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刘大牛疏神之下,小腹受伤,伸手摸去,发觉伤口不深,暗叹侥幸,脱下衣衫,裹住肩头小腹之伤,侧耳细听呼吸之声,拉起托克齐乐,他气往上冲,怒道:“好家伙,险些把性命送在你手中。//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他手中不停,噼噼啪啪,四五巴掌打过,道:“你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看看。”托克齐乐头昏脑胀,只觉身子如四分五裂一般,那里还能答话?刘大牛怒道:“好!我看你有多硬气。”门外一人叫道:“公主来啦,你快放皇子殿下出来。”刘大牛大声道:“笑话!送我们出去再说。”门外那人道:“好,你出来吧。”刘大牛提起托克齐乐,昂然走出。门外火光闪烁,众突厥卫士静静林立,均各刀出鞘,弓上弦。刘大牛丝毫不惧,待看到玛丽娅时,心中一喜,道:“劳烦殿下送我们出去。”托克齐乐此刻方回过神来,道:“直走。”刘大牛怔道:“你送我出去?”托克齐乐道:“不错!”刘大牛哈哈笑道:“二皇子,你当我是白痴?吃过一次亏,我还能再上当?好!我便按你指示行走,倘若不对,我脱下你裤子,把你剥的精光,然后再打屁股。”他这一番话说出来,众突厥卫士无不惊怒,纷纷喝骂。啪的一响,声音脆亮,众卫士呆若木鸡,刘大牛缓缓收回右手,冷冷的道:“谁还想试试?”托克齐乐怔愣半晌,适才在屋中也罢了,如今数百卫士瞪大了眼珠看着,刘大牛仍敢扇他耳光,皇家尊严丧尽,此番纵然逃得性命,也只有一死以谢天下。托克齐乐羞怒之下,尖声叫道:“杀了他!快杀了他!谁敢不尊,我把他五马分尸!”众卫士面面相觑,刘大牛哈哈大笑,低声在托克齐乐耳边道:“看来你果真不信。”随着话声,他嗤的一声撕开托克齐乐一条裤腿,露出腿上雪白肌肤,托克齐乐惊怒之下,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昏晕过去。乌节烈喝道:“你杀了皇子,自问有本事逃出皇宫么?”刘大牛道:“没有!所以我才留他一条性命!”乌节烈冷冷的道:“跟我来。”他左手拉住玛丽娅,当先领路。刘大牛小心跟随,他全神贯注,生怕何处射来一支冷箭,那可死的冤枉。

来到宫外,数百人增至千余人,马蹄声震如雷,连骑兵也出动了,众人四下围住刘大牛四人,托克齐乐垂着头,兀自未醒。乌节烈放开玛丽娅,说道:“现下可以放开皇子么?”刘大牛道:“不成!你们此刻把我围得水泄不通,我岂能逃走?”玛丽娅低声道:“要马,他们宫中有匹汗血宝马。”刘大牛点点头,朗声道:“让他们全都进宫去。”乌节烈当机立断,大声吩咐几句,众人纷纷入宫,堵在宫门口。那宫门高有三丈,阔约六丈,足数十人并行。刘大牛又道:“把汗血宝马带来。”乌节烈道:“此事恕难从命。”刘大牛道:“此刻做主的是我,不是你。”乌节烈道:“汗血宝马宫中仅有一匹,你不过是想逃命,千里追亦是突厥数一数二的快马,我可牵来给你。”刘大牛正欲说话,一人喝道:“刘大牛!你又捉我二哥?放开他!”随着话声,那人冲出数步,一刀往刘大牛头顶砍下。刘大牛侧身闪避,将托克齐乐往刀锋送去,那人大惊,慌忙收刀,他退后数尺,怒道:“我二哥怎么啦?”他身穿亮银铠甲,头戴金盔,英武不凡,眉目俊秀,正是利百蒂。刘大牛道:“今日我只想离开此地,你们若敢逼迫我,老子大不了鱼死网破。”他话声森然,利百蒂不敢再动,沉吟半晌,喝道:“好,你离去便是,今日我不追你。”刘大牛哈哈笑道:“你说话我自然信的过,不过也要我先离开再说。牵马来,四匹。”利百蒂挥一挥手,登时有人送上,刘大牛道:“我离开之后,会让二皇子和我相聚一段时日,待老子真正安全,我才会放他,你们谁敢追来,嘿嘿。”他道:“我看到一人,斩下他一根手指,看到两人,斩下两根。若看到百人,我砍下他一对臂膀。”众人又惊又怒,奈何投鼠忌器,只能怒目而视。刘大牛携玛丽娅、托克齐乐,转身疾奔,缰绳拉在玛丽娅手中,马儿跟在身后,长笑而去。

夜风清凉,如何走出皇宫,刘大牛恍若身在梦中,寻思:“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要如何才能逃得性命?”玛丽娅道:“我们去哪里?”刘大牛道:“我累的你无故受此灾祸,当真对不住啦。你还是回自己国家去吧。”玛丽娅面色一沉,目中滚下晶莹泪珠,哽咽道:“你要我回去?”刘大牛足下飞快,无暇说话。玛丽娅迎面厉风刮来,泪水不待流下,已自吹干。待奔出数里,身后不闻追兵之声,刘大牛放开一匹马儿,在马股运劲一击,那马儿迈开四蹄,疾奔而去。他转而向北,又奔数里,放下玛丽娅道:“你走吧。”玛丽娅道:“我走去哪里?”刘大牛道:“难道你不想回去探望你母亲?”玛丽娅道:“我哥哥怎办?”刘大牛叹道:“你哥哥并未参与此事,他们想必不会为难他。”玛丽娅语声哽咽,说道:“哥哥纵然待我不好,我又怎能丢下他不顾?”刘大牛道:“你哥哥不会有事,他想必早已逃走,怎会留在宫里?”玛丽娅低声道:“不办成妈妈交代之事,哥哥不会离开的。”托克齐乐忽然呻吟一声,转眼看到刘大牛,骂道:“**的,老子和你拼啦。”他神色狰狞,合身扑来,张臂抱向刘大牛。刘大牛闪身相避,笑道:“嘿嘿,此刻你没了屏障,还敢如此猖狂?”托克齐乐扑击数次,连刘大牛衣角也摸不到,他气喘嘘嘘的道:“王八羔子,迟早不得好死的杂种,待老子回去,定然先将安东诺夫那狗东西杀了。”他口中喋喋不休,玛丽娅又惊又怒,斥道:“你敢对我哥哥怎样!?我的卫士回去,母亲定然为我哥哥报仇,你们突厥人自问挡得住么?”托克齐乐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玛丽娅疾言厉色,只道此女温文尔雅,不料发起怒来,也是这般吓人,转念想到:“此刻我身陷险境,这些话还是以后再说,当下保命要紧。”刘大牛道:“罗刹国纵然不大,当真倾举国之力来攻,突厥人还怎么站在这片草原上?公主殿下,二皇子乃是聪明人,他又岂会想不到此种原由?是以你大可不必挂心。”托克齐乐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已离开皇宫,该放我离去了吧?”刘大牛道:“不忙,待我真正安全再说。”托克齐乐怒道:“此刻追兵早已不知哪里去了,还不算安全?”心下恼怒,寻思:“乌节烈这狗头,竟敢放此人离去,待我回去,不把你五马分尸,我便不是二皇子!”

忽然想到罗拉尔,刘大牛跳起来道:“不好!还有一人!”玛丽娅惊道:“什么?”刘大牛奇道:“你怎么啦?”玛丽娅幽幽的道:“我在想哥哥。”刘大牛道:“我们回去。”玛丽娅目中露出喜色,忽然搂住刘大牛,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退开两步。那一吻速度极快,刘大牛但觉唇上柔软,一阵香风吹过,玛丽娅已转身而去,他怔愣半晌,嘿嘿傻笑,寻思:“这是怎么回事?她喜欢我?外国女人果然胆大,比中原女子豪放太多。”想到中原女子,心中又想到白芷灵,他心情沉痛,说道:“走吧。”玛丽娅“啊”的一声,道:“走?对,我们回去。”托克齐乐不住冷笑,心中却是大喜,寻思:“你们回去最好,我逃得性命的机会更大。”

刘大牛又放一匹马离去,玛丽娅看他奇怪举动,毕竟脸嫩,心中虽奇,也不好开口询问。二人经适才一事,颇觉忸怩,默不作声。回去之时路途不近,刘大牛不敢再抱着玛丽娅,说道:“你上马吧,我在后面跟着你。”玛丽娅低声道:“你也骑马啊,这样快点。”刘大牛讪讪的道:“我不会骑马。”玛丽娅双目明亮,笑道:“不会骑马的骑士?”刘大牛苦笑不答。玛丽娅接着道:“那好,我在前面。”当下纵马而去,刘大牛提起托克齐乐,发足飞奔。

三人一前二后,在草原上疾驰而过。其时寅时一刻,万籁俱静,清晨空气,颇有一丝凉意。托克齐乐但觉迎面厉风刮来,双目几乎不能睁开,暗暗吃惊刘大牛武功高强,寻思:“这人跑的这般快法,纵然我有骑兵,若不能将他围在一处,如何能追得上?”刘大牛心神不定,仍自寻思适才那一吻,心中不住叫道:“芷灵,可不是我负你,是她主动来的,我大出意料啊,你可别怪我。”不过一炷香时分,三人纵马回城,其时天色蒙蒙亮,街上已有行人。刘大牛追上玛丽娅道:“我们需想法进皇宫去。”托克齐乐插口道:“从正门进去便是,有我在手,你还怕什么?”刘大牛笑道:“我是不怕,他们若敢来,我当真脱下你裤子,打屁股。”托克齐乐大怒,便欲喝骂,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想偷偷进去也不难,我有法子。”玛丽娅道:“怎么进去?”刘大牛道:“这人奸猾的紧,小心上当。”托克齐乐道:“我性命尚在你手中,若是不对,你杀我便是。”刘大牛道:“好,怎么进?”托克齐乐道:“你放我下来,我带你去。”刘大牛伸手扣住他肩头,笑道:“好,带路吧。”他与托克齐乐寸步不离,几人绕城而去,不过片刻,来到城下,托克齐乐道:“从此处入城。”刘大牛道:“那里?”此处城高数丈,刘大牛轻功纵然再高,也无法一跃而过,左右一张,不觉有何奇特之处。托克齐乐指着右首一块石板,说道:“把它推开。”刘大牛伸手推去,那块石板应声而开,现出一个数尺高的小洞,仅容一人出入。

玛丽娅道:“我先进去。”矮身钻入,刘大牛不及阻止,拉住托克齐乐之手,跟着钻进去。此洞入口虽小,里面却宽敞许多,足两人并行。玛丽娅越行越快,走出数丈,门口一棵大树,想必是用来遮挡洞口,她在洞口往外张去,但见巡逻队伍往来,极是严密,只是人数少了许多,想是追刘大牛去了。玛丽娅道:“外面好多人,怎办才好?”刘大牛拉她往里走出数步,忽然一掌击昏托克齐乐,低声道:“我去找找,你在此处等我,千万不可乱跑。”玛丽娅伸手拉住他道:“你小心啊,你是我的骑士,我不希望你出任何事。”刘大牛但觉手掌温软如玉,耳听玛丽娅深情祝福,心中一荡,低声道:“放心吧。”转身而去

此刻天色未明,乌云密布,更显黑暗,都说黎明前的黑暗,是一日中最黑的时候,刘大牛身若灵猿,左右闪避众突厥卫士。眼看越往中央大殿走,越是守卫森严,众护卫来回穿插时候极短,刘大牛若再往前走,决计无法隐藏身形,他心知众人出去追击,此刻皇宫中守卫最是松散之时,当下悄悄跟在一队卫士之后,伸掌击昏最后一人,换上衣衫,皮帽压得极低,跟在众人之后。他身法轻灵,出掌迅捷,众卫士丝毫不知。

这几人往偏殿寻去,刘大牛足下放缓,悄悄来到那昏迷卫士身边,将他拉到墙角,踌躇半晌,寻思:“我不会点穴,把这人救醒,他一醒来大叫一声怎办?”转念一想,从衣衫上撕下一摆,按在那人口上,这才在他后心拍了一掌。那人睁开双目,待看清周遭情形,大吃一惊,口中呜呜有声,身子不住扭动,刘大牛低声道:“想活命么?”那人不住点头,刘大牛又道:“好,我现下放开你,但你不可声张,你要知道,我能捉住你,也能杀了你。”那人目中滚下泪珠,竟自哭了,刘大牛愕然半晌,低声道:“你好好答话,我不杀你便是。”那人身子不敢再动,目中满是求肯之色,刘大牛轻轻松开他口上衣衫,那人果然乖巧,并不喊叫,待看清他面容,刘大牛暗暗惊异,此人竟是汉人。

突厥皇宫是何等要紧之处,岂容汉人在宫中担任侍卫?刘大牛心中大奇,问道:“你是汉人?”那人爬起身来,不敢站着,躬身道:“小人正是汉人。”刘大牛转念一想,问道:“你是来皇宫偷东西的?好大的胆子!”那人慌忙跪下道:“小人便有天大的胆子,怎敢来皇宫偷东西?小人是宫中侍卫。”刘大牛怒道:“胡说!突厥人岂会用汉人做侍卫?”那人磕头如捣蒜,不住道:“小人怎敢欺瞒大侠,小人真是宫中侍卫,大侠若是不信,请查看小人腰牌。”他双手递上一块木牌,上面所刻文字,乃是突厥文,字如蝌蚪,如蚯蚓,刘大牛一字不识,寻思:“难道此人果真是宫中侍卫?突厥人与我汉人仇深似海,他们岂会相信汉人?那此人又是怎么回事?我在西风镇所见之事又是怎么回事?”他道:“你家是皇亲国戚?怎么你却能做上宫中侍卫?”那人道:“小人是跟随洛合良将军而来。”刘大牛道:“洛合良?他也是汉人?”那人道:“大侠机智过人,一猜便中。”

刘大牛那有闲情理会,沉声道:“照你这么说来,洛合良将军是效命与突厥人了?”他神色恼怒,那人身子颤抖,小声道:“洛合良将军官拜禁卫将军,手下汉人将士极多,他生在此地,自然效命突厥……突厥……人。”刘大牛脸色铁青,骂道:“无耻之尤,突厥人视我汉人猪狗不如,你们怎可替他们效力?难道你们忘记是黄帝子孙么?”那人一边磕头一边道:“小人不知,小人真的不知,求大侠饶命……”刘大牛道:“算啦,那罗刹国使者在何处?”那人磕头道:“小人不知,大侠饶命……”刘大牛大怒,便欲一掌拍下,那人身子一软,坐倒在地,惊慌之下,屎尿齐流,面上泪珠滚滚而下,哭道:“小人真的不知,大侠饶命啊,小人这便回家,决计不为突厥人效命,求大侠饶我性命。”刘大牛骂道:“你知道便好,难道你从来没有被突厥人欺悔?偏你这么不长进。”那人忙应声道:“是是是,小人不长进。”刘大牛怒气渐平,寻思:“我没事跟他计较什么?他不知安东诺夫身在何处,只怕仍要费事。”转念一想,问道:“你昨夜在宫中巡视,可有看到什么奇怪之事?”那人道:“昨夜宫中大乱,说是来了一个飞贼,大伙儿都出去追那飞贼去啦。”

那人连刘大牛劫托克齐乐出去也不知,想来是个无足轻重之人,正欲击昏那人,那人道:“小人想起来啦,昨夜罗刹国使者忽然失踪,那位公主和王子都不知去了何处。”刘大牛心道:“公主去了何处我知道。”问道:“那王子是何时失踪的?”那人道:“便是众人出去追飞贼之后。”刘大牛心中大喜,寻思:“安东诺夫定然发觉不对,独自逃走。不过罗拉尔身在何处?他本是宫中侍卫,想来是看守我的守卫,如今我逃走,罗拉尔会否被牵连其中?那门口守卫尽数死了,若仅罗拉尔未死,他人如何能不起疑?”他想到这里,击昏那人,从他手中拿上腰牌,疾走数步,方呼一口气,辩明方向,往日前关押他之处走去。

天色慢慢变亮,不一会,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水细密,打在身上,刘大牛只觉神清气爽,他身上穿着侍卫服色,腰间有牌,既知宫中汉人侍卫不少,当下也不隐藏身形。不过片刻,来到那日关押之处,但见门外早已换来数十名侍卫,并无罗拉尔在内。刘大牛装作若无其事,从一旁走过,忽听一人叫道:“小伊子,今日不当职么?闲来无事?”刘大牛吓一大跳,寻思:“那人叫小伊子?”他念头尚未转过,一个瘦小汉子伸手拉住他,笑道:“你小子走运,早早回去休息吧。”刘大牛手中一紧,那人微微点头,他会意一笑,沙哑着声音道:“不知怎么回事,身子有些不舒服,回去睡一觉。”那人哈哈笑道:“你小子色鬼一只,身子有何不适?哈哈。”其他人哈哈大笑,那人搂住刘大牛双肩,低声道:“直走右拐,在那里等我。”大声又道:“晚上少去烟花之地,小心那一日连刀也握不住,那可糟糕。”刘大牛匆匆而去,众人丝毫不疑。

走出数丈,但见一条小径,刘大牛转而向右,静静等候,那人不过片刻及至,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跟我来。”刘大牛心下起疑,右抓一翻,抓住那人手腕,低声道:“你是何人?”那人只觉手腕如一个铁箍箍住,强忍痛楚,说道:“我是罗拉尔。”刘大牛一惊之下,放开他手臂,说道:“我回来找你,你无事便好。”发觉他手臂亦是温软如棉。罗拉尔微笑道:“大牛兄有情有义,古兄果然没看错人。”刘大牛道:“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吧。”罗拉尔拉着他一直往北,说道:“此刻宫门守卫严密,决计无法出去,这几日只好等待时机。”刘大牛身子一顿,说道:“我能如此进来,难道不能出去?”罗拉尔奇道:“大牛兄有何良策?”刘大牛道:“跟我来便是。”罗拉尔道:“稍待片刻,还有一人,我去带他来。”刘大牛答应一声,眼望罗拉尔慢慢走远,他见左首花丛颇高,闪身躲在后面。

不过片刻,罗拉尔带来一人,那人身材魁梧,穿一身侍卫服,手臂粗大,看不清模样。刘大牛迎上去道:“走吧?”罗拉尔答应一声,身材魁梧那人看清刘大牛模样,吃了一惊,低声道:“你小子怎又回来?”他正是安东诺夫,刘大牛大喜,说道:“你倒见机极快,咱们先离开此地再说。”三人一路往南,罗拉尔和宫中侍卫极熟,仿佛没他不认识之人,数人有惊无险,来到洞中。

待一行人远离皇宫,刘大牛方舒一口气,说道:“多谢兄台,先前小弟多有相疑,现下想来,极是惭愧。”罗拉尔笑道:“大牛兄神勇无敌,在下有幸结识,已不胜感激,小小微劳,大牛兄何足挂齿?”玛丽娅伸手拉住刘大牛,笑道:“这次若非大哥,我哥哥也不能平安归来,我也多谢大哥啦。”她神情亲密,刘大牛脸上一红,走开几步,说道:“如今突厥骑兵定然追随,我们该何去何从?”罗拉尔怔愣半晌,目注刘大牛,神色中柔情无限,并不回答。安东诺夫道:“我们事情没办成,怎么回去?妈妈问起来如何交代?”玛丽娅冲口道:“我不回去,我要跟骑士一起走。”安东诺夫面上尽是狐疑之色,指着刘大牛道:“他是你骑士!?”玛丽娅拉住刘大牛,退出数步,说道:“他便是我的骑士,你要怎样?”罗拉尔神情幽怨,说道:“大牛兄,你……你……”刘大牛哭笑不得,推开玛丽娅道:“你们兄妹才出牢笼,怎地立时便要吵架?此地危险之至,还是早点离开为妙。”安东诺夫怒道:“你这头猪,到底怎么骗我妹妹的?快说!”他抽出腰间长剑,指着刘大牛,神色极是恼怒。玛丽娅抢到刘大牛身前,说道:“哥哥,他那日宁愿性命不要,舍命救我,他是最英勇的骑士,我已为他献上真爱的第一个吻,此生他便是我的骑士,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他走。”她这一番话说的极是坚决,毫无转圜余地。安东诺夫面色阵青阵白,叹一口气,说道:“好,这是你自己选的,日后我会告诉妈妈。”

罗拉尔目中忍不住滚下泪珠,他转身走开数步,双肩微微抖动,似乎极是伤心。刘大牛愕然看着二人,寻思:“果然不愧是古河伊的朋友,大老爷们的,说哭便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二人难道是同性恋?”他想到这里,不敢再想,也不敢劝他,转身看着玛丽娅,但见她长长的睫毛颤动,目注刘大牛,洁白如雪的脸上泛起一阵晕红,娇丽无限,如此一个美人,刘大牛在后世从未见过,他忍不住叹道:“我有妻子。”玛丽娅如中电擎,问道:“你……你有妻子?”刘大牛不敢去看她,低头道:“是。”玛丽娅怔愣半晌,转身便走。安东诺夫道:“你去那?妹妹。”玛丽娅毫不理会,安东诺夫紧追而去。托克齐乐躺在地上,他被罗拉尔封住穴道,笑道:“这等美人,小兄弟无福消受,真是可惜啦。”刘大牛心情烦闷,冷冷的道:“你还不知么?我立心杀你,你以为你能逃掉么?”托克齐乐哈哈大笑,说道:“我早知此行必死,不过有你陪着,那还怕什么?”罗拉尔一惊,提他起来,喝道:“你说什么!?”这一转身,他悄悄擦去面上泪水。托克齐乐微笑道:“他每日吃饭太过枯燥,我忍不住给他加些作料。”他说着哈哈大笑,心情极是畅快。刘大牛登时想起,说道:“香瘴草?”

托克齐乐道:“不错。”罗拉尔怒道:“快把解药拿出来!”托克齐乐道:“我此行既然必死,还干么给他解药?”罗拉尔道:“你交出解药,我放你离去。”刘大牛身中剧毒,他不着急,罗拉尔反而心急火燎。托克齐乐忽然恶狠狠的道:“刘大牛,我打不过你,你如此羞辱我,害我丧尽脸面,但教你痛苦足足七日而死,我也死能瞑目!”他咬牙切齿,显是心中怨恨。刘大牛暗叹一声,说道:“我此行目的已然达到,杀了你,我便去陪伴芷灵,有何不可?”罗拉尔叫道:“不可!你的性命是我救的,我不准你死!”刘大牛愕然道:“我性命是你救的?也是,罗兄确是帮了小弟大忙。”罗拉尔道:“大牛兄不可灰心,区区香瘴草之毒,未必无药可解。”托克齐乐笑道:“香瘴草不是什么厉害无比的毒药,不过它有一个好处,便是只能服一次解药,若一次不能尽解,下次再服,立毙无救。我给大牛兄下药之时。分量稍做变化,恐怕时日太久,本王也不记得。”刘大牛听到这里,心下反而泰然,转身往南而去,边走边道:“多谢罗兄救命之恩,小弟这便南回,盼罗兄离开之时,除掉托克齐乐。”罗拉尔朗声道:“这等大事,在下不能代劳,大牛兄且慢走,咱们再想法子。”刘大牛丝毫不理,罗拉尔拉起托克齐乐,转身看到安东诺夫二人回来,说道:“我们走啦。”不及再说,往刘大牛追去。

此地辽阔一片,草长及膝,微风吹来,仿若置身大海之中,绵绵细雨之中,几人慢慢走在草原。刘大牛心情平静,寻思:“我只是不忍玛丽娅因我而死,是以才救她性命,此后之事我全无所觉,你信我么?芷灵,我此行目的达到,杀了突厥二皇子,此人野心极大,若是让他当上可汗,想必边关百姓更加苦难,你的大仇,也算是报了。如今我身中剧毒,不日便来寻你,我们再不离开,如此可好?”细雨打在刘大牛身上,淋得久了,他衣衫头发尽湿,笑道:“还记得么?我们一起在雨中骑车,你坐在我身后,旁人都当傻子一样看着我俩?嘿嘿,傻子便傻子,只要有你在身边,我总是快活的。”他口中所云,乃是前世的王晓君,他心情激荡,胡言乱语。身后一人赶上来道:“大牛兄,此刻托克齐乐在我们手中,只要有一线希望,你也不该放弃。”刘大牛不必回头,知他定是罗拉尔,笑道:“罗兄不必挂怀,小弟既然命不久矣,还是随意些好,那日走到何处,躺下便死,也不必他人劳神。”罗拉尔大急,几步抢到刘大牛面前,骂道:“胡说八道!你这一身武功,不以有用之躯造福百姓,不顾朋友相劝,执意寻死,你知道你死了会有多少人伤心?你知道你死了会有多少百姓遭难?你怎能如此不顾及他人感受?”刘大牛愕然道:“我便是不死,又能救得几人?”罗拉尔大声道:“救一人是一人,你年纪轻轻,仅为一己私情,寻死腻活,你这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难道你不知道,世上有很多事比男女之情更加有意义?”刘大牛微笑道:“芷灵她在等我,我带她来到西北,却害她送命在西北,难道我不该为她偿命?”罗拉尔越听越气,啪的一声,打了刘大牛一耳光,骂道:“你这混蛋,芷灵姐姐若在天有灵,她不气死才怪,难道她会愿意看着你如此不死不活?不过区区一个香瘴草,你便如此灰心,芷灵姐姐真是瞎了眼,她喜欢的是那个勇往无前,无所畏惧的刘大牛,那是现下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他说到这里,忍不住伏地大哭,刘大牛心中颇感奇怪,寻思:“他为何叫芷灵做姐姐?难道他竟认得芷灵?”他想不通,索性抛诸脑口,往南疾奔而去。

也不知奔了多久,身后再无人影,刘大牛抬头看天,雨水打在脸上,颇有一丝凉意,他双腿一软,躺在草丛中,便那么静静的望着天空,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看着天色慢慢变黑,雨慢慢停了,乌云似乎散开,露出天上晶亮星星,刘大牛嘿嘿一笑,说道:“芷灵,你又出来看我啦?我今日无事,我们俩好好看看,这么久没见,你想我么?”他从怀中拿出那块胡萝卜,轻抚上面刘大牛三字,说道:“胡萝卜我会带着,一直带着它,去你那边,然后我再亲手交给你,我永远都不会让你把它还给我。”

慢慢的,刘大牛闭上双目,梦中似乎看到白芷灵,她仍是俏皮可爱,身影依旧俏丽,刘大牛心下欢喜不尽。待到醒来之时天色大亮,太阳火辣辣的,草原上并无遮阴之物,刘大牛爬起身来,又往南走,因为那里是他的家乡,也是白芷灵的家乡,人死如落叶,需要归根。他不知尚有几日性命,也不知中毒深浅。(按:采花节本是藏族传统节日,为每年五月初五。大象拔河亦是藏族活动,并非仅节日玩耍。突厥究竟有何风俗节日,无从考究)

第八回生死相依若相依

浑浑噩噩之中,刘大牛也不知走了几日,这一日,天色渐晚,他来到一个小牧村,村中仅十余人,正自架火烤羊,他身上衣衫破烂,面无表情,一个老妇人看到他,走过来道:“饿么?”刘大牛点点头,那妇人微笑道:“跟我来吧。”刘大牛嘻嘻一笑,跟了上去。那妇人带他来到帐篷,亦是一个蒙古包,家具破旧,地上铺着毯子,上面一床被子,这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家。那妇人拿出一块马肉,递给刘大牛道:“吃吧。”他接过便吃,那妇人见他吃的香甜,又端来一碗马奶,说道:“吃慢点,喝口马奶。”刘大牛接过一饮而尽,那妇人又去端一碗。他足足吃了两块马肉,喝尽三碗马奶,说道:“谢谢。”那妇人笑道:“你没有家么?”她面上满是风沙之色,皱纹极深,似是孤身一人。刘大牛愕然道:“家?”那妇人道:“你是哪里人?”刘大牛道:“我不知道。”那妇人微笑道:“你若不嫌弃,便住在这里,我家别的没有,马肉和马奶多的吃不完。”刘大牛道:“好。”忽听外面一人高声吆喝,那妇人喜道:“开始啦!快出来。”她足下蹒跚,刘大牛跟在身后,但见数十人围着一个火堆,上面烤着一整只羊。这数十人有男有女,年纪大者五十余岁,年纪小者仅有四岁。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均各喝酒谈笑。那妇人围着火堆坐下,刘大牛坐她身旁,右首一个威猛大汉笑道:“有客人啦!库茨卡尔,你可要好生招待啊。”那妇人笑道:“这孩子真能吃,足足两斤马肉,三碗马奶。”众人一听,齐声大笑,那大汉道:“这位大娘叫库茨卡尔,我叫赫利班希。”他指着另一个三十余岁的黑瘦汉子道:“这是折合洛,那位白脸兄弟是忽尔。”那黑瘦汉子折合洛笑道:“这是我儿子,利买江。”刘大牛对面那红脸汉子道:“我叫买艾起斯。”尚有数名妇人,均是家小。刘大牛点头示意,折合洛道:“小兄弟来的真巧,今日正好是采花节,咱们正愁如何拔河,小兄弟便来了。”赫利班希笑道:“正是正是,不过我瞧小兄弟身子骨弱,恐怕今年仍是你们输。”库茨卡尔喜道:“这孩子这般能吃,力气定然极大,你可别小瞧他。”赫利班希哈哈大笑,说道:“那好,我们先祈祷,马上开始。”众人齐声答应,双手支颅,交叉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刘大牛看着这一群人,他们只要能够温饱,便能很开心,什么事不想,这便是普通人的生活,这种生活单调么?不,人生知足者常乐,他们知足,是以他们快乐。

待众人祈祷完,赫利班希一跃而起,拿来一条长绳,粗若儿臂,说道:“今年我仍和买艾起斯。”折合洛神采飞扬,叫道:“好!小兄弟,快来帮忙。”利买江认生,不敢说话,一直抱着母亲。刘大牛嘻嘻傻笑,站起身来,折合洛道:“我们这个游戏叫做大象拔河,意为一人一队,双方各自将绳子绑在腰间,四肢着地,屁股向后,立在中间线两边。”赫利班希道:“小兄弟明白么?”刘大牛笑道:“明白了。”折合洛道:“此拔河比赛三局两胜,往年我们总是连败,今年有小兄弟参加,定能杀的他们片甲不留。”刘大牛嘻嘻而笑,寻思:“人生如此简单,我何必将它想的那么复杂?他们一日一日,只要羊儿吃饱,马儿喝足,晚上归来一起篝火跳舞,生活便是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想到这里,摩拳擦掌道:“折合洛大哥,今年你们赢定啦。”折合洛又惊又喜,捋起袖子,说道:“好,我先来。”他和赫利班希相向而立,忽尔在二人中间画三条直线,库茨卡尔神色激动,说道:“他们要开始啦!快看!”

那二人将绳子绑在腰间,爬在地上,如一只青蛙一般,篝火熊熊燃烧,忽尔一声令下,二人发一声喊,往前爬去。众妇人孩童大声喝彩加油,刘大牛心情激动叫道:“折合洛加油!折合洛加油!”买艾起斯大叫:“快爬!快爬!……”他神情焦急,仿佛恨不得拉赫利班希一把。但见二人一前一后,那绳子崩的笔直,便是无法移动一分。库茨卡尔大叫加油,此刻谁能看出她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

折合洛力气不小,耐力不足,两人支持盏茶时分,还是赫利班希胜出,他爬在地上气喘吁吁,沙哑着嗓子哈哈大笑,说道:“怎……怎……样?我说……还是我们赢吧。”他虽累的半死,神情仍是愉悦之极。忽尔怒道:“我来!”换上买艾起斯,二人各自绑好绳子,大喝一声,往左右爬去,刘大牛暗笑不已,寻思:“芷灵,你看到么?生活便是如此简单。”

第二局仍是忽尔输,他身材比买艾起斯瘦小许多,力气自然不足。刘大牛笑道:“到我啦。”买艾起斯道:“我来。”赫利班希累的狠了,说道:“好,今年让他们光屁股。”刘大牛爬在地上,耳听折合洛叫道:“开始!”他奋力往前爬去,并未用上内力,但觉身后一股大力扯去,足下不动分毫。买艾起斯大声吆喝,手足并用。二人相持一会,刘大牛毕竟瘦弱,慢慢抵敌不住,身子一寸一寸往后退去。折合洛嗓门奇大,加油二字震耳欲聋,刘大牛心中直道:“快别喊了!我都快被你震死啦!”可他不敢开口,生怕这一口气一泄,更无力相抗。他但觉身子直往后滑,闷哼一声,手指深入土中,双足力撑,好容易定住身子,买艾起斯大叫一声,奋起神力,刘大牛咕噜噜滚几个圈子,惨败而归。

众人齐声大笑,刘大牛自己灰头土脸,坐在地上嘿嘿傻笑。库茨卡尔拉起他道:“今年又输给他们,明年我们定能赢他。”她一边说一边帮刘大牛拍去尘土,神色间温柔慈爱。刘大牛鼻子一酸,目中滚下泪来,笑道:“大娘放心,下次他们绝不能赢。”忽觉腹中一阵刺痛,他闷哼一声,库茨卡尔拉住刘大牛道:“我知道你定能赢他们,你是好孩子。”刘大牛正欲说话,腹中又是一股刺痛传来,这股刺痛极是厉害,便如数十把小刀乱砍乱削,他忍不住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疾喷而出,迷糊中似乎听到李雪玲叫道:“大牛哥……”

再次醒来,刘大牛也不知何时,他睡在一个帐篷之中,鼻中闻着膻味,知此地定是库茨卡尔家中,他默运内力,发觉内力澎湃,运行奇速,当下便欲坐起身来,不料身子一动,小腹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帐篷外抢进一人,那人面皮白净,身子瘦削,正是罗拉尔。刘大牛笑道:“你来啦。”罗拉尔目中含泪,忽然哭道:“大牛哥,你若要死,带着我一起。”刘大牛惊奇之极,罗拉尔声音清脆,温柔婉转,明明是女子声音。他拉住刘大牛之手,边哭边道:“我不要离开大牛哥,你还记得么?我幼时便说过,大牛哥去哪里,我也去哪里……”刘大牛转念一想,叹道:“雪玲,你怎么这么傻?”原来他正是李雪玲乔装所扮,她道:“那日大牛哥说过,愿意娶我做妻子,难道大牛哥忘记了?”刘大牛面色一沉,说道:“我此生只爱芷灵一人,此事再也休提。”李雪玲泪珠止不住的流下来,伏在刘大牛身边哭泣。刘大牛轻抚她后背,淡淡的道:“我已没有多少时日可活,难道你不知道?我岂敢误你终生?”李雪玲忽然跳起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托克齐乐,我去杀了他。”刘大牛奇道:“你还没杀他?”李雪玲道:“我盼能寻到大牛哥,好让他解毒,怎敢杀他?”刘大牛笑道:“那你此刻干么要去杀他?”李雪玲扑哧一笑,说道:“我气糊涂啦,我去找他来,让他解毒。”

刘大牛苦笑摇头,寻思:“想不到他竟是雪玲,难道古河伊也是雪玲?”想到这里,他暗骂自己蠢材,寻思:“我早该想到,古河伊和罗拉尔本是同一人,都是雪玲所扮,是以才如此尽心尽力的救我。我又非再世潘安,这两个大男人岂会爱上我?刘大牛啊刘大牛,你太过自作多情,若非雪玲一路相伴,你早已死过多少回了?”转念又想:“这两人雪玲扮的唯妙唯俏,连声音亦无一分破绽,她何时学会这等本领?”想到李雪玲数次舍命相救,心中百感交集。

不过片刻,李雪玲带着托克齐乐奔入帐篷,身后跟着安东诺夫、玛丽娅、库茨卡尔等人。几人看到刘大牛已醒,面现喜色。托克齐乐神色古怪,笑道:“小兄弟果然了得,香瘴草之毒一经发作,无休无止,想不到你仍能醒来,厉害。”李雪玲大怒,喝道:“快解毒!”她声音又沙又哑,那里还是李雪玲的声音?刘大牛疑惑的望着她,托克齐乐道:“我纵然死了,也决计不会为他解毒!”他臂上断骨已被李雪玲扶正,挂在颈中,又道:“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哈哈,刘大牛,你所中剧毒,分量足七日而已,如今已是第几日了?你知道么?”刘大牛笑道:“生死有命,小子纵然难逃大劫,除死无大事,正如皇子所云,还怕什么?”库茨卡尔惊道:“你中毒了?孩子,我看看。”刘大牛神色温柔,说道:“大娘,多谢你这几日照顾。”库茨卡尔伸手板正刘大牛身子道:“你痛得狠么?是谁这等狠心?你这么好,他还要毒死你?快说,大娘去求他,求他救你。”她神色间慈爱无比,刘大牛本未体会多少亲情,此刻蓦地里有人关怀,鼻子一酸,哽咽道:“大娘,他们说着玩的,我没中毒,你连我名字也不知道,干么对我这么好?”库茨卡尔柔声道:“傻孩子,名字不知道又怎样?你是大娘的孩子便了,这还不够么?”刘大牛心情激荡,说道:“大娘没有儿子么?”库茨卡尔怔道:“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从咿呀学语,到叫我妈妈,后来他去打仗啦,这么多年不回来,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刘大牛心中一沉,低声道:“他去当兵了?”库茨卡尔道:“他是一只雄鹰,总要展翅高飞,我当妈妈的,怎能拦着他?”刘大牛怒气上冲,大声道:“大娘,你去过边关么?你知道两军对垒,百姓的生活是怎样的么?”库茨卡尔微笑道:“无论他去干么?在我眼中,他始终都是那个流着鼻涕,哭着喊着找妈妈的孩子。”刘大牛愕然怔愣,脑中不住回响:“他始终都是那个流着鼻涕,哭着喊着找妈妈的孩子……”托克齐乐插口道:“若不将那些汉人打回去,这些喊着妈妈的孩子,有几个能平安长大?”李雪玲道:“那次不是你们突厥先行入侵中土?你怎能颠倒黑白?”托克齐乐怒道:“你是突厥人还是汉人!?”李雪玲道:“突厥人是人,难道汉人便不是人么?你们凭什么可以决定他人生死?你们凭什么不让大家安居乐业?”托克齐乐道:“汉人凶暴残忍,我突厥人落在他们手中,比猪狗尚自不如,每年出兵,也只是保家卫国,不让汉人越雷池一步,这有何不对?”库茨卡尔道:“原来要打仗的不是汉人,是突厥人。”托克齐乐低声道:“不是我们要打仗,而是要保家卫国。”库茨卡尔道:“我去过伊州,为何那里汉人极众,你们又不打他们?”托克齐乐道:“这些汉人不一样,他们通情达理,跟我们世代生活在一起,早已不分彼此。”李雪玲大声道:“为何关内的汉人你们要打,要杀?”托克齐乐道:“那不一样。”刘大牛道:“有何不一样?难道他们不是汉人?”托克齐乐大声道:“是汉人不错……”刘大牛插口道:“其实还是你们的野心作祟,中原物资丰富,远比草原富庶,是以你们每年攻打边关,只想掠夺一番而已。”托克齐乐怒道:“胡说!你胡说八道!”

玛丽娅忽然道:“他说的不错,皇子殿下,你知道我们兄妹此来目的么?”托克齐乐道:“你们不是说过么?要联姻结亲。”玛丽娅道:“我的大姐,她今年才二十岁,什么都没做过,什么地方都没去过,但是她要嫁到你们大草原来,你知道这是为何么?”托克齐乐嘿嘿冷笑,闭口不语。玛丽娅接着道:“我来的时候,妈妈告诉我说:‘丽娅,这次去突厥汗国任务艰巨,你定要完成。’我问妈妈:‘为何定要姐姐嫁过去?’妈妈说:‘突厥人掠夺成性,你姐姐若能嫁过去,我们罗刹边关百姓便能多活数万人。’我问妈妈:‘突厥人既敢如此欺悔我们,妈妈派兵去打,我也跟着一起去。’我妈妈说:‘真正打起仗来,倒霉的只有百姓,你忍心看着边关百姓生命一个一个的消失么?’我妈妈又说:‘妈妈小时候见过,战争带来的只有伤害,再没有其他好处,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惨遭杀害不计其数,我们一个小小的命令,却有如许多的人都会丧命,这是何苦?’”她接着道:“这是何苦?这是何苦?......”她盯着托克齐乐,一字一句,不住重复。

托克齐乐额头冷汗直流,转身出账而去。刘大牛叹道:“此人掌权,恐怕天下永无宁日。”库茨卡尔伸手轻抚刘大牛面颊,柔声道:“我那儿子想必也有你这般大了。”她起身离去,背影极尽苍凉。刘大牛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日睡到晚间,忽听马蹄声响,刘大牛一惊而醒,马蹄声极是嘈杂,显是来人众多。他坐起身来,发觉痛感全无,不禁欣喜,悄悄出账而去。但见远处一队骑兵纵马奔来,约莫百余人,他不愿多惹是非,正欲呼叫,李雪玲、玛丽娅等人已步出账外,刘大牛道:“托克齐乐呢?”话音未落,托克齐乐道:“想不到小兄弟如此挂怀。”刘大牛微笑道:“我要走啦,他们定是利百蒂派来的追兵,你跟他们一起走吧。”托克齐乐怔愣半晌,奇道:“你放我走?”李雪玲伸手拉住刘大牛,急道:“你身上剧毒未解,怎能放他离去?”刘大牛看着她双目,淡淡的道:“让他走吧,他也是一个流着鼻涕,哭着喊着妈妈的孩子,他也是那么长大的。”李雪玲面色凄然,不禁低下头去,双肩瘦削,身子抖动,点头道:“我听你的。”解开托克齐乐穴道。刘大牛忍不住拉住她手,柔声道:“我身中剧毒,时日不多,利百蒂与托克齐乐手足情深,若不见他安然无恙,岂肯放过我们?我死在此处罢了,若能换得你平安归去,又有何不可?”李雪玲神色一整,双目亮如朗星,低声道:“只怕利百蒂未必肯放过我们。”寻思:“大牛哥,你将人心想的太过善良,那达利死在你手中,这兄弟二人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岂能放我们离去?罢了,雪玲纵拼全力,若不能救得大牛哥,与你一同死了便罢。”刘大牛浑然不觉,李雪玲目中柔情无限,他不敢再看,说道:“我们走吧。”

众骑兵相去不过数十丈,当下数人悄悄往南奔去。待奔出里余,玛丽娅忽道:“哥哥,哥哥,你在那里?”刘大牛道:“怎么?”玛丽娅急道:“我哥哥不见啦,他不见啦!”李雪玲道:“我去寻他。”转身消失在黑暗中。刘大牛带着玛丽娅,二人坐在草丛之中,谁也不说话,默然相对。

不过片刻,身后莎莎声响,一人悄悄走来,刘大牛伏低身子,悄声道:“别出声。”待那人走近,他边走边道:“刘大牛,刘大牛,你在那里?”听声音正是托克齐乐,刘大牛惊奇之极,站起身来,问道:“你怎又回来?”托克齐乐微笑道:“你能放我离去,我为何不能放你?”刘大牛又惊又喜,颤声道:“你要替我解毒?”托克齐乐道:“自然,否则我跑来干么?”玛丽娅道:“皇子殿下,你……谢谢你……”托克齐乐低声笑道:“我救他,你谢我干么?对啦,他可是你的骑士,哈哈,哈哈。”转向刘大牛道:“小兄弟艳福不浅,公主殿下这等美女,我大草原上可没有,你若不好生珍惜,连我都替你可惜。”玛丽娅心中一酸,说道:“他已有妻子,我怎能……怎能……”托克齐乐嘻嘻笑道:“这人在骗你,难道你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若有妻子,干么执意寻死?”玛丽娅一想也是,登时眉花眼笑,跳起身来,张口在刘大牛鼻子咬下。刘大牛吃痛,啊哟一声,但觉面上温热之气传来,心中突突乱跳。玛丽娅又笑又跳,抱住刘大牛,骂道:“好你个恶鬼,干么骗我?害我白白伤心这几日。”刘大牛道:“我没骗你,我真有妻子。”玛丽娅道:“我不信,你带她来,我见过才信。”在刘大牛心中,白芷灵早已身亡,他如何能带来让玛丽娅观看?托克齐乐忽然小声道:“有人来啦。”此地辽阔,远处一点黑影,慢慢走近,身子娇小,刘大牛低声道:“罗兄?”那人答应一声,说道:“安东诺夫回去啦。”待他走近,正是李雪玲。玛丽娅笑道:“他回去便回去,不管他。”李雪玲奇道:“你适才还哭着喊着要哥哥,现下怎漠不关心?”转眼看到托克齐乐,喜道:“你没走?”托克齐乐道:“我来替这小子把毒解了。”

右侧忽然一股劲风袭来,刘大牛吓一大跳,不及思索间,挥掌拍出,那团大物嘶叫一声,退出数步,不住悲鸣。托克齐乐大声道:“不好,恐怕有狼群。”那团大物正是一头野狼。刘大牛心知狼群厉害,低声道:“快去利百蒂那里。”众人不待吩咐,各自往利百蒂营地奔去。左侧呼喇一声大响,一头野狼直往托克齐乐脖颈咬去,刘大牛身法快极,伸手一抓,硬生生将那野狼扯下,随手掷出,放眼望去,倒吸一口凉气,但见方圆数丈之内,少说四五十头野狼,利百蒂营地便如咫尺天涯,明明在望,却无法过去。玛丽娅身子颤抖,拉住刘大牛,哭道:“怎办?骑士,我们怎办才好?”托克齐乐喝道:“大家靠在一起,慢慢往后退!”

四人紧靠一起,手中并无兵刃,狼群呜呜做声,眼中发出淡淡光芒,刘大牛从未面对过如此场面,只觉双腿发软,骇怖已达极点。李雪玲道:“往右走!”她看到右侧一个土坡,几人会意,纷纷往土坡上走去。狼群似极有耐心,除去最初两头狼之外,其它野狼紧紧跟随,并不攻击。几人到得坡顶,心中方舒一口气,此时居高临下,手中虽无兵刃,野狼也不易攻上。

刘大牛神经紧绷,不敢有一丝懈怠,远处一个黑点慢慢奔来,瞧模样,自是野狼无疑。狼群开始骚动,不住逼近,玛丽娅哭道:“我们今日死在此处么?骑士,你是最英勇的骑士,快救我啊。”托克齐乐怒道:“住口!你想死的更快么?”狼群一阵骚动之后,步步紧逼。托克齐乐大声道:“小心!他们要进攻啦!”刘大牛凝神戒备,左侧一头野狼耐不住性子,扑向玛丽娅。玛丽娅尖叫一声,往刘大牛身后躲去。刘大牛看准来势,伸掌一托,托在那野狼腹下,这一招借力打力,使得极巧,那野狼忽的一声,从众人头顶飞过,跌出两丈有余。托克齐乐笑道:“好掌法!”狼群有一头攻击,纷纷按捺不住,刘大牛手忙足乱,托克齐乐身有武功,奈何仅学数日,那能自保?玛丽娅手无缚鸡之力,紧紧跟随在刘大牛身后。李雪玲掌法巧妙,轻灵刁钻,仗着轻功神妙,左右逃窜。

刘大牛暗暗叫苦,手中并无兵刃,如此下去,被狼群吃掉乃是迟早之事,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白芷灵那根玉簪,大喜之下,随手自怀中取出,顺手刺出,正中一头野狼右目。玉簪质地本脆,但刘大牛刺出时灌注内力,无殊钢刃。那野狼悲鸣一声,倒地了账。他欣喜之余,寻思:“芷灵啊芷灵,想不到你在天之灵,仍能救我一命。”杀掉一头野狼,他信心陡增,当下使开残阳真剑,左突右刺,加上身法如风,霎时间刺死数十头狼。玛丽娅大喜,大声喝彩。托克齐乐哈哈笑道:“想吃我们,还要多些本事才成。”刘大牛又杀两头野狼,忽觉小腹剧痛传来,他不禁痛得弯下腰去,李雪玲大急,眼看三头野狼咬至,偏生距离远了,无法相助,叫道:“大牛哥小心!”刘大牛着地滚开,头顶冷风悚然,他不及站起,但见两头野狼往托克齐乐冲去,托克齐乐伏地闪避,眼看躲避不过,刘大牛奋起余力,挡在托克齐乐身前,后腰刺痛,他身子飞起,便如四分五裂一般,心知此刻乃生死关头,手中玉簪反手掷出,只听一声悲鸣,他跌在地上。腰间剧痛更甚,李雪玲疾冲数步,抢到刘大牛身边,急道:“大牛哥你怎样?你到底怎样?”托克齐乐怔怔的望着刘大牛道:“你干么救我?你不知道我是谁么?”刘大牛受伤颇重,颤声道:“突厥人也罢,汉人也罢,都是一日日长大的,都是一个寻找母亲的可怜孩子……”他说完这几句话,腰间剧痛,忍不住呻吟一声。

狼群闻到血腥味,冲击更猛。忽听远处一人打马疾呼,他身后跟着二人,往土坡奔来。刘大牛大喜,知有人来救。李雪玲兀自苦苦支撑,一边眼望刘大牛,一边与狼群搏斗。

马行甚速,那几人奔至数十丈处,弯弓搭箭,疾射而至。这几人箭法奇准,箭如流星,准头不差毫厘。每一箭射出,必有一头狼倒地,顷刻间射杀二十余头野狼。狼群发一声喊,四散逃去。那三人这才奔上土坡。当先一人眉目俊秀,正是利百蒂,连乌克拜也在其中。刘大牛后腰被咬下一大块肉,触目惊心,玛丽娅拉住他手,哭道:“快救救他!你们快救救他啊,千万不能让他有事……”托克齐乐受伤颇轻,行走倒是不妨,思及适才刘大牛舍命相救,心下感激,自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喂刘大牛服下,说道:“三弟,快去寻大夫来,定要救活此人。”刘大牛腰间剧痛,神色忧急,推开面前几人,俯身在野狼尸身上寻找。李雪玲拉住他道:“你找何物?我帮你找。”刘大牛怒道:“芷灵的玉簪不见啦,我适才失手掷出,不知在那头野狼身上。”玛丽娅伸手按住他,哭道:“你都伤这么重,还找什么?先医治好再说。”利百蒂道:“二哥!”托克齐乐用突厥语呼喝几人,乌克拜领命而去。利百蒂神色恼怒,大声道:“你干么救他?这人死不足惜,双手沾满我族人鲜血,如今报应不爽,理他干么?”托克齐乐道:“他舍命救我,胸怀坦荡,岂是卑鄙之人?只怕你先前所说之事乃是误会。”利百蒂怒道:“我亲眼目睹,有什么误会!?二哥难道忘记爹爹是怎么死的?”刘大牛余毒未清,此刻身子仿佛空去一大块,迷迷糊糊中,笑道:“你这人好不啰嗦,若要杀我便请快些动手。”李雪玲双手沾满鲜血,捂住刘大牛伤口,泪珠儿滚滚直下,大声道:“二皇子,你让他去找大夫么?怎地还未过来?快给大牛哥解毒!”托克齐乐道:“我适才已喂他服过解药,你别急。”

此地离利百蒂扎营处不远,约莫二里有余,李雪玲放眼望去,营地中二人纵马疾奔。待那二人奔近,她认得其中一人乃是雅不思,她知此人身有灵药,惊喜之下,叫道:“雅不思!大牛哥流好多血,你快来!”乌克拜紧随雅不思身后。利百蒂大声道:“二哥,你当真要救此人性命?你当真不顾父亲大仇?”托克齐乐沉声道:“不必多说,此人一定要救!”他语气坚定,毫无转圜余地。利百蒂怔怔良久,转身而去,大声道:“此人我定不放过,二哥,你若不愿我兄弟反目,趁早杀了此人!”他身影渐渐远去,与乌克拜等人擦肩而过,浑不理会。刘大牛潜运内力,凝一口气道:“你何必为我和他翻脸?你们本是兄弟。”托克齐乐微笑道:“你不是希望,天下均是一家人么?这么说来,你自己岂非也是我兄弟?我怎能因一个兄弟,去杀另外一个兄弟?”刘大牛怔怔不语,雅不思奔到近前,看清刘大牛伤势,淡淡的道:“大牛兄,咱们又见面啦。”李雪玲双手不敢松开,兀自有鲜血从她指缝中流出,她又急又恼,说道:“你快给他治伤啊。”神色焦急,不住催促,仿佛恨不得伤的是自己。

雅不思不敢怠慢,伸指封住刘大牛腰间数处穴道,手法轻盈曼妙,十根手指灵动已极。李雪玲暗暗佩服,刘大牛血流登缓,他面色苍白如纸,笑道:“你我二人当着有缘……不想……咳咳……你竟两次救我性命……”雅不思从怀中取出药包,伸指甲挑出一点,双掌搓匀,轻轻按在刘大牛伤口之上。刘大牛顿觉一股凉意自腰间而上,剧痛似乎也轻微了些,不禁赞道:“好厉害,我都不怎么疼啦。”雅不思笑道:“大牛兄吉人自有天相,否则岂有这般巧法?”刘大牛心中一动,听到他说:“否则岂有这般巧法。”这句话时,寻思:“不错,虽说无巧不成书,可这也太巧了,我上次中箭受伤,若无此人,必死无疑,这次腰间被咬下偌大一块皮肉,若无此人,仍是必死。他怎能如此巧合救我性命?”他想不通,遥见利百蒂慢慢远去,说道:“我们先回去库茨卡尔大娘那里吧。”众人当即应允,李雪玲托住刘大牛身子,飞速奔去,又平又稳,显是生怕他伤口震荡。

这半夜李雪玲心力交瘁,苦苦支撑,低头查看刘大牛伤口,见血流已止,心下方舒一口气。刘大牛满脸胡子,容色憔悴,她不禁心中痛悔,忍不住小声道:“大牛哥,你若有何不测,雪玲决计不会独活!”这句话甚轻,语气却是斩钉截铁,刘大牛神智迷糊,慢慢睡去。李雪玲目中柔情无限,不敢再走,呆立一旁,生怕吵醒他。忽见远处一队骑兵奔来,正是利百蒂派人来追,她心下一惊,转身往回奔去。适才施展轻功,将托克齐乐等人甩出数十丈远,此刻奔去,但觉神困力乏,便欲坐倒在地。托克齐乐远远叫道:“快带大牛兄过来!”他一边呼叫,一边吩咐乌克拜。

那队骑兵三十余人,相去不过数丈,未到跟前,箭雨破空而至。李雪玲奋起余力,往左侧奔去,腿上一痛,登时跌倒在地,跟着噗噗数声,数箭插在身旁,箭尾兀自颤动。托克齐乐又急又怒,扬声呼叫。那队骑兵怔了一怔,忽听一人叫道:“别管他!先杀那恶贼!”他跟着又道:“去拦住我哥哥。”此人正是利百蒂,他回营之后,深恐刘大牛又逃得性命,当下领数十亲卫,杀将出来。亲卫中一伍长应声纵马而去。

此地草长及膝,微风吹来,波浪起伏,煞是壮观。李雪玲伏在地上,拉着刘大牛往右爬去,不过丈余。马蹄声响,她身子一顿,脱下刘大牛外衫,将他推在一边,往左爬去。二人伏在地上,恰巧遮住身影,身后喝骂不绝于耳,待爬出两丈有余,她跳起身来,往托克齐乐奔去。李雪玲身上披着刘大牛外衫,利百蒂果然上当,大呼追来。

托克齐乐不住呼叫,众卫士却是不让,他大怒之下砍翻一人,其余几人登时不敢再拦。李雪玲身后箭如雨下,腿上火辣辣的疼,咬牙强撑数丈,终于不支倒地。托克齐乐纵马一冲,护住李雪玲,但听叮叮叮叮数响,雅不思抢过一柄弯刀,随手拨打来箭。玛丽娅抢上几步,伸手一拉,仅拉起一袭外衫,奇道:“我的骑士呢?他去哪里啦?”李雪玲尚未说话,利百蒂叫道:“大家往回搜寻!”他心念电转,已料到李雪玲金蝉脱壳之计。托克齐乐那里还会不懂?叫道:“三弟!哥哥身受重伤,你怎地也不来相扶?”利百蒂哈哈一笑,下马而来,边走边道:“二哥呼唤,小弟怎敢不来?”说着笑嘻嘻上前,扶起托克齐乐,慢慢往回走去。雅不思扶起李雪玲,李雪玲低声道:“雅不思,他们去找大牛哥啦!你快去帮他。”雅不思面有难色,小声道:“我跟随三皇子已久,岂能帮着敌人?”李雪玲大怒,寻思:“适才还在大牛兄的亲热,此刻便落井下石?”利百蒂众亲卫在前面搜索,她心中又急又怒,大声道:“二皇子,那几人干么不一起前来?我走不动啦,还是骑马回去吧。”利百蒂道:“好,我的马给你。”托克齐乐又非傻子,岂会看不出来?今日利百蒂处事狠辣,老练精明,与他所认识的三弟相去甚远。此地均是利百蒂亲卫,若他有何歹念,托克齐乐还真是性命难保。

众亲卫越搜越近,李雪玲心中忧急,偏生想不出一条良策,便在此时,一个高瘦亲卫举起手中弯刀,直砍而下。李雪玲尖叫一声,两人相距三丈有余,她不及救援,随手拔下腿上羽箭,掷向那高瘦亲卫。那高瘦亲卫并非高手,浑然不知身后有箭,噗的一声,那箭自后心而入,透胸而出,他那一刀也不落空,重重砍在地下。李雪玲几欲晕去,几步上前,利百蒂大喝一声,一刀往她后心砍落。李雪玲心如死灰,浑浑噩噩,心中只想:“若大牛哥有何不测,我跟他一起死了便是。”身后那一刀却是浑然不理。

托克齐乐有心相救,又怕因此触怒利百蒂,将性命送在此处,权衡利弊,当下垂手而立。玛丽娅叫道:“小心!”随着话声,李雪玲头脑一清,身后劲风猛恶,她顺势前扑,后腰一痛,已被利百蒂砍中。玛丽娅情急之下,拉住利百蒂,哭道:“你走开!不准你杀我骑士,你干么非要杀他?”利百蒂认得是公主殿下,他不敢无礼,急切间又不能甩脱玛丽娅,叫道:“快过去杀了那人!”其他亲卫齐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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