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寺虽然不大门前的一株大桂树枝叶参天,巍峨的枝干上长满了青苔,看树龄都有好几百年了。
这里鸟鸣山幽,很少有行人经过。
老和尚支支吾吾,口齿不清。
无论从容貌,还是气质都不像是读书人。
这时候寺里一个和尚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认出了公子。
“提督大人,找戒情和尚何事?”
崔进回头一看,寺门站着一位圆头大耳的和尚,身披一领袈裟,手挚念珠,宝相庄严,看情形像是这里的管事。
“你是…;…;?”
公子觉得好像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老衲是这里的住持,法号‘缘空’。提督大人在广济寺筹办义膳堂,散施粥饭,赈济烈士遗孤,老衲曾经见过大人一面”
住持双手合十,身体微微一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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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进顿时想起来了,“法师原来是这里的住持,失敬,失敬”
“适才我看这位扫地的师傅,手腕上刺青有‘戒情’二字,实为闵大人手笔,故而有此一问”
缘空住持单手为礼,“阿弥陀佛,大人要找戒情和尚,请跟我来”
二人进到寺里,穿过回廊,却不走宝殿,直接沿一条偏僻小径往后山而去。
住持:“戒情和尚来此出家,就是想清静,躲开人世间是非,架不住还是有人找上门来。所以迫不得已才弄出这些假象,提督大人莫要见怪”
公子:“从云峰顶端落下来的人,想要清静只怕也难。闵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国事在身,崔某不能不勉力为之”
到了后山,远远看到山头上一间草庐,旁边八角亭中坐着一人。
缘空住持手指那草庐,笑道:“戒情和尚就住在那里,施主自去,老衲失陪了”
公子谢过住持,摄衣而上。
天色将晚,残阳如血。山间微风荡漾,更显清幽。
一条小径弯延而上通往八角亭,亭中一位和尚正在暝目打坐,背对小径。
亭中柱子上一幅楹联: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此刻林中枫叶未红,但和尚已沉入虚空,与附近的山色融为一体。
崔进见那草庐简陋而雅致,亭中一尘不染,再看那和尚也就三十五六,身材不胖不瘦,面容还有几分英气。虽然坐着一动不动,却流露出一股文人的儒雅之气。
公子上前抱拳一礼,“闵大人,两淮巡盐史崔茂才特来拜见”
一听两淮巡盐史,那和尚浑身一震,睁开眼来。
“你就是新科状元崔茂才?”
公子:“不错,前辈也是状元,在下闻名已久。家父崔严曾作过一任礼部侍郎,在世的时候对阁下赞不绝口,不瞒前辈,在下小时候学书法便是照先生的字体临摹”
闵靖元虽然从没与崔进见过面,但听说崔严是他父亲,心中顿时起了波澜。当年他参加会试,主考官正是礼部侍郎崔严,是崔侍郎录的第一。
和尚睁开眼来,仔细将公子看了一番。“当年的闵靖元早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的和尚。你来是问我盐税的事吧,看在恩师的份上我救你一回,现在赶快就辞了这份差事。你要想脱身活命,赶快辞了这份职务”
公子:“事在人为,朗朗乾坤,难道还怕几个奸商?”
和尚冷笑:“盐税的事积弊上百年,从先皇的先皇就开始有了,这里面的水深不是你所想象的。你若是愿意听我的,就辞了这份差事,其他的多说无益”
崔进:“到底里面有些什么猫腻?先生为何不肯透露详情”
和尚:“你这年轻人好不晓事理,若不是看在恩师份上,我才不与你说话”
说完就再不吭声。
天黑了,和尚自去草庐歇息。
第二天早上,和尚起来推开柴门一看,公子就倚在门外睡着了。
“你昨晚没回去?”和尚吃了一惊。
崔进起身为礼,“在下前来讨教,未得结果怎好空手而归”
和尚低头不语,只顾在亭上坐着打坐。
到中午一看,公子依在墙角还没走。
和尚终不忍,走到跟公子面前。“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崔进跟在和尚后面,往八角亭下没走多远,到了一座新坟前。
和尚停了下来,跪在坟前。
这座坟用青石垒成,墓碑上刻着——江淮苏十娘之墓。墓碑上的字遒劲有力,周围的杂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种满了玫瑰,芍药,蔷薇,各式各样的鲜花。
崔进怔住了,苏十娘?
这名字好生熟悉,对了,就是号称江南第一才女的江淮名妓。
据说此人是江南巡抚之女,后来父亲死在任上,家道中落,八岁被人卖到扬州青楼,经名师调教成扬州瘦马。
名妓不光有美貌,更重要的是才。
十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做的书画曾经卖到三千两一副,一时间洛阳纸贵,轰动扬州。
多少文人骚客趋之若鹜,可是她的价格却贵的咋舌。
一般来说,她只卖艺不卖身。
陪你喝一次酒,弹唱一曲,起价是一千两。就这价钱还得看人家心情,她若不乐意,你便是出十倍价钱,也难见着她的面。
和尚手抚墓碑,痛哭流涕。
公子一脸懵逼,“她就是名震江淮的苏十娘?”
和尚点点头,“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和尚哽咽着道出自己的故事。
当初他以江苏巡抚身份兼任两淮巡盐史,意气风发下到扬州。意图狠狠打击奸商,整顿当地的盐政衙门,铲除**,追缴亏空的盐税。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等他接手这项工作,才发现阻力重重。首先是盐商的糖衣炮弹,美酒佳肴,其中宴请的一道菜是用金丝雀的舌头做的,银票更是十万百万的砸。贿赂不管用,便送女的。
如果软的不管用,还有硬的。上头有王爷出面打招呼;有朝廷重臣派人暗中递话;这些不管用,还有暗杀。
闵靖元年轻气盛,才华横溢,又自视清高。想用银票摆平他自然不可能,明目张胆的送女人,当然也不要。
可是没想到一次夜泊水乡,在游船上看灯会。他却与苏十娘的游舫不其而遇。姑娘在船头操琴一曲,男主惊鸿一瞥,从此迷上了才女。
人不风流枉少年,扬州是富得流油的地方。秦楼楚馆,灯红酒绿,称得上是不夜城。闵靖元不爱钱财,可是他有一个软肋,就是多情。
他原本有妻子,但是作官上任没带在身边,最终还是耐不住寂寞。
他发疯一般爱着苏十娘,迷恋的如痴如狂。可是等他发现这是一场阴谋,为时已晚。
可是令人没想到的是,苏十娘是一个十分有个性的人,她虽然出身青楼却品性高洁。她知道闵靖元的志向高远,不忍心情郎为她玷污名节,她也不愿意受盐商的要挟摆布,告诉闵靖元真相后就跳楼自杀了。
说完自己的故事,戒情和尚激动的抓着崔进的肩膀。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神,大声厉吼:“你知道你要干什么?你要面对的不只是盐商,还有官场,这里面的钱养肥了一大堆蛀虫,牵涉到方方面面。这背后的势力大到你难以想象,所以我说要你不要再问了,赶快辞职走人”
崔进苦笑一声,从兜里拿出那份吏部的军令状。“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不上贼船已经上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把这件事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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