭也就是打一些野味烤了来吃,住宿更为简单,一堆篝火,旁边胡乱铺点干草便能凑合一宿。这两人俨然变成了他的家仆与保镖,而且两人身手高绝,警惕性又高,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不会让秦鹏担心,只不过他们烤肉的手艺……呃,还是算了,凑合着吃吧。
这一日四人来到黑水河,过了河以后便是狼族的京城——番都。黑水河畔,相比于前面的那些地方,这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渡口旁边,有不少客栈酒楼之类,看着倒像是一座集市,秦鹏就有些纳闷,这么多的建筑物,一旦河水涨潮,岂不全都被淹了?打听之下才明白,黑水河几乎从不涨潮,以前不知道有没有涨过,反正近两百多年以来这条河就一直安安静静的流淌,除了供人淘洗之外,从未找过人类的麻烦。秦鹏心下不由的便有些惊异。
眼看着接近狼族中枢,荆世晨和楼卓清两人多少都有些紧张。传闻中那个狼族族长公羊爵倒是斯文有礼,而且据说很多人都见过他,但让人奇怪的是从没有人能够说得清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除了样貌以外,没人知道这个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爱吃什么食物,有没有妻子儿女,这真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越不神秘倒显得越是神秘,这才是真正的神秘,这话说着有些拗口,但实情的确也是如此。
既然过了河便已抵达目的地,四人反倒都不那么着急。随意找了间酒楼上去,点了几样家常小菜,一入狼族,什么菜都和肉分不开,这里几乎很少有素菜,秦鹏等三个男人倒也无妨,只可惜苦了白萱。小姑娘吃了一路的烤肉,现在闻着肉味都想吐,不过也实在没有办法。若是换个时间过来,这里兴许还能多少弄点蔬菜,但现如今已是严冬,蔬菜运到这里代价太大,而且此地来来往往的也都是一些客商,很少有人对于食物太过挑剔,因此素菜是没有的。
无奈之下,白萱便也只好点了碗鸡丝汤,其余三人倒是吃了个不亦乐乎。尤其荆世晨,食量颇大,这一路以来,他几乎都没怎么吃饱过,现在终于可以吃一口热乎的饭菜,几人中,倒是数他最为高兴。
吃完饭后,已是傍晚十分,几人略一商议,决定在这里暂住一晚,明日便去番都见公羊爵,秦鹏擦了擦嘴,招呼小二过来结账,却被告知他们的帐已经有人付过了。秦鹏微感惊异,小二便递给他一张便笺,说是那位替他付账的客人留下的,秦鹏看了一眼,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秦公子,久仰大名,只可惜未能谋面。今闻公子已赴我东疆荒蛮之地,幸何如之!某已略略备下薄酒,万望秦公子赏脸一叙。自秦公子数年前以一人之力独抗北狄十数万大军,某便神交已久,便览史书,自古唯有如秦公子者也。杨某不才,既知公子已抵家门,如何能不倒履以迎?此情切切,万勿推却,狼族杨公素躬身再礼!”
言辞古朴,但多少有些咬文嚼字的嫌疑,秦鹏倒也不是在意这个,只是自己的行程竟然早被此人得知,但一路以来,他未曾发现有人跟踪,这个狼族族长未免神通广大的有些过分。
“咦,大哥哥,这个杨公素是谁啊?你在狼族还有朋友?”白萱早已经站在秦鹏身后将便笺上面的内容看的明明白白,但秦鹏来此之前曾说过,自己也是第一次到东疆,为何还未入番都,便有人提前连饭钱都付了?
听到杨公素这个名字,荆世晨与楼卓清也是一脸的茫然,很显然他俩也从未听说过此人,若不是当初秦鹏听梵释提到过公羊爵的过去,想必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秦鹏摇摇头,对于公羊爵这个人,他至今还未见过一面,也就不敢骤下评论,所以有关此人的一切秘密,现在还不到公开的时候。
随手将纸揣入怀中,他神情如常,只是对着荆、楼二人说道:“看来今晚咱们不必付房钱了,既然有人邀请,你我不妨去住那不要钱的房子。”
荆世晨沉默,楼卓清却是道:“秦兄,这个杨公素究竟是什么人?此人是敌是友?”
秦鹏淡淡的说道:“有时候敌人就是朋友,朋友却也能变为敌人。很多人,明明看着不是敌人,但却是敌人。是敌是友,也只有见过面才能知道。”
他这话说的有些神神叨叨,楼卓清没弄明白,但却也不再多问。
四人下了楼,早有两个黑衣汉子等候在楼下,看到秦鹏一行,其中一人抱拳问道:“可是秦公子?”
秦鹏点点头,那人神色间便变得极是恭敬,他躬了躬身,说道:“敝上有请,几位,这边!”
言罢转身,秦鹏等四人便跟在来人身后,径直奔往河边。
黑水河上,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座极为古朴的画舫,楼卓清一见便倒抽了凉气,此船全身皆由圆木所造,这等圆木生长极为不易,数十年也就只能长那么一点点,如此之大的画舫却全由圆木打造,这得费多大的功夫?是谁说狼族一向贫困来着?光是这座画舫,怕不得顶上一支大军的装备,这个什么杨公素的也太有钱了吧,就算是狼族族长,也未曾听闻有如此之大的手笔啊。
秦鹏神情不变,其实他并不很懂这个。后世圆木本身也并不值钱,而且他从来也甚少关注这些东西,所以丝毫惊讶也无。只是对于这个传闻中的公羊爵,他倒是愈来愈有兴趣了。
一路无话,画舫抵达番都靠岸,秦鹏等人刚一下船,一个白袍书生早已含笑相候。看到秦鹏后,他抱了抱拳,说道:“久仰秦公子大名,今日一见,幸何如之!”
这是个中年儒生,看他衣冠博戴,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只不过秦鹏的感觉却很奇怪,他始终觉得,这个人早已腐朽,早该是入土多年,虽然看似年轻,骨子里却已经是个死人。
他六识极为敏锐,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和一个死人打交道,他并不感到害怕,只是难免会起一些异样的心思。
自从得知狼族公羊爵便是千年前的杨公素以来,秦鹏对于此人也有诸般猜测,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看到此人的第一眼,自己竟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但不管怎么说,来人含笑稽手,态度不卑不亢,更何况他的身份极为特殊,秦鹏不得已之下,却也只能拱手为礼,淡然说道:“客气,有劳了!”
杨公素微一挥手,旁边便有人牵来几批骏马,看其毛色,便知此马绝非凡品,他对着荆世晨和楼舒砚道:“两位大人一路辛苦,还请上马,我已备好了家宴,为几位的到来接风洗尘。秦公子,这边请!”
他身后是一顶奇大无比的轿子,正有十六个身强力壮的狼人站在旁边,看其打扮应该便是轿夫,秦鹏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淡然一笑,道:“既如此,族长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