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雅也转头看向陈观水，略微带着一些疑问的神色，问三十二道：“我昨天才听阿镜前辈说，这个小家伙好像是有一点虚空上的神通。但他真的就好到那种地步，值得你专门送他去一趟胡须岭？要知道胡须岭还在郁洲岛东南四千万里之外，中间最少也要越过十几个大海妖的地盘，可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三十二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自然不可能为他一个人就专门去跑这一趟，我还有其他事情要顺路去办。我在堕星海的那个行宫里面，找到几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正好要去东海南方那些大妖王的地盘上耍耍。有几个老朋友，也是要去碰碰了。”
林可雅这才信了三分。
至于三十二在堕星海找到了什么，又准备去哪个妖王的地盘做间谍，他的这些作为是不是罗浮山那里的指令，她一概都不问。罗浮山大举东倾，陈氏修士不断出现在青云洲东部沿海各个角落，这从一年前就已经是公开的消息了。小小的一个吴国，就有两位陈家的元婴修士。东海海滨七国，也至少有不下十人的陈家元婴。至于现在在东海深处的，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
而对于罗浮山为什么要东倾，东倾又是要去做什么事情，下面可能的还会有什么，这些话题林可雅也同样是不关心。
不是不关心，也因为关心也没有用，关心了也只是徒劳让自己心神疲惫，耽误了自己真正要去做的事情。像这些问题，本来就应该是三位元神真人她们操心的事情。最多也就是那些在三仙观女修中最拔尖的几个元婴修士，还有插手的余地。其他的所有人，都只能是棋局上的棋子，或者是棋局外的看客。
谁又能知道罗浮山上的那几个陈家的老怪物，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但是至少，三仙观的灵星子祖师也是出身罗浮。有这一层香火情面在，至少罗浮东倾的第一个目标肯定不会是郁洲岛三仙观了。
至于是哪个门派倒霉，那更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金丹真人可以去关注的了。
林可雅明白自己的任务，更是知道三仙观那三位女仙人对自己的期望。
自己的任务是割掉吴国这片土地上所有旧的藤蔓，挖掉土底下的那些腐烂的根源，按照东海的风俗来挖出沟渠，整理庄稼，然后再收割上来那些种子送去三仙观。那三位女仙人对自己的期望，也不是自己杀死多少恶心的修士，从那些修真庄园的地下室里救出多少苦难困顿的女子，更不会是自己和什么势力大战一场，杀了一个血流成河，痛快淋漓。自己只要把吴国这块田种好，就是对三位女仙人最好的报答了。
所以在向三十二要过那些从血海行宫救出来的女孩子以后，立刻就带着她们回了监察道观。至于刚才在红梅书院门口表现特异的女孩子，也被一一记下了姓名，却是没有再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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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三十二，得到林可雅的那一份名帖，很是高兴。捏起白玉一般的拳头，就是一阵霹雳噼啪的炒豆子响动。再看他的脸上，眉眼间都是一种“看我把你捏死”的那种快意，有点狰狞恐怖了。
见陈观水很是不解，三十二也是洒然，就为陈观水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个胡须岭被一群猫妖占据着。而猫妖的领，叫做“猫琉璃”，是一个元神境界的大妖王。她的出身很普通，只是民间人家养的那种小黄猫。不是那种炫睛九尾金猫，也不是那种天生就可以穿行阴阳两界的食鬼猫，更不是那种肋生双翼、以龙为食的天猫，一开始就是一个只会咪咪叫的小黄猫。
但是她的主人却很特别。第四道祖五月大魔王林羽色有一位夫人，名唤“五月”，顾而以“五月”两个字加在大魔王之前。而猫琉璃，正是这位五月夫人的宠物。从一只只有手心那么大的小奶猫，一点点的陪伴着五月夫人渡过了悠悠岁月。靠着这一棵大树，她也是渐渐修炼上去，后来成了一个金丹妖修，带着数百上千只猫咪在月华宫里横行扫荡。
也就是有一天，活该她倒霉。癸变泉大仙人去地火魔宫做客，猫琉璃就被大仙人身边的一个随从，一个叫“虎皮猫”的猫族大妖王看中了。此后，也不知道虎皮猫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真的就从五月夫人那里娶到了猫琉璃，婚后两人就定居东海南方的胡须岭。
这往后，倒也是夫妻相合，琴瑟对奏。一直到了一万年前，庄伯阳合道，天下剑道崩碎，数以亿万计的剑修纷纷碎剑而死。更是挑动天机，三千大道横流，让数十位元神真人历劫而去，化道入天。虎皮猫就是死于此难之下，在东海最南方的桃花岛化道而去，空留下漫天英华。
此后庄伯阳云游天下，赎还之前结下的因果。就在胡须岭上，为一众猫族妖修专门开了一个法会，更是在猫琉璃的右手心上留下了一个“空”字。
就凭这两件事情，胡须岭声威复振。
猫琉璃在第五劫后千年之内就成就元神，以“小有清微洞天法”闻名于世。她右手心的那一个“空”字，是道祖截天道所留，自成一个小千世界，吞山纳海也不在话下。
而胡须岭，因为那场法会，也有数百位猫族修士领悟出了各自的剑道。此后万年时光如水，再加上五仙观天下行走谭仙客的刻意招抚，从三洲大6上搜集了数以万计的各色猫妖送去胡须岭，到了今日，胡须岭已经是东海中十六个上门里排在前面的一个，更是统领了附近数百万里海疆，镇压一方。
不过对于陈观水来说，胡须岭的猫琉璃却是此世间少有的可以请教空间道法传承的师傅。
那一日阿镜拿出来的那一个“空”字，名头也很是响亮。和镜老人身上的“镜”字，毒菇真人身上的“毒”一样，都是源于癸变泉大仙人十万年前所写下的那三千大道本源字。但是那个承载“空”字的东西，当时就崩碎了，彻底消散成了一团细到不能再细的沙，最后成了一个怪异的魔道教门的圣物。
但镜老人却是留下了那个“空”的影像，和其他的九个字一起，组成了五仙观十大天书中的《天魔策》。而由这十个字，引申出来的就是五仙观名下的十大远古魔门，也是少有的独立在大魔王麾下之外的魔门宗派。
但是阿镜拿出来给陈观水看的，自然不可能是最原始的那个“空”字，而是拓印了无数遍之后留下的一个副本。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被普通炼气修士目视。但也正因为这样，只要修士领悟了自己的道，选择了自己心里的那个“空”字，有了属于自己的虚空世界，修为上去了再去看那个本源的“空”，反而只会得不偿失。
不但不能得到更多、更深的东西，反而会被本源“空”字里面蕴含的无数种和自己道路不同的信息勾引，自己就把自己的道路拆毁，自己就把自己往死路里驱赶。最后，要不是自爆而亡，要不就是疯癫而死，更多的是迷失在万千道路的迷宫中，成为一个狂乱无章的疯子。
而这，也正是癸变泉大仙人的神威所在。
“法不二讲”，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一道千法”，更是说明了大仙人的困惑真言给那些听讲修士带来的困惑。
前有韦太玄与壶中子因为剑道上的理解不同而大战三千年，后面更有无数的修士同时参加大仙人的法会，听的也是同样的内容，却是得到的东西千差万别、南辕北辙。而那些千辛万苦得以参加第二次法会的，更是凄惨。就是一样的内容，一个人听两遍竟然会有完全不同的领悟，而这不同的领悟还会在体内横行霸道，自顾自的修建自己的体系，最后引种种冲突，把主人活活逼死。
在那十万年前大仙人刚刚落脚青云山的时候，数以百计的大妖王云聚山下，准备围攻大仙人。而大仙人就是大开山门，设宴替那一百三十三位大妖王讲了九次道法。
仅仅这九次道法宣讲，就让青云山下多了一根轩辕通天柱，用一百零八位化道而去的大妖王躯体生生合成的一根直通天地的轩辕通天柱。再是下来，就是大仙人横行八荒，扫荡三洲，彻底把妖族独霸的局面给压了下去，这才有了人族一百零八个大姓在青云山建立家族的开始，也才有了现在的浩荡无边的人族世界。
也正是因为大仙人的道法太过于恐怖，所以直属于五仙观名下的那些门派虽然动不动就是起源于十万年前，却往往门派里面只有小猫两三只。而对于五仙观里珍藏的大仙人讲道的记录，如果没有绝对的信心，就是元神真人也没有胆量去翻看。
自然，陈观水要想继续修炼下去，就不能回归罗浮去找那个“空”字的原本，更不可能去青云山追寻那个“空”的起源，去那个只有荒草的破道观里看那个一直在虚无幻灭间闪烁不休的最原始的“空”。
反倒是去其他四位道祖留下的同类道统那里，还能够学到很多很多东西。
不过就是第二道祖腐泉子大仙人的阴阳天道也很是恐怖，而且他除了在北6苍洲一天到晚活捉那些妖王、然后带着一帮宠物做烧烤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关心人间的动静。
而第三道祖自从五万年前合道以后，就一直隐居在九霄天外，从来不再人间显迹。就是他名下的火鸦观天下行走，也是动不动就消失不见，数千年才能偶然看到一两回。
也就是第四道祖的大魔王、第五道祖的庄伯阳，还好一些。尤其是剑仙庄伯阳，从一万年前合道以后，就一直驻留在人间，就在那黄龙谷的最深处。只要有缘，任何一个存在都可以走到他的面前，听到他的教诲。也正是因为如此，剑修之路因他而断，也因他而复兴。
但是对于陈观水来说，庄伯阳留在猫琉璃右手心的那一个“空”字，却是实实在在要去瞻仰一番的圣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