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屋檐上的积雪渐渐消融。
雪水滴落在石板上,发出“滴滴哒哒”轻快的声音。
孟靖和小竹两人走在信王府宽敞的大道上,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可孟靖却愈发冷了,他不喜欢阳光,因为在阳光下,体内的紫色光团会受到压制,同时孟靖也会变得异常虚弱。
孟靖将黑色大氅紧紧裹在身上,勉强感到一些温暖,远远看去,他像个会移动的巨大粽子。
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惯例,府衙的官员会来述职。
孟靖想去府衙看看,了解一下平州城官员的现状,他转身对小竹说道:
“本王想去府衙走一趟,你先一个人回去吧。”
小竹闻言用力地点点头,伸手在衣服里倒腾了一阵,拉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她开心地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将那张纸递给了孟靖。
孟靖小心地接过,纸张还有些温热,他疑惑地翻开纸,纸上画的竟是一张地图。
“王爷,这是王府的地图,奴婢前些日子画的,王爷总是迷路,有了地图就不会走丢了,你别嫌弃奴婢画得丑……”
说完,小竹就低着头,捏着手指,等着看孟靖的反应。
孟靖心里五味陈杂,连这个小丫头都知道他是个路痴,那岂不是整个王府都知道了,太丢脸了。
不过,有了张地图确实方便多了,还是自家丫头懂事。
孟靖不禁伸手揉了揉小竹的小脑袋,夸赞道:
“小竹真能干,地图画的很好,就是没标地名。”
小竹红着脸,有些窘迫,她呢喃道:“奴婢不识字。”
在整个中原,读书写字向来是士族大家的特权,寒门子弟很少有机会去私塾念书,像小竹这样的低微婢女想学会写字就更难了。
孟靖笑着安慰道:“没事,以后本王教你写字,回去吧。”
小竹听完孟靖的话,脸上立即恢复了生机,她乐呵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望着她小小的背影,孟靖轻轻一笑,准备继续查看地图。
这时,小竹忽然转身小跑了回来,像只灵活地小猫。
她跑到孟靖面前,小喘了几口气,直接将暖炉硬塞到孟靖手上。
看着孟靖疑惑的表情,她扭头就跑,头也不回。
只闻一句“天凉,王爷要注意身体”。
半个时辰过后,孟靖终于走到了府衙的门口。
府衙是各州太守及属官办公的地方,平州府衙及刑狱都设在信王府内,所以说,信王府是平州权力的象征。
此刻,府衙大门敞开,却连个看门的守卫都没有,一眼望去,十分荒凉。
所有属官今天不是都会来府衙述职吗?怎么这么冷清?
孟靖有些诧异,他静静走进去,绕过几栋小楼,终于听到了一些嘈杂的话语声。
他顺着声音走去,来到了府衙的后院,一进门,浓浓的酒肉香气,扑鼻而来。
只见,十几个穿着浅青色官服的人醉醺醺地坐着,满脸通红,身前的桌案上摆个各色的酒肉佳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街头的酒馆呢。
这些人应该就是来述职的属官,孟靖有点头疼。
属官们还在纵情喝酒吃肉,并未注意到孟靖这个不速之客。
唯独一个坐在上位留着八字胡的官员留意到了孟靖,他一眼就认出了孟靖身上的褐色蟒袍。
在中原,只有亲王才有资格穿褐色蟒袍。
八字胡官员瞬间就猜出了孟靖的身份,他立即假装咳嗽几声,想提醒一下还在饮酒的同伴。
可是,那些官员早就喝得烂醉了,根本没明白八字胡官员的暗示,依旧在肆意作乐,耍着酒疯。
八字胡官员有点急了,只好赶紧跑下来,朝孟靖作揖,恭敬道:
“下官是府衙主簿郭东台,恭迎王爷大驾。”
孟靖摆了摆手,想驱散面前浓郁的酒气,他被熏到了。
“郭主簿,今天是述职的日子,各位为何在此办宴席呢?”
郭东台听出了孟靖言语中的不满,他眼眸一转,行礼道:
“王爷初登大位,我等未曾祝贺,今日特地备足酒宴给王爷庆贺,请王爷上座。”
说完,他挥手朝向上座的位置。
虽然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孟靖没打算深究此事,他初来乍到,没必要四处树敌。
他顺势就座,给了郭东台一个人情。
郭东台明白了孟靖的意思,心中一喜,连忙端着杯盏来敬酒。
郭东台年愈五旬,头发微白,身材枯瘦,像根破木柴,他是个人精,一直奉行“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绝不得罪人。
即便是对现在只顶着个王爷名号的孟靖,郭东台也不敢丝毫有所怠慢。
谁都有得势与失势的时候,说不定哪天这王爷就手握大权了呢,现在顺着他肯定没坏处。
“王爷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平州在您的治理下定是风调雨顺,下官敬王爷一杯。”
阿谀奉承之语总是能让人愉悦,孟靖也不例外,但从小的历练,使他常怀机警之心,不会在三言两语的吹捧下就飘飘不自知。
孟靖举起酒盏,示意一下,一饮而尽。
他此次来府衙,主要是为了摸清这些属官的底细,为自己今后接管信王府做准备。
“郭主簿这面相,一看就是个学识渊博的读书人。”
孟靖找了个话题与郭东台攀谈,想套些有用的话。
郭东台虽然比其他几人清醒,但喝了那么多酒,还是有点醉意,脸色微红。
“王爷看人真准,下官确实是个文化人,肚子里有点墨水。”
郭东台言语带着自豪之感,对自己学问是相当的自信。
孟靖闻言有些高兴,终于遇到个可堪大用的人才,他接着问:“那么郭主簿当年科举考试考得如何?”
孟靖还想再确认一下郭东台的底细,若判断无误,将来可以委以重任。
普通人想要入试当官基本都得参加科举考试,金榜题名后,才能进入官场。
郭东台头一扬,道:“下官并未参加过科举。”
孟靖闻言一惊,暗道厉害。
除了科举,想入仕还有一种途径,那就是得到当代名士的举荐,可是通过举荐做官之人少之又少,至今仅有十余人,但是这些人每个都有治世之才,都有所建树。
若郭东台是通过举荐入仕的,那么孟靖可算是捡到宝了。
他激动地问道:“郭主簿,是何人举荐你做官的?”
“举荐?没人举荐。”
“不可能,你再好好想想。”
郭东台抬头苦思了一阵,眼前一亮,道:
“要说举荐,我还真想起了一个人。”
“谁?”
“小石街卖包子的王二嫂,当初就是她告诉我信王府在招人,我跑来报名试试,没想到还混了个主簿。”
孟靖揉了揉额头,有点晕,又问道:“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是个文化人吗?”
郭东台立即解释说:“这是实话,来信王府之前,下官一直在小石街摆摊算命,精通各种卦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得老准了,人送外号郭神算……”
孟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