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宏中拍案而起
两司业针锋相对
首相贬窜福建的消息很快传遍朝野,兵部侍郎章茂临、国子监祭酒李士祥、太学博士杨以简随后上札,为赵汝愚辩解。
三天后,大内发旨,将章、李、杨三人罢官外贬。
太府寺丞吕祖俭前仆后继,在给皇上的奏札中,竭力推崇赵汝愚的人品和才干,指责韩侂胄欺下媚上,上窜下跳,玩弄朝廷于股掌之上,这种情形,实属十恶不赦,应当处死。
韩侂胄知道后,无名之火直冲于顶。好你个吕祖俭,你为赵汝愚辩护倒也罢了,还要弹劾我,鼓动皇上让我脑袋,太恶毒了。行啊,咱就到皇上那,见分晓。
立即进宫,觐见皇帝赵扩,指斥吕祖俭朋比罔上,陷害大臣。
皇上准奏,问他如何处理。
韩侂胄谢恩之后,略作思考,禀奏道:微臣以为吕祖俭是非不分,诬陷忠良,应予以流放。
在一旁的关礼帮腔道:官家你看,吕祖俭要求处死韩大人,韩大人却建议流放编管吕祖俭,没有以怨报怨,心胸何等宽广!
皇上点头:韩爱卿确有宰相的胸怀,就按韩爱卿所言,关都知,叫人拟旨吧。
随后,圣旨到:罢吕祖俭太府寺丞之职,送韶州编管。
本朝对官员的处理有四种方法。
一种最轻的叫追官、落职、降差遣,属于降级使用。是未经司法审查的行政处分。
二是安置、居住。安置相当于流放或称贬谪。安置人不用官府派兵押送。一般只派一二名使臣、或由御史台或由皇帝诏旨派内侍或其它官员护送前往,也不用定期向地方长官“呈身”。安置人一般不除名,而是责授司马、参军、别驾等散官,居于安置地点,因此还有俸禄供给。
三是除名、勒停、冲替、放罢。“除名”,即消除一切官籍,削籍为民。“勒停”,即撤销责任职务。“冲替、差替、放罢”都是罢免官员的处分办法,主要适用于地方官员。
最重的是编管、羁管类。编管,即编录名集进行管制。编管人必须由官府派人押送到编管之地,并定期向所编管之地的地方长官进行“呈身”。编管人不能擅自离开编管地,但还是有一定的人身自由。羁管、即拘管,在律令中与编管并称。羁管较之编管稍严,凡被羁管都除名,以囚禁为主。羁管主要用于处置有罪的宗室和少数被认为罪情严重的官员。
在京的其他官员看明白了,韩侂胄的能耐很大,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撵走了首相留正,然后又让当朝大儒朱熹灰头土脸,文武全才的赵汝愚也被搞得狼狈不堪,更重要的是谁救谁倒霉,谁反对他谁没有好下场。于是乎,即使对其做法有所不满,但也没必要拿鸡蛋往石头上碰,索性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吕祖俭因上书获罪,中书舍人邓泽、工部侍郎楼钥共同为之求情:吕祖俭乃名门之后,是吕祖谦的堂弟。吕家到他这一辈,人丁不旺,且身体不好。
皇上阅后,顿生怜悯之心,在奏书上画上个“准”字。
右丞相杨文端等人商议,改送江西高安编管。韶州,即是如今的广东韶关一带,当时可是个蛮荒之地,炎热潮湿,多瘴气。而高安呢,路途近,且在江西路首府隆兴府不远。
谁曾想,五年后,吕祖俭竟死于此地。这是后话。
韩侂胄对此不由得洋洋得意。
他没有想到,除了在京和地方上的官员外,还有一支政治力量也不可忽视,那就是太学生。
赵汝愚被谪、多位官员追官落职,在京都太学府引起了强烈反映,心怀正直的读书人,纷纷为赵汝愚鸣不平。
福建人杨宏中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血气方刚,正义感暴棚。当年赵汝愚在福建任职时克勤克俭,为民众做了一些好事,博得良好的口碑。如今听说这位状元出身的宰相被一个文墨不通的外戚所陷害,不由得义愤填膺,决定代表太学生上疏。
但是他一个人代表不了,必须找人联名。找要好的同乡张道、林仲麟,两人没犹豫,同意加入,三人再分头鼓动,整个国子监,福建人的太学生不到四十人,同意联名上书的也就六个人,其他三人叫徐范、蒋傅、周端朝。
能在国子监读书的都是各地青年学子的佼佼者,个个都绝顶聪明。谁都知道,已有十数位朝廷高官为救赵汝愚而受贬,如今朝野上下,已是一片静寂,说好听的,是敢怒不敢言。换句话说,此事是皇帝决定的,连众多高官们都办不了的事,一介书生能奈几何?这时候再去上疏,岂不是自寻死路?
杨宏中召集另外五人商议,将话挑明:
各位兄弟,此次联名上书,无异于火中取栗,自是凶多吉少,这一点务必要搞清楚。可能会遭受种种迫害,轻则流放编管,重则囚禁诛杀。你们怕不怕。
五人齐声回答:不怕。
周端朝慷慨陈词:
如今,奸佞乱国,忠臣蒙冤,忠直之士无不痛心疾首,我等此举就是要唤醒国人,让陛下看清是非黑白。为此,我等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接着,由杨宏中执笔,拟写奏疏。修改后誉写,郑重签名。他们在奏折中说:
自古国家祸乱之由,初非一道,惟小人中伤君子,其祸尤惨。君子登庸,杜绝邪枉,要其处心实在于爱君忧国。小人得志,仇视正人,必欲空其朋类,然后可以肆行而无忌。于是人主孤立,而社稷危矣。党锢敞汉,朋党乱诏,大率由此。以此加诬,实不其然。汝愚乞去,中外咨愤,而言者以为父老欢呼,蒙蔽天听,一至于此。一旦有外补之命,言者恶其扶植正论,极力抵排,同日报罢,六馆之士为之愤惋涕泣。臣谓二人之去若未足惜,殆恐君子小人消长之机于此一判,则靖康已然之监,岂堪复见于今日邪?陛下厉精图政,方将正三纲以维人心,采群议以定国是,遽听奸回,概疑善类,此臣等之所未谕也。臣愿陛下鉴汉、唐之祸,惩靖康之变,精加宸虑,特奋睿断。念汝愚之忠勤,察祥简之非党,灼李沐之回邪,明示如恶,旌别淑逆,容李沐以谢天下,还祥、简收士心,则国幸甚,天下幸甚。
这份奏书,通篇为赵汝愚叫屈,痛斥韩侂胄李石章之奸,强烈要求保救赵汝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六人联名奏疏还未发出,就被国子监的官员知道了。
在这次论救浪潮中,国子监的最高领导李士祥,还有太学博士杨以简都因上书而外放。与众多衙门一样,在官员中,支持韩侂胄的有之,为赵汝愚叫屈的有之,而大部分人却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你斗你的,与我无关。不论谁上谁下,只要不涉及我,还是照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没有新的国子监,只有两个国子司业当家。得知情况后,两人态度截然不同。一个叫王鹏,明确表示,学生嘛,主要任务就是读好书,不必过问政事,另一个叫汪逵,则认为,太学生也要关心政治,把民情民意反映上去。
王司业说,许多人都碰得头破血流,太学生就不必作这种无畏的牺牲吧。有意见,我们会逐级反映。
汪司业针锋相对,流血牺牲怕什么,做事哪有不付出代价的。纵使因此而获罪,我坚信,也必将象陈东那样青史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