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到了。
清晨,杨依林在家里吃过早饭,开窗户一看,见天阴得很重:哦,像是要下雨了!他带上雨衣,下楼骑上自行车上班去了。
杨依林来到木器厂厂院,心想着下午开大会的事,他立即大步一直正东,进了东边新布置的会议大厅。他环顾一下大厅,心里说:这个废弃车间的面积可是真不小,宽大且敞亮!
他抬头看看,见郑晓文写的红底金字大会横标:‘木器厂抓生产促销售全体职工动员大会’,十七个斗大的金字悬空高挂在大会台上方,显得有气势,又醒目。
他仔细看看郑晓文写的字,见那毛笔大字内的颜体肉、柳体骨与郑体髓,交相融汇;笔力刚如奔虎,柔若腾龙;笔法刚柔互润,意蕴其中;字体清正遒劲,气韵生动流畅……
他观赏至此,不觉点头称赞说:“如此匠心天巧,实乃真才女也!”
杨依林正入神地赞美着,郑晓文在挥毫之中的灵思巧手,忽听有人叫他,他刚转过身,邓奥生已经进了门:“杨厂长,何厂长叫你呢。”
邓奥生说着话带着满脸微笑,还一直往大会台前走着说着,“杨厂长,郑老师写的字怎么样啊?”
“郑老师写的字很好啊。”杨依林随口夸赞说。
邓奥生默默地摇摇头砸砸嘴低声说:“郑老师真是太有才了,这天下人的优点,都快让她给占完了。”
邓奥生说这话的声音很小,杨依林没有听清。
两人说着话,转身来到厂院里,邓奥生去了销售科,杨依林去了何自谦的办公室。
一上午时间,天虽然阴得很重,可没有下雨,快到中午下班时间了,竟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紧。
十一点五十分,雨还在下着。
木器厂里离家远的工人们,他们和杨依林、何自谦一起,往大厂职工食堂去了。
职工食堂餐厅里,有十几张大圆桌,已经坐了很多人。
杨依林踏进餐厅门,很快就寻见郑晓文一个人在东北角那张餐桌前坐着,他对何自谦指了指郑晓文。
何自谦对杨依林扬扬手低声说:“你去吧,去吧。”说完,自己找位置坐下了。
杨依林来到郑晓文身边叫了一声:“郑老师。”
“过来了。”郑晓文说,“刚才我碰见梓曦了,他说顺便把我的饭也一块儿拿过来。”
杨依林听到郑晓文说秦梓曦为她拿饭,这话让他听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可他面上并没有带出来。他边转身边说:“我去拿饭,一会儿也来这儿吃。”
杨依林还没有走到端饭台,就见秦梓曦端的塑料盘里放着六个快餐盒,朝郑晓文走过去了,他心里又是一阵不是滋味。
杨依林、秦梓曦、郑晓文这三个人的饭刚放到餐桌上,还没打开餐盒,门卫老李过来着叫郑晓文接电话去了。
留下这两人说着话,心里都等着郑晓文,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餐厅里,靠餐厅中央的一张餐桌前坐着林静、温洁梅,宋奕、姜丰、曲映涛、五个青年人。
另一张桌前坐着冯友民、沈玉恭、许正方、周应彬、销售科主任孙尚立。
西南角近端饭台的那张餐桌前,坐着副厂长钟紫娴,盖珏瑶、封五云、医务室大夫罗瑞坤和医务助手代菁。这几个人中除代菁二十六岁,其余的人均为三十来岁年龄。
郑晓文进来了,她看看餐桌上的餐盒,见一个也没有动过,说:“你们怎么不开餐盒吃饭呀?”
“等你嘛。”秦梓曦对她笑笑,又补了一句,“是什么事啊,跑得那么急?”
“我家的石榴、枣,长熟了。”郑晓文坐下开着餐盒说着,“刚才我同学打电话过来,说明天去我家帮忙摘呢。”
杨依林听到这事儿,心里猛地一阵惊喜:这真是好事一桩,借口不找自然来,这个大好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他随即说:“明天摘石榴摘枣,我也去帮忙。”
“我也去帮忙!”秦梓曦紧跟着说了一句。他和杨依林的心情一样,只是他反应得太慢,把话说到了后面。
“好啊,这么多帮手我可不发愁了。”郑晓文随口应着。应完话只觉得不好意思:又不是你给人家帮忙,干吗答应那么爽快,真是!
杨依林问过郑晓文家的地址说:“哦,私塾胡同。”
秦梓曦听到私塾胡同,惊喜地说:“私塾胡同?我小时候去过,这条街名字叫胡同,其实也不窄,小汽车来往还是可以的,是吧?”
“对,对。”郑晓文接话说。她夹起一块鱼吃着,又说一句,“这鱼真好吃。”
“我知道你喜欢吃鱼,没问你就买来了。”秦梓曦看看郑晓文,说道。
杨依林心里说:她爱吃鱼,我记住了。
这个宽敞的长方形大餐厅里,中间没有柱子,就餐的人无论坐在哪里,通过人缝间隙彼此都能看到。
青年桌上的林静、温洁梅,两人吃着饭还不时抬眼透过人缝间隙,看看杨依林。
宋奕的目光,是使劲从前面桌上那个吃着饭,还不时晃动着身子向左右说着话的人两侧,趁个空隙寻找着秦梓曦。
曲映涛只想看温洁梅,一张桌上吃饭没人挡,随意看。只是,他顺着温洁梅的视线看到了杨依林,心里猛地一惊一沉,后一半饭什么味道,他全然不知了。
姜丰在爱情上,是个能洞察对方心理而又及其聪明机敏的小青年,他很喜欢林静,可他发现林静一直把他当普通朋友看待,而且毫无深交之意。
他想过追,也掂量过追不上,也掂量过不敢穷追,他不敢拿那个如果他放开了肯定收不住的感情去实践。
自己拿着长竹竿再蹦几蹦都够不着想要的果子,那就压根别够也别再想了。所以,他收住自己不能有的感情,和林静之间一直保持着单纯的友情。
领导餐桌上的许正方,孙尚立,他们两人吃这顿饭吃得有点忙。
许正方忙得吃着饭还不时抬着双眼两瞟,他朝着西南角那五个女人坐的餐桌上,滚一下眼珠瞟封五云,再滚一下眼珠瞟代菁。
同桌吃饭的孙尚立,他只看代菁,别无旁顾。
孙上立看许正方的一举一动,一抬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只要往西南方向稍微一转脸或是一斜眼,他看西南角餐桌前的人,也是一清二楚。
无论怎样情况下的情敌,既然是情敌,如果两人同时遇到了共同的情人,那,他们看对方的一举一动也都是分外眼尖的啊,得,许正方、孙尚立这两个人的眼神算是热闹了这张餐桌……
冯友民、沈玉恭都在这张餐桌前坐着,他两人看许正方和孙尚立,看得都很清楚,他们都看到了许正方、孙尚立的不正常眼神,也都知道许正方的生活作风不怎么样。
冯友民、沈玉恭两人,都是趁着旁边的人不注意,顺着许正方的眼神,往西南方向看了一眼,这才看到了西南角那张餐桌前坐的全是女人,他们心里一下全明白了。
冯友民吃着饭烦得心里说:我虽说不知道孙尚立是怎么了,可这许正方,他看见女人就馋得走不动,这正吃饭两只淫眼也不安生,这么多人看着,还挡不住他拿眼睛胡嫖!哎呀!这,这,真是!
沈玉恭见许正方还往那张女人餐桌上看,他心里也是烦得很,不过,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悄悄吸了一口气,随着呼气又极小声地“唏呀!”了一声。
领导餐桌上的周应彬吃着饭,他早就了解许正方的德行,这会儿,他只看了许正方两眼,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一下把他恶心得再也没有去看许正方。
孙尚立和代菁,两人曾经在同一个车间里工作过。
孙尚立和许正方,两人是吃喝朋友。
孙尚立和许正方之间并没有仇恨,可这会儿许正方每看代菁一次,孙尚立就想拿起饭碗往许正方的脸上摔。
孙尚立此时此刻的内心活动,许正方像似不注意,其实他在视野里一直注意观察着孙尚立的表情,他对孙尚立此刻的内心想法,那是了然在胸。他找个空隙就使劲瞪孙尚立一眼,用愤怒的眼神对孙尚立说:
你这个吃错药的王八蛋,她又不是你老婆,你干吗那么大醋劲!怎么?我有老婆,你不是也有老婆吗?别在我跟前装摆正经!只许你不许我,真是风往东刮你往西走,故意作对不是?看你有那作对的本事没有!
许正方的眼话,孙尚立看得特别懂,他这个充满怒容的气球,经许正方的眼针一扎,他无可奈何地出溜一下瘪了。
孙尚立三十来岁,长脸儿,稍胖,中等个子,一般人才,为人可以,工作一般水平,他和许正方一样,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
一个月前,许正方撺掇孙尚立当这个销售科主任时候,孙尚立说:‘我现在当个车间主任就已经很不错了,技术问题有技工,杂事有副主任,有私事我还可以找个借口到外面窜圈办办,每月还多拿几十块钱的中层领导操心补助费,车间里的小娘们儿还都仰着脸儿和我说话,我已经很知足了。现在你老许让我去销售科当科长,我没那本事,弄砸了怎么办?’
许正方说:‘看你那个熊样儿,弄砸了有我撑着,你怕什么!销售科里那么多业务员,你是不会动动嘴指挥业务员,还是怕钱咬手啊?’
孙尚立听了这话心里有点动摇,他想想说:‘那你得为我办件保密事,咱两个是朋友,这事……早晚也瞒不住你……’
(第十章完)
看文嚼字由浅渐入深,梦幻之中似假又似真。
真的作假不假也像假,假的作真谁去仔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