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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就因为吐口痰,投资人被创业者推下地铁(1 / 1)

<>我在看守所见到李楷时,他已经被刑拘四天了。我们对坐在看守所的律师会见室里。他面容蜡黄、双眼浮肿,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我递给他烟和打火机,他低头点烟时,我看见他脑后的头发剃秃了一块。

他深吸口烟,见我盯着他的头发看,自嘲地一笑:“我从小就护头,一直都留长发,我爸咋打我骂我,我都不剪,没想到才进来两天就给剃成寸头了,看来是要判了。”

代理此案的包律师让他乐观点儿,说现在情况还不明朗,而且也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李楷摇摇头:“我听狱友说了,只有要判的才给剃头,不起诉的都不剃。哈哈,没事儿,要判就判吧,在外边也没什么劲!”

没装护栏的地铁很危险,一定要站在黄线以外

调查李楷这件事纯属机缘巧合,那天周庸在看新闻,忽然说了一声:“徐哥,地铁上有人被推下去了。”

我问死人了吗?周庸说没有,被推下去那人又爬上来了。我问到底因为什么啊,这么大仇恨。周庸又翻了两下内容,笑了:“这也太扯了,竟然是因为随地吐痰!”

2016年5月15日,李楷在等地铁时,一把将旁边的人推下了铁轨,就因为对方往地上吐了口痰。因为随地吐痰,就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推下地铁,我觉得这不成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我决定调查这件事。

许多人对夜行者有误会,认为我们只调查一些奇诡的刑事案件——连周庸都这么想。

我跟他说这次就调查这个“地铁推人事件”,他抱怨:“徐哥,咱经费也不紧张啊,查这也太没意思了吧?”我告诉他我们是以调查暴力犯罪为主,但偶尔也得换换口味,要不然人会变态的。周庸“切”了一声:“没意思。”

我说这人说不定是蓄意谋杀呢。周庸立马来劲了:“那别等了,赶紧啊,这么慢肯定已经有人抢先了!”

开始调查前,已经有媒体采访到了当事人,并还原了事发的经过。我打电话给田静,问能不能找找该媒体的熟人,问一下推人者的联系方式。没多久田静回了电话,说没要到联系方式,只了解到推人的名叫李楷。我让她找媒体圈的朋友,帮我联系下被推下地铁的那个人,问能不能和他聊聊。田静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我和周庸在网上按“李楷、燕市”之类的关键词检索信息,发现了一个人,他曾供职过一家叫“小电报”的创业公司。我打电话给这家公司,说我是李楷的朋友,他现在出了点事,管对方要了李楷以及他的紧急联系人的联系方式。李楷的电话打不通,但我很高兴——这增大了这个李楷就是推人那位的可能性。

李楷的紧急联系人是他的父亲。我打电话给他,说自己是名记者,想和他的儿子聊聊,问问地铁推人的事,如有隐情,说不定能起到些帮助。电话那头确实是推人者的父亲。但他对我说,这事他不管了,他已经给李楷请了律师,算是仁至义尽,剩下的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难道是家庭教育问题,造就了一个把人推下铁轨的李楷?我带着这个疑问,打给了李楷的律师包浩。包律师很好说话,听说要采访李楷立即就答应了:“可以。他也挺可怜的,他爸都不想管他了,要能报道出去说不定会在舆论上加点分。”

两天后,我作为包律师的助理,在看守所见到了李楷。

李楷看起来烟瘾很大,很快抽完一支,从桌子上拿起烟,又点燃了一支。这时他终于有点放松了,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想问点什么就问吧。”

我问他就这么讨厌别人随地吐痰吗?

他短促地点下头:“非常讨厌,我觉得公共场合吐痰和公共场合随地大小便差不多,但从没见过这些人被制止。我真觉得恶心,不仅没素质,那一口痰里得有多少细菌啊!”说这些话时,李楷脸上带着明显的厌恶。

我问他以前是否因为吐痰跟人起过争执。他摇头:“这是第一次。”如此一鸣惊人的第一次,一定有不寻常的隐情。

来看守所之前,我和代理此案的包律师聊了很久,讨论李楷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包律师也很头疼:“这小伙子不太爱说自己的事。你说你平时不爱说也就算了,都这时候还不爱说怎么能行呢,这可是吃官司的事!”不过包律师想起,李楷曾提过一次前女友:“好像当初是和前女友一起来的燕市,我问信息的时候他提过一嘴。”我觉得这是个切入点,问李楷能不能聊聊前女友。

李锴:“没什么可说的。我们是老乡,大学情侣,毕业一年后一起来了燕市。”问起分手的原因时,他笑笑:“她就不太想来燕市,是我想来,后来遇到点事,就回家了。我不想回去,就成了异地恋,再过两个月就分手了。”

我问他的前女友遇到了什么事,李楷不愿多谈:“被不认识的人打了,觉得在这边不**全。”

谈起为什么不回家乡,李楷忽然变得健谈起来。

“就是想混出头!我爸不想我来燕市,就想让我在家考个公务员。我毕业的时候,考上了我们那儿的地税局,我爸那段时间特别高兴,天天请亲戚朋友吃饭。我在地税局上了半年班。领导交代写材料就写写,不写材料就喝喝茶看看报纸。因为年纪最小,还主动打扫打扫办公室,其他就没了。就是那种一眼能看见三十年后自己的生活。”

我能想象出,李楷做出辞职来燕市这个决定的艰难,以及他遭受的阻力。

“我爸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我说法律不允许断绝父子关系,他拿着一个电蚊拍就把我打了出来。我这几年过年也没回过家,给我妈打过几个电话,问我都说挺好的。”

“2010年年末,我拿着攒下的工资和女朋友一起来了这里,在行云桥地铁附近租了一个房间,一个月一千八,和另外两户人共用一个盥洗室。”

“隔壁屋的女孩是做销售的,洗澡特爱掉头发,每次洗完澡都把下水道堵上了。我和女朋友每次洗澡都得先把地漏里的头发挑起来扔垃圾桶里,要不然就会积水。每次我们都觉得会从地漏里挑出一个贞子。但不觉得苦,我就想活出点不一样的,功成名就的那种。”

到燕市前三年,李楷辗转了两家大公司和一家创业公司,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燕市,有点能力的人,早晚都得自己创业。”李楷这样说着,点燃了最后一支烟:“你这外国烟有点抽不惯,我还是爱抽烤烟。中国的烤烟技术国外根本比不了!”

我说那聊聊创业的事吧,从创业开始到把人推下地铁,这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李楷告诉我:“可以聊,但是你得先去看看,按照我告诉你的路线走一遍,拍点照片回来,再给我带盒烤烟,红塔山就行。”

即使李楷不说,我也要去看看,从行云桥到科技村,李楷在燕市的生活轨迹。

他现在说的话毫无漏洞,几乎没留任何疑点——除了那个不愿提起的前女友。第二天上午,我叫上周庸,让他和我一起去李楷住的地方看看。

我们打车到了行云桥。李楷住在行云桥地铁口附近的公寓,步行大概四百米就能进小区。

李楷告诉我,他从来燕市开始就住在这里。开始是合租,后来跳了两次槽,工资一度涨到了近两万元每个月。再加上女友在4S店找到了一份销售的活儿,每月也有七千元左右的收入,两个人就换了间近五十平方米的独居,一个月租金四千多元。

我和周庸站在李楷租住的公寓楼下时,周庸还在纠结:“他女朋友到底为什么被打了?报警了吗?有照片吗?”

我说:“他前女友确实可能是个突破口,今天我拍完照片,你去找一下和他前女友有关的信息。”

周庸蒙了:“怎么找啊?没名字没照片的,徐哥你别闹!”

我说:“如果他说的是真话,他女朋友在4S店工作,那一定在行云桥地铁站附近的某家4S店。”因为李楷自己在科技村上班,住在行云桥路途太远了,一定是为了方便女友,才在这儿居住。我让周庸绕着地铁沿线,找员工月薪在七千元左右的4S店。周庸满脸怨念地走了。

我则顺着李楷上班的路线,一路拍下了行云桥地铁口的早点摊、相隔二百米的公交站,然后在公交站坐上李楷每天都会坐的公交车,到科技村站下车。走了五分钟,到达了李楷的创业地点——科技村民营科技创业园。

李楷和我说他们的创业地点是在科技村民营科技创业园时,我不自觉地就联想到了科技村创业大厦、中银广场等高大明亮的写字楼。可到了科技村民营科技创业园,却发现这里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这也太破了!它的样子让我联想到圆明园被八国联军烧毁后的模样。

李楷抽着红塔山,看着我拍的照片,笑了:“还拍得挺全,连早点摊都拍上了。”

他指着自己住的那栋楼:“女朋友回老家后,这房子我也没换。按理说我在科技村创业,住行云桥,远了点,每天得有俩小时扔在通勤上。但我就是不想换这房子。五年了,打来燕市就住这边。”

李楷的创业内容,是在微信和微博上做条漫[1]

我问他做漫画为什么不在漫画网站上做。李楷摇摇头:“竞争太激烈了,好坑都占满了,而且一上来就要我们的影视改编权和游戏改编权。现在不管是做漫画还是小说,都指着改编权赚钱,都给他们了,我们还创个啥业啊,不又成变相给人打工了吗?而且像《整容液》[2]

这种奇奇怪怪系列的条漫,都是通过微信微博火起来的,这证明不需要依靠漫画网站也能有流量。”

谈起条漫,他侃侃而谈:“外国这方面做得特别好,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我要把我们的系列条漫做成IP,就像《整容液》那样,然后开发IP价值,再开发新IP,逐渐把摊子铺大!做成《鬼吹灯》和《盗墓笔记》这种。《烧脑》你知道吧,那国产漫画,听说影视改编权卖了一千万!”

然后李楷问我平时看不看公众号,我说看。他点点头:“像午夜故事、人世间,都是故事类IP。说真的,我觉得他们做得不如我。只不过因为前段时间,那篇《太平洋大逃杀》的特稿,卖了一百多万,把这种非虚构写作类IP炒热了。”

借着《太平洋大逃杀》,我问李楷对杀人这种事怎么看。他没答话,接着翻照片,并指给我看:“我基本不会在行云桥地铁口的早餐摊买吃的,在地铁上吃东西不文明,等下车吃又怕凉了。你知道为什么地铁上不能吃东西吗?不止是因为有气味,影响别人,还因为怕老鼠。所以我一般都是在上风站的出口买个煎饼,等公交车时吃,或者到科技村那边再吃。没创业时,我天天累到懒得吃早餐,创业之后,发现不吃早餐挺不住累。”

地铁附近通常有这种早点摊,为赶早班车的人们提供方便

再往后看,看见燕市民营科技创业园那栋破旧的楼,李楷笑了:“我们最辉煌时,就是拿到一笔种子资金搬进这儿的时候。就2015年开始的那几个月,创业形势特别好。当时的科技村有个想法、做个PPT,就有人给你投钱。”

“我们当时花两周做了两篇条漫和一个PPT,见了几个投资人,很快就拿了笔几十万的种子资金。哪像现在,见投资人第一件事就是问你,你的创意如何赚取现金。”

聊到这里,探访时间又到了。我离开看守所后,接到了田静的电话。她说被推下地铁的人愿意和我聊聊。

被推下地铁的是名壮年男子,三十多岁,已婚,有个五岁的女儿,媳妇不上班,是个全职主妇。而他自己,是个天使投资人,专门投资内容创业的。他身上唯一能和李楷沾边的,也就是专门给创业者投资的天使投资人这个身份了。可当我问起时,他说他完全不认识李楷。我带着这个疑问,隔天又去了看守所,听李楷讲他的创业故事。

李楷和他的两个合伙人,拿着六十五万元的种子资金,开始招兵买马,租办公地点加上买电脑、招人,第一个月就花出去十几万。

“我们那时候想尽快拿这几十万做出好内容,然后马上启动天使轮融资,拿笔更大的钱,起码得是五百万到一千万量级的。但事情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遇到了很多问题。”

我问他都有什么问题,李楷掸了掸烟灰,皱紧了眉。

“方方面面吧,首先是招人。开始招了六个人,三个在招聘网站上招的,两个在论坛招的,还有一个是在分类信息网招的。”

“分类信息网上找的那哥们儿,面试时有点磕巴,开始我们都不想要。但他说对我们要做的特别感兴趣,求我们让他试试,我们心一软就答应了。结果呢,来上了一天班,第二天就联系不上了,网上真是啥都有。论坛上招的那两个画师也有问题,画得慢,也画得不好,搞得我们当时对重点大学的教学质量极度怀疑。后来一查才知道,全是简历造假!怪不得来我们这种创业公司,还说是因为喜欢不打卡和弹性工作。招聘网站上招的新媒体运营还行,有一把刷子,口头禅是:标题取好点,刷爆朋友圈。但后来我发现,真就一把刷子,他除了起标题什么也不会。这让我想起了网吧的网管,不管电脑怎么了,永远就是一句:重启试试。”

很多公司采用指纹机打卡

“其他方面也都停滞了,我们开始很快就做到了一万人粉丝。而且每篇的阅读量都能达到六千多次,当时还有人说我们刷流量,说正常打开率就10%。但打开率高也没用啊,用户基数不怎么增长,其他平台导流也导不过来了。当时什么方法都试了,但社交平台已经过了红利期,就是不涨粉。听认识的大号、大V们说,原来发出一篇,就能涨个几千上万粉,现在不行了。天使轮的融资也不怎么顺利,那时民营创业园里的好多公司都清算了,虽说基本都是O2O公司,但看着也挺瘆得慌。后来还出了一个O2O公司死亡名单,我们都不敢看,就怕两个月后再出个内容公司死亡名单,我们在里面。后来知道了,这叫资本寒冬。”

“赚不到钱,拿不到投资,我们把员工都开了,就留下三个合伙人,我们三个开了个会,决定剩下的钱省着点花。像所有资本快花光的创业公司一样,我们仨都降了工资,并把民营创业园的大办公室转租出去,在附近租了一个两室的民居,他们俩在那儿连工作带住。他们画画,我写脚本,其余的时间就是出去谈融资。我们算了算,就我们仨人的话,这钱能花到2016年年末。创业特别容易上火,嘴里最多的时候溃疡了十几处,都不敢张嘴笑。我一笑就感觉里面的小嘴都跟着笑,抻着疼,又疼又恶心。”

我问他都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还坚持创业。

李楷很坚定:“内容创业一定有出路,你看前段时间的Pap

ika,不也是顶着资本寒冬做起来的吗?”

我问那钱的问题怎么解决?

他说:“没什么好办法,大家都一样,就是不停地见投资人呗!”问了几个问题后,我终于把李楷的话头引向了投资人。

“那段时间我像个疯狗一样,不停地见投资人和投资机构,平均一天见四家。出让40%甚至50%的股权,都没有人愿意投资我们。有次我跟着投我们种子资金那投资人,混进了一个投资人的饭局。他说这次来聚会的都是圈里人,有内容行业的投资人,有跨境孵化器的创始人,还有房地产土豪转型的投资人,让我把握好机会,争取拿一笔天使投资。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其实就是不想自己投的那几十万种子资金打水漂。”

“吃饭的时候,我跟坐我右手边的哥们儿聊天,他说他在斯坦福大学读的本科,其间在Apple实习,见过活的乔布斯,跟着乔布斯一起开发iOS,接着去了Google,在大搜索组。回国以后,进了腾讯,跟着张小龙的团队一起开发了微信。然后他开始创业,做了个项目之后没做成,就来做基金了,募资了五千万美元,现在是某某资本的合伙人,他叫什么名字我就不说了,和一个明星同名。”

李楷说的这个投资人和一个明星同名,正好被他推下地铁的那个投资人,也是和一个明星同名。但我没打断李楷,听他接着往下说。

“我当时心想要抓住机会啊,赶紧跟他说了我们的条漫。他听完很感兴趣,天天拽着我出来聊,说有意向给我投天使资金,要25%的股权,给我四百五十万元。他还给我介绍一些其他的天使投资人,说可以几家合投,每人投一点,分散风险。”

“但只要他一找我,就是泡吧吃饭唱K,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花钱——我也不能让投资人花钱啊,万一他不想投我了呢?连他有两次***,都是我花的钱。来燕市这几年的积蓄,基本都在那段时间花光了。当时我女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家里的洗发水没了,让我买一瓶,我都没钱买,得让她转钱给我买。后来实在挺不住了,让他给我个准信,到底什么时候投,我PPT都改了五版了。他说快了,然后就联系不上了。我找了他一周,然后就放弃了。后来我听说,投资人圈里出了一个禽兽,每天耍得创业者团团转,骗吃骗喝。我仔细一打听,果然是他。他就是一骗子。不仅创业者,投资人也有好多被他骗的,他管好多人借了钱都没还。”

员工简历造假、错过内容平台红利期、赶上资本寒冬、遭遇禽兽投资人,我问李楷这创业经历算是传奇了吧?

李楷摇头:“这就是正常经历,创业圈这种事多了。都说最长见识的就是创业,什么人都能见到,什么事都能遇见。”

我问李楷,那创业者蓄意谋杀常见吗?他抬起头,问我什么意思。

我说:“我昨天见了那个被你推下地铁的人。他是个投资人,年龄和长相都与你给我描述的大致相同,而且也和一个明星同名。我能不能这样推测,那个骗了你的投资人,就是被你推下地铁的那个人。你跟踪并质问对方,对方恼羞成怒,对你脚下吐痰——你一时激动就把对方推下了地铁。”

李楷听完表情很奇怪:“那人是个投资人?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他不是我说的那个人。你去投资圈打听下就知道,我说的那个人是谁。”

李楷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不怕我去查。但我还是不相信,就因为对方随地吐痰,能把一个毫不认识的人推向铁轨。

李楷递了根烟给我:“那天我往家走,等公交时前边有人插队,我看不惯,问他为什么插队,那个人就骂骂咧咧地过来打我。我心里也憋了很长时间的火,就跟他动了手。我们两个在公交站厮打,两个人都打得满脸是血,但旁边没一个人劝阻。直到公交都开走了两趟,我们俩打得实在太累了,都没劲了才停下。”

夜晚的公交车站

“我说不出当时心里的感觉,反正就是很难受。鼻青脸肿地回到家,想起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候,想起自己多累,想起我爸连话都不愿和我说,就更难受,我那天洗脸的时候哭了。然后我想起,我要去东城见一个投资机构,他们有给我投资的意向,赶紧穿上衣服就往那儿赶。等地铁时,旁边站着的人往地上吐了口痰,正好吐在我前边,我特别生气,伸手就把他推下去了。”

我沉默地和他一起抽了会儿烟,问他女朋友到底遇到什么事,才回的老家。

李楷皱皱眉,把烟捻灭,开了口:“有个泼妇带着一堆人到她工作的4S店,打她还扒她衣服,说她是小三。但其实是认错人了,当小三的是她一个同事。警察调解后,那家人赔了点钱,还写了道歉书。但她觉得在燕市混不下去了,就回去了。”

我说:“当时你什么反应,相信她不是小三吗?”

他低下头,又点了根烟:“我当时工作太忙了,也没法判断发生了什么。”我开始质疑自己的猜测。这一系列的打击和磨难,完全可以使一个正常人做出不理智的事——比如把人推下地铁,而且没有其他线索,我打算结案了。

出来后我打电话告诉周庸,李楷的女朋友为什么被打后离开燕市。周庸的好奇心满足了,说:“切,遭遇这事儿,还被男朋友怀疑,怪不得走呢。但也不全怪那哥们儿,这事儿搁谁都得多想!”

事情至此,我开始回家整理李楷的故事,准备卖个好价钱。正整理时,包律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和李楷聊得怎么样,我大致给他讲了一下。

包律师听完很感慨:“看来这小伙子还是不错,就是一时冲动,估计最后也就是个故意伤害罪从轻的处罚,很可能会缓刑。和他一起开公司的一个小伙子今天还打电话问我他怎么样,状态还不错嘛。你查到的这些东西,我会提交给法院的,争取缓刑。”

抱着最后试一试的心态,我管包律师要了李楷合伙人的电话,然后打给了他,为了核实李楷说过的话。然而李楷所有说过的话都对得上。

临挂电话的时候,我祝他们早日融资成功。他奇怪地问我:“我们已经融资成功了,就在李楷推人的那天上午签的协议,他没告诉你?”

我问他谁去谈的,他说他和李楷去谈的。地点和李楷告诉我的一样。也就是说,李楷和我撒了谎。其他的全是实话,只有这一句撒了谎,所以我根本感觉不出来有任何漏洞。他并不需要去见投资人,他是特意跟踪,然后把那个人推下了地铁。

他之所以答应和我谈谈,是因为很自信动机不会被发现,我调查完后,可以帮他没有故意伤人倾向作证。

这时周庸打来电话:“徐哥,我好像找到李楷女朋友工作的4S店了,在行云桥地铁站南边一点儿,他们有几个员工的月薪加提成都在七千元左右。”我急忙赶到了这家4S店,向店里的工作人员询问,有没有人来过这家店打小三。他说有。我问有没有视频。他说打人那天店里的员工都上去帮忙拉着了,没人录像。但那一家人来道歉时,他们录了视频,他手机里就有。

说完他打开视频给我看。一对夫妇正对着一个穿4S店工作服的女孩道歉,说认错了人,让她受委屈了,我看着丈夫的脸——他就是我那天去见的、被李楷推下地铁的那个人。

[1]

条漫,一种小漫画,是由四格漫画衍生出的一种新的漫画体裁,是一条横的或竖的且没有限制格子数的漫画。

[2]

《整容液》,韩国漫画家吴城垡的漫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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