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月怒气冲冲的出门,谢玄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大声道:“士谔,出来吧。”
薛正纲鬼鬼祟祟的走出来,擦了把额头的汗水,苦笑道:“差点自投罗网。”
谢玄沉声问:“她手里头真的没有证据么?”
“不会有的,她若是有,又怎会认不出我呢。公主接二连三的胡说八道,就为了诱玄帅自己说出来。”薛正纲摇头道。
谢玄直盯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你觉得我会说出来么?”
“如果真没办法,卑职会亲自出来顶罪,决不会令玄帅陷入被动。”薛正纲虚伪地道。
谢玄仰天大笑,摇头道:“士谔有这份心,本帅很是感动。”心知这小子说话言不由衷,却也不妨笑上一番,忠者诚然是忠,却无薛正纲的过人智慧和本领,俨然是一把双刃剑,既可杀人,亦会伤到自己。
“公主如此愤怒,对你积怨不小,跟本帅说一说,你是怎么得罪她的,一五一十的给我从实招来。”谢玄伸指揉了揉眉心,有些好奇地问。
薛正纲不敢隐瞒,上次自后宫归来,他只是潦草一说,自己与公主的恩恩怨怨并无详尽解释,毕竟不光彩。这时谢玄发问,只好全部合盘托出。
饶是戎马倥偬一生的谢玄,久经沙场和官场的尔虞我诈,听完后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重重一拍桌子:“好小子!”
薛正纲垂下脑袋,苦笑道:“玄帅若要责罚,卑职定无怨言。”
“定无怨言?嘴上无怨言,心中想必有一点吧?”谢玄没好气地瞪着他。
“心中所想,乃是腹诽,玄帅听不见看不到,眼不见心不烦。”薛正纲尴尬地一笑,打圆场道。
谢玄长叹道:“士谔,你的胆子真是太大了,公主万金之躯,你岂能如此折辱于她?幸好她手里没有证据,否则真要是让她狠下心来,连本帅也要受到波及。”
“当时卑职是糊涂了些,但多半为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公主虽然生气,但决不会继续纠缠下去的,她是识大体之人,这点从她敢跟卑职合谋诬陷淑妃,扼制会稽王进一步掌控朝政就能看出,她不会不知道当今天下,唯有玄帅与荆扬桓氏才是帝国最后的希望。”
薛正纲认真的分析。
“嗯。”
谢玄点了点头,出神半响,说道:“士谔你所说的计策和论断,我是极为赞同的,但我认为,要想大败秦军,还要瓦解对方的内部,靠战争的强大碰撞,不能够伤其元气,相反的,还容易把晋给毁了。”
薛正纲凛然,说道:“玄帅的意思是,策反对方的人么?”
“不错。”谢玄一拍手掌,脸上绽放出笑容。
“不知该策反何人?”薛正纲好奇的问。
谢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士谔,本帅听说你三年前曾被掳去伪秦,成了俘虏,至今年才放归,是么?”
“是的,卑职还记得当时乡中传言,玄帅上书陛下凡是俘虏一律不再重用,以免混入间谍。那时卑职的心凉了半截,只道今生再无机会报效家国了。”薛正纲如实地回答,关于这点谢玄只要想查,只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谢玄哈哈大笑,说道:“你若是不说,我倒几乎忘了,非常时期当特殊对待,放归者有不少都是大官员,极容易带着一郡数县的投降胡虏,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伪秦的强盛人尽皆知,若许以重利,各大要塞将如无人之境,被伪秦大军肆意通行。而我的奏折,加紧管控要塞将领的家室或家族,有妻儿在手,那些将军即便面临鱼死网破的境地,也决不会投降,因为他一人投降,将葬送一家老小之性命。”
薛正纲心下叹服,拱手道:“玄帅真乃不世出之军国奇才。”
谢玄不听他的拍马屁,又把话题绕了回来,笑吟吟道:“本帅想告诉你的是,我们要策反的,也是跟你一样的人,他身在伪秦心在晋,身处虎穴之中,正等着我们给他一个机会,报效家国。”
薛正纲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脑子里灵光一闪,忽道:“朱序?”
“对,就是他。”
谢玄眯了眯眼睛,说道:“朱序于两年前战败被俘虏,无奈之下投降苻坚,关于这点,本帅会经常研究被俘将领的生平,这朱序乃三吴朱氏之后,为人节俭谦虚,又忠君爱国,当年被俘实属牵连众多部将,若是朱序一人被俘,依本帅猜想,他抹脖子自尽的几率极高,此人气节、胆识皆异于常人,可以用之。”
薛正纲也开心了起来,他似乎记得,淝水之战的关键人物就因为有朱序才能克敌制胜,谢玄既然提到他,便说明此人有大用,策反便可发挥巨大的力量,乃至扭转乾坤影响整个战局。他惊喜地说:“玄帅的意思,是准备派卑职前去策反他么?”
谢玄听后沉默不语,在房中踱步几圈,细细沉思,摇头道:“你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薛正纲不解。
谢玄道:“士谔如今在北府军,便如本帅的左右手,心腹爱将,策反之事,须深入伪秦,中途劳碌奔波狂风朔雪,且倘若朱序是否如我猜想一般,只有七八成的机会,若他不愿回归大晋,反将你绑了,交给苻坚,岂不是斩我一臂?”
薛正纲心下感动不已,认真地说:“玄帅,不碍事的,难道放任他人去,您便放心么?就算您放心,我也不放心,还是由卑职亲自去一趟为好。倘若奏效,玄帅功成必将名流千古,后人再读史书,就会为你翘起大拇指。如不奏效,则最多卑职为国捐躯而已,卑职若是不能活着回来,就劳烦玄帅为卑职树一块墓碑,上题‘北府破虏参军’几个字就行。说来也可笑,卑职一生之中从未手刃一个胡虏,又何谈‘破虏’二字?”
这一番话洋洋洒洒,从他的口中说来,竟显男儿豪迈。
谢玄激动地握着他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两下,长叹道:“士谔有心了。英雄未必需要亲自杀敌,只要对帝国有所贡献,便可称之为英雄。苏秦又何曾为六国杀过一个秦兵呢,可他的合纵之术,游说六国西向抗秦,佩六国相印,使秦国十五年不敢出函谷关,这个本领,可比手刃敌酋首级还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