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一黯,摇了摇头:“我四岁就已经离开了家,不记得了。”
“你是怎么进百花楼的?”
“八岁的时候被人卖进来的。”
“你屁股上是不是有个梅花印的红胎记?”
妙玉突然呆住了,愣愣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禇登善喜出望外,跳了起来,一把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快,你快跟我来,迟了就来不及了。”
……
看着洛阳城东一间破烂陈旧的私塾,上面挂着飘摇欲坠的“阅心草堂”四字牌匾,早已被风雨吹打得绿苔斑斑。
院子简陋,却依旧种着一些兰菊之类的花草,干净整洁,看得出屋子的主人是个雅士。
一名身穿朴素的中年妇女正在院子里晾晒着衣裳,转过身发现甄命苦和禇登善等人,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当她看到他们身后有些胆怯的妙玉时,神情大变,手上的洗衣盆也掉落到地上,愣愣地看着妙玉,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
甄命苦看着这妇人,这才突然明白过来,难怪当初在秀女楼外第一次看见长大后的妙玉时,觉得有些眼熟,如今这么一看,登时看出妙玉与这妇人眉眼间的相似之处来。
她突然转过头,朝屋里大喊大叫:“老头子!老头子!你快出来!快出来,咱们的闺女回来了,你快出来呀……”
屋子里传来乒乒乓乓倾盆倒罐的声音,一名形容枯槁,面黄肌瘦的中年汉子,拄着拐杖,咳嗽着,神情绪感染,伸手搂着他,也跟着哭了。
杜克明越发地难以自己,声泪俱下:“闺女啊,爹找你十二年零三个月六天了,爹找了你十二年零三个月六天了,你去哪了,爹找得你好苦啊,老天开眼了,老天总算是开眼了……”
他悲喜交加,本来身子虚弱得像一张薄纸的他,一口气没喘上来,晕厥了过去。
妙玉此时已是泣不成声,看着甄命苦等人将杜克明抬入屋子里,紧跟在身后,进了屋子。
……
灌了几口姜汤和稀粥,杜克明总算是悠悠醒过来,让他妻子拿出妙玉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和穿过的衣服,又拿来笔墨纸,在纸上画出妙玉身上的胎记形状,妙玉一看,这才完全相信眼前的夫妇就是她的亲爹娘,一家人抱头痛哭。
痛哭之后,杜克明说起当年妙玉被拐带时的事,一脸的愤慨,当年的人贩子竟然就是盐帮帮主裴虔通,那是的裴虔通只是一个小小的滏阳捕快,跟当地的人贩子网络勾连甚深,被当时身为滏阳县尉的杜克明给告上府衙,结果裴虔通非但没有受到处罚,当时的县令还有意包庇,蛇鼠一窝。
杜克明一气之下,辞官不做,回家耕地种田,自给自足,没想到裴虔通却怀恨在心,见他家中才四岁大的女儿精灵可爱,暗中让人将她掳走,卖到了洛阳,这才有了后来杜克明千里寻女之事。
当他找到裴虔通时,他已经靠着卑鄙肮脏的手段,买通了洛阳上下官员,在洛阳成立了盐帮,表面上是帮助官府贩运官盐,暗中却是贩卖妇女的人贩子组织,盐帮的人贩子网络遍布全国各地,为所欲为,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杜克明根本拿他没办法,状告多次无果后,上门寻仇,想跟裴虔通拼给你死我活,奈何只是区区一介书生,却被裴虔通打了半死。
裴虔通还放话让他一辈子也找不着女儿,杜克明花光了所有的家资,悲愤郁卒之中病倒,眼看就要抑郁而终,却没想到还能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
听完杜克明这些年来的遭遇,妙玉已是哭得双目红肿,抱着杜克明和她娘亲久久不肯放开。
甄命苦也是一阵唏嘘,若不是阎立本和禇登善,这两父女恐怕真的是今生无缘了。
他见妙玉这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去百花楼了,让阎立本留下来照顾妙玉,拿了张百两银票给妙玉,让她买些补品给她爹补身子,妙玉推辞不要,却被甄命苦硬塞进手里,只好收了,甄命苦又让她放宽心,百花楼那里他会帮她请假说情,让她在这里好好跟失散多年的父母团聚,这才带着禇登善离开。
回到月桂楼,甄命苦将这事跟张氏说了,张氏静静地听完,两眼泪汪汪的,甄命苦这时乘机向她道歉,求她原谅那天晚上他跟她说的那些重话,还将特地买来给她赔礼道歉的一对翡翠耳吊坠送给她,张氏勉强地收了,说了声谢谢,对甄命苦得寸进尺的亲热行为却表现得颇为排斥,借口说了声身体不舒服,将他赶出房去。
甄命苦在门外故意大声埋怨:“我这价值五百两的吊坠送出去,连个吻都换不来,我这银子未免花得也太冤了。”
说完,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房间里的声音,却并没有传来张氏熟悉的笑声,反而听到一阵似有若无的低泣,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奈何她不肯说,他也急不来,只得无奈下了楼。
……
夜深人静。
两道人影出现在甄命苦城南的家门口,两人都穿着夜行服,脸上蒙着黑布,他们四周张望了一下,不见有人,一人蹲下身去,另一人踩在他肩上,借力跃上墙头,接着将对方拉了上去,跳进了围墙里……
不一会,便从二楼的房间里亮起一道微弱的亮光,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一人问:“辅机哥,你确定这就是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