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佩珠姑娘,你没事儿吧?”赵小双问。
“还好,我没事儿!走得急了,也没注意!”
柳佩珠一边用手揉着胳膊,一边说着。她紧蹙眉头,看了看满地的书,蹲下身,准备收拾。
赵小双赶忙蹲下来,帮着一同拾捡散落在地上的书。偏巧有一本正好落在了他们之间,两人同时去拾,双手不经意地碰到了一起,赵小双抬头,却不巧和佩珠的目光相遇,佩珠羞涩地赶忙低下了头,两人几乎同时把手缩了回来。
面对自己心仪的姑娘,赵小双也变得羞涩起来,不知说点什么好。
“我在女子学校读书了,本来就想多学点东西,还怕爹爹不允,也没想到爹爹反倒给我提了让我读书的想法。”
柳佩珠打破沉寂,轻掸着沾在书上的泥土。
“好啊!读书是件好事儿!姑娘本就出类拔萃,又聪慧好学,一定是前途无量啊!”
赵小双回着,眼睛烁烁地看着柳佩珠。
柳佩珠心里知道,装作没看见。
“哪里!真是过奖了!”
老李头儿本来一直在前走,听到后面的声响,就折了回来,看到他们在拾着地上的书,也蹲下来帮忙。
“学校里学习,能习惯吗?”
赵小双站起身,把书递给了柳佩珠。
雪下得更大了,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地上湿了起来。
“不好说,刚开始觉得挺兴奋的的,可后来吧,有的地方还是不习惯!比如,学校还让我们自己养蚕,那些个白糊糊的虫子,在桑叶上团着,好恶心呀!我看着就怕怕的,同学们竟然还叫它们蚕宝宝,不知道这个‘宝’可爱在哪里!我们女子学校有西文课,挺难学的!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们也有裁布制衣的课,这方面以后可要向你请教了,你是行家!”
柳佩珠小姐也站起来,一边说,一边掏出手绢布,轻拭掉书上粘着的湿泥。
“向我学习请教?小姐实在是高抬我了!我也还是个学徒呢!”赵小双拍了几下手上的泥土,笑着说道。
“嗯,本以为做件衣服应该没那么麻烦,现在才知道这里面的学问还挺大啊!”
“是吗?怎么个学问大啊?”
“先不说裁制衣服的裁剪、缝制、锁眼钉扣、整烫、刺绣、印染、粘贴、娄空、镶嵌这些繁琐的技艺,就说这料子吧,尼子,棉麻,丝料,皮子我还能分得清,再往细里说,绸,缎,棉还有什么乔其纱,法国缎,麻纱,纱丁绸,织花锦缎…我是连分都分不清啊!不仅难以分得清,也记不住啊!”
看着柳佩珠皱眉,一脸痛苦的表情,赵小双笑弯了腰。
“这些记起来确实比较麻烦,你只要记几个常见的,主要的就好了!”
柳佩珠说:“其实,我还是更喜欢音乐!我学的这些东西里,我最喜欢音乐!”
说到音乐,她的眼睛亮得出奇,光彩绽放。
赵小双瞪大了眼睛,好奇地说:“学校这么好啊!可以学这么多的东西!快跟我说说,你还学了什么?唱歌,弹琴,跳舞还是画画?”
柳佩珠微微低着头,没回答,半晌,她用随即就被风吹散的声音说:“我喜欢弹琴!希望有一天,开一场自己的音乐会!或者,不开也行,就是弹琴,弹给自己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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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没想到佩珠姑娘这么志向高远,佩服!”
“我知道,这话出自一个小女生之口,你一定会觉得很荒唐!很可笑!”
柳佩珠的声音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叫赵小双一下子心疼了,连忙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是我真的很佩服你啊!”
老李头儿把最后两本书也拍干净,递了过来。
柳佩珠用双臂抱着整理好的书,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一双灵气逼人的眸子里映着纷扬的小雪花,膏脂似的白皙面庞泛着绯红,手也红,连耳朵也被冻得红红的。
“今天天这么凉,你穿得实在是太少了!”
说着,赵小双叹了一口气,解下自己系着的围巾给佩珠戴了起来。他纤长的手指灵活地帮她打好了一个结,看着厚实的围巾遮住了她的小脸儿,只留下一双明亮的眸子,赵小双满意的点了点头。
佩珠挺了挺僵直的身子,屏住呼吸,任由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任由他身上的香雪草的气息袭来。
老李头儿咳了一声,朝着赵小双说道:“柳夫人那儿还等着呢!”
“哦!”赵小双一边答应老李头儿,一边目光留恋地对柳佩珠讷讷道:“嗨,你真好看!”
说得柳佩珠不好意思把头低了下来。
“那我先去了!”
“嗯!”
赵小双说罢,就紧走几步跟上老李头儿向柳夫人房那边走去。
怀抱着书,柳佩珠还是腾出了双手,她伸着脖子,向手心上哈了口热气儿,搓了几下,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她平静掉心头的慌乱,又怔怔地望了望赵小双远去的背影,也离开了。
此时,雪花已是大朵的了,漫天飞舞着,从天上纷纷扬扬地撒落下来。
柳夫人住的是正房,窗上都糊着红红的花纸,门没关,开着一道小缝儿。老李头儿用手轻轻拍了拍门,就听里面有女人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声:“进来!”
“吱!”
门被老李头儿推开了一半,赵小双也跟了进去。
阳光打在红花纸窗上,光线是斜着射进来的,屋里并不很亮,有种白白的,雾气蒙蒙的感觉。屋里的摆着的是花梨木家具,上面涂的是暗红漆,也许时间久远,色彩已不鲜亮,甚至有的地方还掉了一块,斑泊了。福禄寿的炕上,甜白底儿的瓷碗盘,里面放着几个蜜桟,圆木桌上,摆放着掐丝珐琅熏炉。
柳夫人早已收拾妥当,此时在坐在椅子上,跷着腿,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里的两个被磨得发亮的核桃。她身穿一袭紫缎旗袍,眼泡有点突出,看上去是个和善之人,高鼻子,宽方的下巴,皮肤依然细腻,额角上,到底是被岁月镂上了几丝细细的纹路。
“夫人,赵裁匠来了!”
“嗯,知道了,你先退下!”
老李头儿看了小双一眼,便退了出去,随手关了门。
“赵小双啊!”
“嗯!是我!太太您吩咐!”
在柳夫人眼里,赵小双早已不是外人了,赵小双会说话,眉清目秀的后生,年轻的女人喜欢,上了年纪的女人也喜欢,只不过更多了一层母性的层面在里边。
“要过年关了,府里准备给下人们做一批衣服,你和你爹要是忙不过来,你也别来回跑了,就干脆搬过来住一阵子,在府里吃住,干完活儿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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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这府里厢房我回头让下人给腾出两间就是,你和你爹爹商量一下就过来吧!”
“哦,好的!我知道了!”
正说着,门“吱”地一声像是被人踹开了,进来一个少年,扁圆脸当中耸着一只又高又尖,被冻得通红的鼻子,加上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乍一看,像只猫头鹰。猫头鹰看上去好像还没洗脸,整个儿脸显得灰突突的,一身灰色棉长布衫,手里还拎了个打狗棍。
赵小双认得,这是柳府的二少爷,傻子柳云起,外号猫头鹰。
猫头鹰进门,看见房里来了人,就好奇地凑过来,绕着赵小双转了个圈,之后,站在他的面前,歪着脑袋,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便自顾自地跑到柳夫人跟前,指着赵小双对柳夫人说。
“衣服!”
柳夫人轻拍着他的肩头,笑道:“好!衣服!云起真聪明!真是个好孩子!”
赵小双站在那里真是哭笑不得。
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就成了衣服了!
不过,又有什么办法!谁让这位公子是个傻子呢!傻子能意识到他是个做衣服的,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算了,衣服就衣服吧!
“云起聪明!嘿嘿!衣服!嘿嘿!”
猫头鹰听到柳夫人的夸赞,傻笑了起来,得意忘形得手舞足蹈,手里的棍子也随着身体的晃动在空中转了个圈,照着柳夫人那边就扫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赵小双一个剑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了猫头鹰的手,夺下他手中的棍子,他这才安静下来。
柳夫人受了惊吓,抱着脑袋的手还在瑟瑟发抖。
“糊涂了!又糊涂了!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嘛!好好的,拿个棍子干嘛?让我害怕!”
“娘,他…他…他们…打…”
猫头鹰像是知道自己惹了祸,梗着个脖子,怯怯地说。
“老李头儿!把棍子拿出去!”柳夫人朝门外喊了一嗓子,老李头儿进来,接过林陈手中的棍子就出去了。
猫头鹰委屈地对说:“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棍子!我也要打打…”
“谁又要打你了?”柳夫人一脸的不屑,口气里透着几分不耐烦。
“鸟儿…”
“鸟儿?”柳夫人知道这孩子是在犯毛病了,无奈地摇着头说:“你仔细想想,难倒小小的鸟儿也能打得了你?”
“嗯!它们在我的头上屙屎…”
说着,猫头鹰低着头让柳夫人看。一大块白白的鸟屎正掉在他的头顶儿上,就像是给他的大脑袋盖了个白色的小小的盖儿。
赵小双怕自己忍不住,会笑出来,就对柳夫人说:“夫人,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了!夫人的话我记下了!回去和我爹收拾一下就搬过来!”
“今天多亏你的一挡!我家二公子做事从来没轻没重,要是这一棍子真的碰到了我,我这身子骨还不知要遭多少罪!”
“夫人客气了!”
“年前就搬来吧!”
“好的!”
辞别柳夫人,赵小双便退了出来。
出柳府的时候,雪已是很大了,屋顶上,树枝上,地上也都白了起来,不知从哪儿窜出的一只乌鸦,在赵小双头顶上“呱”地叫了一声,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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