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一脸狐疑地望着他,眼中带着不解。
他笑着问:“怎么了?”
她问:“这相片是哪来的?”
相片这个词,是她很久以前从他口中得知的。
“相片?哦,你是说那幅画吧,是他画的,忘了告诉你了,这个房间以前是他住的地方,后来因为搬去了别的地方,所以就把空屋子留给老夫,随便帮他看管屋里的东西,老夫一向喜欢一人独居,家里也没什么亲人,这里环境也好,就答应了,他这人怀旧,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老夫平时都住在军营里,回来得少,所以都保持着原样。”
她半信半疑地走到床头的柜台边,伸手摸了摸桌上的灰尘,正如他所说,桌上蒙了一层淡淡的灰尘,显然已经有好些天没人来打扫了。
她发呆了好一会,才喃喃问了一句:“他还好吗?”
“恩,还活着,没那么容易死……天色已晚,公主若没别的事,就请洗洗睡吧,隔壁就是浴室。”
他说着,转身走到他说的浴室门口,打开浴室门,露出里面单人浴缸来,浴缸前有两个水龙头,他拧开其中一个,滚烫的热水登时哗哗直流,转眼间浴缸就满了。
“水温太高的话,拧开这个水龙头,就会有冷水出来,这里是沐浴用的香乳,这是洗发精,洗头发用的,一个涂抹在身上,一个涂抹在头发上,你先洗着,老夫去给你找几件能穿的衣服。”
看着他走出门,她一脸好奇地走进浴室,伸手探了一下浴缸里的水,果然很温暖,浴缸旁边放着的白色乳液和洗发水,散发着一股淡淡玉兰花香味。
从洛阳到长安,再从长安北上朔方,她确实已经好些天没有沐浴更衣了,滚烫的热水,诱惑着她关上了门,脱去衣裳,泡进了浴缸里,嘴里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吟,抹上清香的洗发水和香皂,轻轻擦拭,几天来的劳累和紧张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没一会,浴室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她浑身紧绷起来,双手本能地护在胸前,一脸紧张地盯着浴室门。
幸好,他没有要闯进来的意思。
“公主,衣服给你放在门口了,一会你洗好了出来穿上就是,老夫先下去了,你没事也早点歇着吧,晚上风沙大,记得关好门窗。”
脚步声渐渐远去,接着传来关门的声音,她确定他远去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躺在浴缸里,眯上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水温都已经凉了,这一番浸泡,让她疲意尽消,起身擦干身子,不经意看见墙壁的另一端,突然出现一个光着身子,曼妙婀娜的女子,登时吓得她惊呼一声,掩住胸口,好一会才发现里面的人就是她,像这样清晰地将人如此真实地倒映出来的镜子,不用说,这也肯定是他的杰作。
她打量了镜子中自己好一会,目光停留在了胸脯上那几个淡淡的吻痕,是那老头刚才留下的,她呆了一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老头一见面就肆无忌惮地轻薄她,她却发觉自己并不讨厌他,也许是因为从这个老头身上看见了他的影子,她奇怪的是,为什么这老头连欺负她的行为,都和他那么相似呢?
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又怎么会对一个比他小了几十岁,能做他孙女的女人感兴趣?
正看着镜中的自己发着呆,从浴室一角的下水管道里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隐约传来那暗卫大将军哼哼唧唧的呼喝声,似乎正在用冷水冲凉。
听见这鬼哭狼嚎似的呼喝,她突然怔住了。
接着,她飞快地打开门,披上一件单薄的衣袍,连衣带都没来得及系上,就这样,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衣袍,空荡荡地飞跑下楼……
……
甄命苦正在冷水中冲洗,头上打满了洗发水,满头的泡泡,连眼睛都睁不开,彻骨的冷水浇在身上,大呼小叫着,以抵挡寒冷。
他脸上的装扮并没有卸去,易容的材料是从树脂中提炼出来的类硅胶物,跟人体皮肤相似度极高,而且沾上去之后,不容易卸下来,也正因为如此,张氏才没有识破他的伪装。
这种面具装扮起来太过困难,装扮一次至少也要花费大半个时辰,所以他洗澡的时候依旧带着装扮,不过发套倒很容易拆卸下来。
“嘭——”
浴室门被人用力推开了。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眯着眼睛,回过头看着门口怒气冲冲,眼泪汪汪的张氏,他知道,这回是躲不了了。
张氏紧紧盯着他赤身裸体的样子,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他也不遮不掩,一副任由观赏的架势,手举在头顶,满头白沫,口中咬着牙刷,如定身一般,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对望着,只有依旧淋在他身上的水声提醒着两人时间没有停止。
张氏愣愣地望着他。
他的身体比三年前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结实得像头牛,古铜的色泽,显然是经常赤着膀子在阳光下暴晒的结果,身上布满了刀剑砍斫愈合后留下的疤痕,像一条条红色蜈蚣般镶嵌在他隆起的肌肉上,身上皮肤的光泽和弹性与他脸上那老皱的皮肤截然不同,特别是他那结实得像钢坨一样的臀,表明他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而不是白发苍苍的老头。
最明显的,莫过于从他脖子处一直延伸到他胸口的那块明显是烫伤的疤痕。
看见这块疤痕,她已再不怀疑,不理会他此时光着身子的状态,冲进浴室,粉拳落在他的胸口。
“让你骗我!让你骗我!”
她哭着,气苦至极,一口咬住他结实的肩膀。
“啊!谋杀亲夫啊!”他夸张地叫了起来,手却搂住了她的腰身,将她颤抖的身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感受他做梦都想要搂在怀里的柔软身躯印在身上的美妙触感。
为了再次将她抱在怀里的这一天,他等了三年,拼命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