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凌飞与李清雨说起这话时原本还是笑着的,可是随着他的这话出口,他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收敛了,是余下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郑重和怅惘。
“所以说啊,这人的命运还真是天差万别的。就好比这兰芝果吧,对于有的人来说只是一枚随手可得的果子,对于另一部分的人来说,却是千金难买的宝贝。”
“轻易能得到的,自然便可以随时吃这兰芝果解馋,而底层的普通弟子,却不得不用其他的普通水果替代。这样的结果是什么呢?”
钟凌飞抬头看向李清雨,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不过是上面的人吃了无毒的兰芝果越来越往上,下面的人吃了普通的凡间水果修行越来越落后。两边渐行渐远,再无交集。这又怎么能说是下面的人自甘堕落呢?条件决定命运罢了,不光是兰芝果,还有灵气、仙法、资源,样样都不同,所有的东西一起综合下来,落后淘汰便也自然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
“可是?可是我们也可以选择不吃啊!”
李清雨看不懂钟凌飞话语当中的悲凉,她更不明白这种无力般的绝望。
若说出身差、天资差、低,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会比李清雨还要更差、更低呢?
但是不管是在钟家堡的那么多年,还是来到凌霄派的这么多年,李清雨却还是如此辛苦的向前跋涉着,一直走到了如今。
“呵呵~不吃?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钟凌飞长叹一口气,转头认真的看向李清雨:
“三傻子,以往他们总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我一直都不相信。毕竟你那么傻、那么笨,又土气又愚钝,哪里有半点儿人才会有的样子呢?”
“但是随着我修仙的时间越来越长,仙法修为越来越高深,我却还是不得不服啊,师傅长老们看人果然有一套,你果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一个十分珍贵的、千年难遇的人才。”
“就像是你说的不吃。不吃确实是最简单的选择,但是问题是,又有谁真的做得到呢?”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欲望的。想吃美食、想躺着休息、想玩最好玩的游戏、与最漂亮的美人恋爱……这些个东西都是人人会有的愿望,偏偏走上了修仙这条路,却就是要将这些个正常的欲望俱都压制住。”
“不吃,没错儿,不吃是最简单的一种选择,但是对于人来说,对于这些个处处被压迫的修仙者们而言,却也是最难做到的一件事!”
“人活着总是要有乐趣儿的吧,你可能觉得修炼就是你最大的乐趣儿,但是对于更多的人而言,玩闹、美食、爱情、游戏,这些个东西才是他们生命中的乐趣。”
“大家都是普通人罢了,既然是普通人,又会有几个人像你一样自律,有几个人像你一样执着呢?九州大陆上数以万计个修仙者当中,却只出了一个你,只出了一个李清雨。这样的概率,难道就要因为出了一个你,就要让其他所有的普通人都与你一样吗?你是成功了,你是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但是大部分的普通人却仍旧只是局限于自己的天资。、环境中一辈子碌碌无为,与心中的理想越来越远。”
“什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过是对穷人的孩子一种别样的道德绑架吧!”
钟凌飞的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一时叫李清雨也有些哑口无言,不知道应当再说什么好。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着,呆立着,一直过了好半晌,李清雨才又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向着钟凌飞喏喏的问道:
“凌飞哥,你……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
钟凌飞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却只是怔怔出神般的看着院子中央那群欢呼雀跃的人群发呆。
“我一直以为凌霄派就是九州大陆上最优秀的门派了,我以为仙阁就是其中最高的那个顶峰。但是直到前几天遇上了洪门,我才知道自己就像是一只井底的青蛙一样,只是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清雨,你知道吗?从那洪门弟子释放出的第一道剑气开始,我便知道我完了。我就像是一个小丑儿,像是一个最自以为是的小丑。”
钟凌飞慢慢的将目光从院子当中的那群人的身上收了回来,转而看向李清雨,脸上也跟着露出了一个说不出的笑容:
“清雨,你要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一向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真理。我只是顺应着这世上的真理罢了,我并没有什么错儿,我也不该有什么错儿。”
“这世界原本就是残酷的,能做到独善其身便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又怎么能苛求那么多呢?想要得越多,被困住的便也越多。只有将身上那些无关紧要的包袱都扔下来,才能够心无旁骛的向前走得更远。”
“好了,不多说那些了,我也该是时候要去好好和师傅谈一谈了。”
钟凌飞轻抖袍子,从地上站起了身。
不过一个起身、一个抬手之间,他的脸上便已经再看不到了方才的迷茫和怅惘,又变成了那个一向自信的小公子。
看着钟凌飞那自信又从容的背影,李清雨的心中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凌飞哥要走,她无疑是很难过、很舍不得的。
但是既然这个决定是凌飞哥的选择,那么自己也定然应当去理解,去支持不是吗?
大师兄常说‘人各有志’,又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是这样,那是不是便也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想法去给别人带来苦恼呢?
李清雨正怔怔的望着钟凌飞的背影发呆,院子正中央的宴会上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原本大仙阁的大家伙儿都聚集在院子正中央的筐子那儿一面分着兰芝果,一面笑闹,只是片刻,大家的动作却好似突然都停住了一般。
人群慢慢散开,大家自发自觉的让出一个大大的道路来。
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李清雨惊讶的去看,一个身材挺拔一袭黑衣的人正昂首挺胸的向着院子正中央大步而来。
那个黑衣人的脸上并没有带着面具,可不正是那洪门的段爷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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