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纲笑了笑:“刘将军不必放在心上,薛某只是比喻而已,眼下也没有十万、百万军队供将军鞭垯和驱驰,当今天下只有一人拥有。百万军队之中有慕容垂、姚苌、乞伏国仁等枭雄,皆暗中不服,欲反苻坚而已自立。而且百万之师,乍一听威武雄壮,可百万之师或是强征,或是义务组成,百姓不愿作战的抵触情绪很大,兼之部队各族混合,难以协调,倘若胜利阶段还能维持上下一心,可若是吃点败仗,后果便是众人推墙倒的局面。苻坚好大喜功,以为劲旅之师,就可以打破百年来南北对峙,完成他的一统美梦,实际上他是自掘坟墓,本可以数代人之力,逐渐吞并,以期夺天下,眼下三五丁抽调兵马,举倾国之威,一旦有任何败绩,则举国败亡。”
刘牢之、谢玄等人尽皆叹服。谢玄出声道:“不失为一良举,苻坚虽以学得中原的治国之道,却不识所谓帝王之术狡兔死,走狗烹……”
话到这里猛地刹住,此话未免有讽刺当朝执政者的意味,同时又联想到自身:“我们谢家之中,家父及二叔及我等辈,皆有从政,一则卫国以奉正统,不失人臣礼仪,二来则维护谢家在江南的超然地位,延续谢家的执政生命。当今圣上不比从前的历任皇帝那般软弱,有意要从士族手中收复皇权,又有宗室会稽王在旁争权……难不成谢家也会落得走狗烹之途?”
薛正纲听谢玄说到一半就不往下说了,还道谢玄担心的是其他各大家族不出力,含笑道:“玄帅放心吧,苻坚倾国之力南下,我大晋之中上至圣上宗亲,下至士族豪门走卒贩夫,皆会尽全力而御敌的,兵及江南,所有人的利益都会受损,大家不会笨到这个时候还自相残杀。”
谢玄点了点头,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看了一眼在座的将领,沉声道:“最后一个问题,各位对阅兵一事准备如何?”
“全部准备就绪。”众人一齐回答,包括薛正纲在内,猎虎营的士兵已经足以协调作战,问题不大。
“原本离阅兵的时间还有半个月,但事出紧急,明日午时,列军于五十里外的猎场进行阅兵,建康的会稽王等使者会亲临检阅部队。”
谢玄捋须道:“明日决不可出任何的错失,知道么?”
“属下明白!”
“散会。”
诸将各怀心事,皆因伪秦终于发动全面进攻,几人欢喜几人忧,有的是感到大战将至,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临,有的则忧虑如何自保,以图保存实力。
薛正纲迈步出门,谢玄低声道:“士谔留下。”
“不知玄帅有何事吩咐?”薛正纲一愣。
谢玄面有忧色,说道:“你当初深入皇宫之时,没有落下把柄或者被会稽王认出来吧?明日你身为接受检阅的将领之一,势必要跟他们碰头,要不阅兵一事,你就不必出现了?”
薛正纲笑道:“玄帅不必担心,我做事向来谨慎,会稽王根本都不知道当时我已潜至他的身边,上回刺杀王国宝之事,已由玄帅出面担保,早已揭过去。王爷再见到我,最多看我不顺眼,决不会想到潜行皇宫的事情。”
谢玄仰天大笑,说道:“即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你回去准备吧,明日午时会师猎场。”
“是。”……
薛正纲不敢逗留,迅速回了猎虎营。营帐内刘裕与小源正在讨论练兵一事。
“训练得如何?”
刘裕见到他,面露喜色:“初步完成,勉强上得了台面。”
“那就好,明天提前进行阅兵,决不可出了差池。”薛正纲一屁股坐下。
刘裕讶然道:“提前了十几天,太快了吧?”
“不快不行,南北两地即将爆发史无前例的大战,如再不阅兵统计兵马、征调民夫、筹集粮草、修缮城墙等事,就来不及了,现在不论是何计划,都要尽量将长期缩为短期,以备不时之需。”薛正纲面有忧色地说:“鉴于军事机密,有一些事我不可明言。”
刘裕点头,说道:“参军不能说的,还是不说为好。”
薛正纲盯着他看了半响,刘裕身子站得笔直如箭,目光斜指在地,标准的不卑不亢,心下赞许不已,说道:“去准备吧,明日阅兵,新兵毕竟只练了两个月,勉勉强强只学会了旗号跟听鼓声,以及各种军令,阅兵这种事,仍有精锐战士上场,新兵负责运输兵器和替补工作。”
“是。”
待得第二天,艳阳高照,薛正纲骑着高头大马,身后三千兵马队伍整齐,自早晨太阳起从营地出发,花了一个时辰便抵达猎场,速度之快让人咋舌。毕竟不是属于冲刺和奔跑,能以看似缓慢的步伐,实则匀速前进,没有半点停顿。
登高眺望,猎场已经汇集了各大将军的兵马,旗帜鲜艳分明,有“刘”、“诸葛”、“孙”等旗帜飘扬,这意味着刘牢之、诸葛侃等人以至。
猎场乃是旧时孙吴留下的,孙吴政权的建立者孙策、孙权两兄弟都是好武之人,孙策外出射猎被刺客划伤脸庞,深感容貌已毁不复有颜面建功立业(看脸的时代),遂伤疮破裂而死。孙权也有过射猎时,坐骑为老虎所伤,险些丧命的经历。
猎场广袤的场地上遍布军马,井然有序,中间有一处高台,三丈高六丈宽,台下一色的精锐禁军护卫,自是司马道子的专用之兵。八万精锐之士汇聚于此,层层排开,规模壮观,肃杀的猛士如苍松迎风,笔挺威严。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薛正纲忍不住吟道。
“好诗。”身后传来一声大笑,诸葛侃骑在马背上,策马至他身边,说道:“士谔这诗作得极好呀,怎得?看见北府诸将大会师,诗意涌上心头了?”
薛正纲不好意思地说:“随口念念而已,诗是他人所作,非我独创。”
心想数百年后有一个姓辛的诗人要混饭吃,砸人饭碗,文坛大盗云云之事,他可干不出来。再说自个儿肚里没几斤墨水,万一诸葛侃劝他又赋诗几首,而自己又吟不出符合题目的诗赋,那就让人笑掉大牙了,只要吟错或吟得牛头不对马嘴,不管前面吟了几十首唐诗宋词,旁人都只会认为你全是抄袭或他人代笔的。
诸葛侃耳朵和记心甚好,又把辛弃疾这首荡气回肠的豪放诗句低声吟了一遍,点头道:“作此诗者,定当也是一位豪放之人,‘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不正是你我之辈的真实写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