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崔公子和鱼儿出了闹哄哄的广场,一路往南门而来。
他们的身后跟着两名差人,街上人多马儿走不快,差人只是远远跟着他们。
说是护送,其实就是押送。太师的意思崔进明白,若想跟芊芊过日子,就得扫地出门。
非但不能进城,连举人的功名都要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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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没什么好商量的,能保住手里这盆花已是万幸了。
才到南门,便见城门下围了一堆人,原来墙上贴了一张全新的告示,上面一副素描画的正是自己。
抬头四个大字:不祥之人……
崔进一阵目眩,没想到官府的动作这么快。下面的字已经看不下去了,他低着头便要出来。鱼儿道:“糟了,我们成了不祥之人,官府把咱们当成扫把星了……”
话才说了一半,鱼儿慌忙捂住口,即便这样周围的人还是看了过来。
不管是值守的兵丁,还是围观的民众目光全对准了他俩。
“你……就是崔进?”
人群纷纷退后,就像看到麻风病人一样,一双双狐疑的目光盯着公子手里的那盆花。
“你们认错人了”公子不想纠缠,他翻身上马,只想快点离开。
鱼儿:“公子,等等我,都快下午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吧,出了南门可就没饭馆了”
“长点出息吧,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公子没有搭理他,出了城门只顾赶路。
行不多久回头看那后面,跟着的两名差人已然不见了。
公子松了口气,放慢了行程。
此时他感觉到安全了,就像脱离笼子的鸟儿。
鱼儿道:“世上哪有你这样的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到这穷山恶岭来,看你还笑得出来,到时别让狼给吃了”
公子:“他是他,我是我,他们要怎么想是他们的事。自以为高高在上了不起,他们才是不祥之人,我还不想跟他们这些浑身铜臭之徒混呢”
“公子你行,可咱老家也回不去了,身上的银子也花光了,官老爷又不准咱进城,以后日子怎么过?”
“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先找户人家投宿,等芊芊姑娘还魂了再做打算”
二人沿着驿道一路往桃花庄而来,一路上倒也有几户人家,但公子觉得离南门还是近,不敢停留。
一口气又走了二十里,看看桃花庄快到了,公子勒住马停了下来。
“鱼儿,你躲在附近林子里不要乱动,我先到前边去。你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追过来”
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路上并无行人,公子才放心。
这地儿离那豁口不远,前面就是十里桃林了。公子发现路边一株古树,枝叶参天,感觉好像来过。他想起来了,当初刚来的时候还在这树下做过一场大梦,就是在这树下他碰到了无花大师。
古道西风黄花,
枯藤老树昏鸦;
日头西斜,来到这株树下顿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出了古树,左右看了看,发现一片荒废的村落隐没在荒草里,总算看到了一户有人的茅舍。
一位老大娘正在门前的坪里收豆箕,她的身后跟着一只瘦不拉几的老黄狗,便想过去讨碗水喝。
崔进下马,问鱼儿身上还有多少钱?鱼儿摸摸口袋,掏出九个铜板,“就这点了,不知道够不够一顿饭钱”
二人牵了马,去了老大娘家里。
老大妈是个信佛之人,三间茅屋正堂上供着一个佛龛。
看公子像个读书人,好心接待了他。
屋里家徒四壁,除了破桌椅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
公子放下花篮,在水缸边舀出一瓢清水给蝴蝶兰浇水。
大妈从茶壶倒出茶,过来道:“这花好漂亮,品相很少见的”
“大娘,你也懂花?”
“我们这里多的是花户,这花看似蝴蝶,其实叫玉兰”
“玉兰?”
“对,以前也种过,不过开出蝴蝶瓣儿很少见的,这花儿耐温热,不用多浇水”
崔进:“我就是把它打湿一点,晒了一天,怕它不好受”
“没事的,兰花不象别的花娇嫩,岩石缝里都能生长”
大妈说完,便去生火做饭。
鱼儿过去厨房帮忙烧火,公子放好花也过来帮忙。
大妈:“公子,你且在屋里坐着,这些下人的活不用劳烦你”
崔进苦笑,现在都已无家可归了,那还是什么富贵人家。
“大娘,怎么屋里就你一个人?”
“唉,儿女前些年遭瘟不在了,老头子去城里还没回来”
老人家一张脸已经麻木,她的泪早已哭干了。
崔进后悔问这句让人伤感的话。
“前面桃林中有个张员外可认识?”
大妈一愣,“你是说张大户吧,咱这村里都是他家佃户,可惜他遭瘟疫死了,那边桃林里已经没有人家了”
“他女儿芊芊,大娘可认识?”
“认识,年轻的时候我经常给他家姑娘送花,芊芊姑娘是他家千金中最漂亮的,脾气又好,可惜那年也死掉了。对了,你是她什么人,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崔进突然想起,芊芊曾经跟他说过,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哦,那什么……我是他家远房亲戚,这次去京城顺便来看看他”
大妈看了看他,“不用去找啦,员外家房子都塌了,那屋子好多年都没人住。晚上还有狐狸精,你可千万不要去”
鱼儿张着耳朵听着,“大娘,那桃林中真有妖精?白天也不能去吗?”
“不能去,那地方有桃花瘴,就是有瘴气,年轻人去了没见有人出来过,这些年不知害死多少人”
大娘接着道:“我家虽然住的近,但也不从那桃林过,说起来作孽呀,好好一座桃花林,搞得乌烟瘴气”
崔进道:“我看这村里没什么人,就你一家吗?”
“有倒还有几家,都是些孤老头子,那些没死的年轻人已搬了”
屋里的气氛很沉闷,崔进把身上仅剩的九个铜板放在厨桌上。
米缸里没有米,地上只有刚收的豆荚。大妈从里屋床底下拿出四个鸡蛋,配韭菜炒了,又煮了一碟青豆,再往锅里蒸了几个窝头。
这就是一顿丰盛的饭菜。
等了一会,不见男主人回来,大妈道:“你们先吃吧,农家人不讲究,我给老头子留了两个窝头,一会儿他卖了花就会回来”
崔进想着梦里芊芊说过,必须要到夜晚子时月圆的时候,她才能还魂,现在时间还早。心想先填饱肚子,晚上还要干活呢。
鱼儿兜里还有两个鸡腿,还是上午在醉春楼打包带出来的。他打开油纸将鸡腿放碗里,“公子,你吃吧,上午走的时候还好我带了两个”
嘴上说着,眼睛却看着那鸡腿直咽口水。
这是一对三黄鸡的鸡腿,油光噌亮,酒楼的厨子手艺高超,看样子鸡腿上面浸了很多香料,一股酥香飘来把人肚里的食虫都引了出来。
公子夹了一个鸡腿给房主大妈,另一只给了鱼儿,“又不是没吃过,这东西以前都吃腻了,不好吃,我就想吃窝头”
崔进拿起一个窝头,津津有味的嚼起来。
饭吃到一半,柴门闻犬吠,主人家回来了。
大妈欢喜出门,“老头子,今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花可是卖掉了?”
“卖了”
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挑着一担空箩筐从柴门进来。
他放下担子,好奇的看着屋里两位陌生人,“怎么,有客人”
崔进连忙起身:“在下是路过的读书人,本是要进京赶考的,过来打搅多有不便”
老汉是个本分人,他看看崔进脸上有点不自然,再一看窗台上摆着的那盆花,立时怔住了。
他笑的有点敷衍,但很快装作若无其事,“你们先吃,我去洗洗手”
老汉放下箩筐,装作去厨房洗手,没想到出来时手里握着一把锄头,他二话不说冲到窗台就一锄头。
眼看花篮那盆兰花就要遭殃,还是崔进反应快,从一进门他就觉得这老头子目光不自然。
公子推了老汉一把,锄头砸在花盆沿子上,“哗”,花盆跌落下来,摔得粉碎。
崔进不顾一切,用身子护住地上的兰花;鱼儿尖叫,双手死死抓住那老汉的锄头,“你想干嘛?”
大妈也赶过来拉扯着老汉,“你是不是疯啦……”
“这是妖花,妖精变的,他是不祥之人,城里公告都贴出来了”,老汉瞪着眼睛,手上的锄头依旧高高扬起。
他发疯一样的狂喊:“我没疯,这花就是害人精,官府到处在搜查它”
“还以为来了什么好人,你和妖精是一伙的,城里把你赶出来,没地方去了跑我家来了”
大妈死死抱住他的腰,鱼儿却还抢不过他,老汉就像一头狂怒的狮子,谁也没想到五十多岁的人了,走了这么远的路,居然还有这种爆发力。
崔进火了,一把躲过他的锄头“够了,我是不是不祥的人不用你管,你们不喜欢我走好了,你要再敢说她是妖花,我对你不客气”
他突然爆发出一股凛冽之气,“砰”的一声,锄头被扔出了窗外,老汉被镇住了。
“鱼儿,收拾东西,我们走”
花盆全碎了,泥土散了一地,蝴蝶兰根须都露了出来,不过离奇的是花叶居然没有损坏。
“好险”
崔进小心翼翼将那兰花拾到篮里,用土把它根须重新覆盖起来,压实。
鱼儿牵过马来,二人迅速离开了茅舍。
“去哪儿?”
“咱先回万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