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八点的阳光透过不完全遮光的窗帘照进这间民宿的阁楼。
那种柔和的光给整间屋子都带来了梦中景象一般的朦胧。睡在阁楼上的蓝眼睛男孩几乎都不用睁眼就能感受到他爱的女孩正踩着轻巧的步子走上楼梯。
当那个想要叫醒他的女孩爬进阁楼,并扑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便睁开了眼,并一个翻身地把人压在了身下。
他们嬉闹,他们接吻,他们追逐、纠缠起彼此的身体。
当那个女孩用无比柔情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时,他便被诱惑了,而后一时不察地让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的恋人逃脱了。
可她却似乎只是想要骑在自己的身上,并压着他亲吻。
而后,那个女孩就因为不小心而在坐起身来的时候撞到了天花板。
“咚!”
随着从楼上传来的那个声音响起,躺在阁楼上的男孩终于真正地睁开了他蓝色的眼睛。
而后他才会意识到,先前的那些不过是他渴望发生的梦境。
当他坐起身来,并看向楼下的时候,他会发现此时还显得有些绵软无力的阳光根本没能照醒让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但是原本在林雪涅的身上盖得好好的被子却是有很大一截都落到了地上,那也显然让她在睡梦中都感觉到了些许的凉意,并因此而蜷起了身体。
见此情景,艾伯赫特很快便隐匿了脚步声地走下阁楼。
他先替林雪涅把被子又重新盖好,而后他便又把那层能够遮光的窗帘也给拉上,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带着珍惜去用目光描摹这个陷入了熟睡的女孩。
当艾伯赫特决定不去吵醒这个在昨夜的凌晨三点半才来到他这里的女孩时,他们今天的出发时间就必定会被无限延后了……
“抱歉,真的抱歉,我觉得我可能是时差还没倒好。”
当两人一起在公路边上的小店买了三明治、咖啡和水的时候,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话。
而此刻她所说的“时差”一词也让顺利地让和她一起出发的蓝眼睛男孩没能忍住地笑了出来。
于是上一秒还在和他道歉的林雪涅立马就不高兴了。
林雪涅:“我说的话有这么好笑的吗?拜托,我在很认真地和你道歉。”
艾伯赫特:“我只是觉得‘时差’这个词用在这里很有意思。”
林雪涅:“我说的‘时差’指的是我昨天出发的时候明明还是早上,但是到你这里的时候居然就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艾伯赫特:“看来你昨晚睡得不错。”
林雪涅:“……”
当林雪涅发现过去总是会任她“欺负”的蓝眼睛男孩居然变得伶牙俐齿了,并且还会这样不动声色地嘲笑她了之后,林雪涅就拒绝和对方说话了。
抱着三明治的她向对方伸出手来,并在艾伯赫特把车钥匙给到她之后就气呼呼地跑去停车场了。
眼见着还沉浸在昨夜飞车记忆中的林雪涅居然朝着驾驶座的那一边走去了,跟在她后面不远处的蓝眼睛的男孩便不得不向她问道:
“你带驾照了吗,雪涅?”
这样的问题简直是戳人心肺。
因为林雪涅在这个时空根本就没有驾照!
但是对于艾伯赫特的这一明知故问的问题,林雪涅却也是拒绝回答的。
她只是在稍稍顿了顿脚步后就一下就偏移了先前的行进路线,并来到了艾伯赫特在来到华沙后就买下的这辆旧车的副驾驶座。
等到艾伯赫特也坐到车上的时候,林雪涅便抱怨道:“我起得晚了是我不好,可你也该叫我一下啊!”
艾伯赫特:“我看你睡得很香。”
林雪涅:“可我们现在就真的没法在狼穴的博物馆关门前赶到那里了!”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把安全带拉了出来,并看也不看地就要把插扣塞进插座里。但因为不熟悉这辆车的缘故,她也一下没能找准插扣。
见此情景的艾伯赫特很快就从她的手里拿过插扣,并贴心地替林雪涅把安全带系好了。
与此同时,他也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在狼穴的博物馆关门前赶到那里?”
林雪涅:“因为我要去那里买狼穴的地图啊!而且那里肯定也有介绍当年狼穴地形的书吧?有了这些我才好探路啊!”
这样的话语让蓝眼睛的男孩很快就把自己刚刚系好的安全带又解开了。
他笑着朝林雪涅所在的那一边倾斜了一点身体,并伸手从这辆车的后座上拿起了他的背包。
而后,他就在林雪涅的探究目光下拿出了好大的一份地图,并把它交到了林雪涅的手上。
眼见着林雪涅已经在认出这份地图上的地形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艾伯赫特便说道:“这是我根据很多份不同的资料还原出的当年狼穴的地形。”
说着,他又在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林雪涅的表情后问道:“这下你能稍微高兴一些了吗?”
有关蓝眼睛男孩的这个问题,林雪涅没有直接回答,但根据她的神情变化,她此刻的心情应该是——还来不及高兴就陷入了狐疑。
但是坐在她身旁的这个男孩却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而在艾伯赫特又系上安全带,并准备发动起汽车的时候,林雪涅又眼尖地看到了他包里的另外一份图纸。
不等林雪涅问起它,蓝眼睛的男孩就说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拜托我帮他做的,一份要交给他上级的设计。”
林雪涅:“什么设计?”
艾伯赫特:“武器设计。之前那位朋友帮了我的忙,所以我也得帮他一个忙。”
***
在时空的另一头,1942年的圣诞节已过。
在数天前曾成功飞入合围圈的绿眼睛贵族接到命令,要与保卢斯麾下的大将——独臂将军胡贝一同去到狼穴向他们的元首报告。
作为合围圈内的主战派代表,胡贝将军早在12月19日,第4集团军突围至距斯大林格勒仅48公里处时便已做好了担任突围先锋的准备了。但他们的集团军司令却因为受制于元首的“一步不退”命令而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现在,这位将军便企图借着被元首亲自授勋的机会说服对方放弃这一指令。
他情绪激昂地向希特勒描述了合围圈内的全部情况,并且他的那些话语似乎也打动到了这个内心敏感的男人。
站在希特勒身旁不远处的绿眼睛贵族则一言不发地听着那些。
他知道,有关于此的情形,曼施坦因元帅早在多日以前就已向他们的元首做出过汇报了。
可他们的元首却就是不愿相信对方。
而现在,来自于合围圈的独臂将军将那些又深刻地还原了一遍。
这下,希特勒总算是相信了。
只是那些打动到了他的情况却并没有让他的意志产生动摇。
当胡贝将军在说出那些后又向他提出突围的请求时,他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希特勒:“我已经看了保卢斯将军在今天发给我的报告了。他说如果突围,他将只能行驶20公里,最多30公里。他说他的第6集团军现在不能突围。”
胡贝:“那是因为等在斯大林格勒城外的第4集团军现在正在孤军奋战!可一旦我们的第6集团军也开始向外突围,我相信他们所承受的压力会立刻就减小很多,然后他们的装甲矛头就可以向前继续突围了!”
当胡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担心自己所说的话不够分量,因而他便转头看向一旁的艾伯赫特,并说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曾在三天前冒险飞入合围圈,他知道我们的情况。现在已经到了我们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突围出来的时候了。”
独臂将军的这句话把希特勒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昔日的宠臣身上。
而后,在进到这间接待室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言的艾伯赫特便说出了两人都还不知道的最新情况。
艾伯赫特:“作为第4集团军的先头部队,第57装甲军在那里等待了六天。由于苏军不断从合围圈的100个兵团那里抽调兵力向他们发起猛攻,3个小时之前他们已经被迫后撤了。”
在得到了这一重要的信息后,心急如焚的胡贝将军连忙问道:“他们后撤了多少公里?”
艾伯赫特摇了摇头,并道:“直到我出发来这里之前,他们还没有建起一条可以稳固下来的战线。由于苏军抽调了强大的兵力从东西两侧对他们进行合围,而负责保护他们侧翼安全的罗马尼亚军已经支撑不住,我认为他们正在进行的一定会是场大范围的撤退。”
当胡贝将军听到这样的消息时,他很快便发出了懊恼的呼气声。
而帝国元首的反应则显得平静得多。
他开始劝说这位执意要突围的将军,并告诉对方陆军总部正在筹划一场从西面发起的,新的救援攻势。并且空军也将因为大范围的人员调换而发起更为有效的空中补给,甚至精锐的党卫军装甲师部队也即将从法国调到斯大林格勒来。被围困的第6集团军将最早在2月下旬的时候得到解救。
但当曼施坦因元帅在数小时之后从绿眼睛的贵族那里听到这些的时候,他则直言不讳道:“太晚了。”
“太晚了。”他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而后对身旁的这位青年说道:“如果合围圈内的最新情况就如同胡贝所说的那样,给他们输送补给的飞行员甚至拒绝在夜间起降,那他们的食物和弹药都必定会越来越匮乏。第6集团军根本就撑不到2月下旬。”
此时的艾伯赫特已经十分明白,想要解救出被围困在斯大林格勒的第6集团军,他们必须得依靠自己所能调动的力量。
至于根本不清楚顿河局势究竟有多紧急的元首所承诺的那些,他们根本想都不必想。
可过早地对他的元首失去希望虽不是一件坏事,却一定会是一件让人无法高兴的事。
在沉思了片刻后,如今对于顿河的局势已经有了充分了解的艾伯赫特不禁向曼施坦因问道:“a集团军群还是不愿意借兵吗?”
对于这样的问题,曼施坦因并没有直接回答。
可有的时候,沉默就已经意味着一切了。
又是片刻之后,这位在在危难时刻成为了集团军司令的元帅说道:“抛开立场问题,就我个人而言,我其实很能够理解a集团军群不愿向我们借兵的心情。”
这位作风强硬的普鲁士军官既然敢于在战场上违抗帝国元首的命令,那么他也便不会惧怕向这位在奇尔河防线告急时自愿去支援的军官说出自己真正的看法。
曼施坦因:“a集团军群在他们的前司令被元首解除职务后一直都没有等到新的司令。他们的部队因此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都缺乏整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指挥官一定会更倾向于维持原状,所以也就不会愿意冒险借兵给我们。”
有时候事实虽然的确如此,可接受它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和元首大本营里的那些还幻想着在2月下旬之前发起一场新的解救行动的人相比,正身处于顿河局势中心的艾伯赫特无疑会比他们都看得更远一些。
可是身为不顾一切地发起了这场救援行动的集团军群司令,曼施坦因元帅显然看得比艾伯赫特还要更远一些。
当绿眼睛的贵族还深深陷于懊恼之中,并无论如何也拨不开云雾的时候,他身旁的这位元帅向他问道:“格罗伊茨伯爵,合围圈内现在大约还有多少人?”
这无疑是一个很难去回答的问题。
但之所以说回答是困难的,却不是因为那些数字太难统计。
之所以说那是困难的,是因为在说出那些数字的同时,艾伯赫特必定会再度想起那些已经逝去了的年轻生命。
艾伯赫特:“一开始的时候,合围圈内大约有24万人。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围困,除去不断被运出的伤病还有已经战死、饿死或者冻死的人,那里大约还有14至15万人。”
听到了这个回答的曼施坦因点了点头。
而后他便在点起了一支烟,并抽了几口后说道:“在你去到元首大本营的时候,我又思考了一遍你之前说的话。格罗伊茨伯爵,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
可艾伯赫特却是不明白对方所赞同的究竟是什么。
于是身旁的元帅只得提醒道:“你认为现在的顿河已经成为了一个‘超级斯大林格勒’。”
艾伯赫特:“是的,我的确这样说过。”
曼施坦因:“你还说,苏军了解我们的元首,所以他们才想到了用斯大林之名来钉住第6集团军的办法。当他们的第一步成功之后,他们就会用第6集团军的生死来钉住整个顿河集团军群。”
当艾伯赫特听到这里的时候,他似乎就明白对方想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了。可他还是会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他的那些不加掩饰的神情显然会让曼施坦因感到内心更为煎熬。
曼施坦因:“胡贝带来的一个消息让我感到极为触动。他说在第6集团军里流传着一个消息,他们说我曾用电报告诉他们——‘坚持住,我会救你们出来。曼施坦因。’但我从不会就自己没有把握的事给出承诺。并且,我也已经无法救他们出来了。”
这样的话语让已经明白了他意思的艾伯赫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曼施坦因却是抬手制止了对方,并说道:
“保卢斯将军已经让我们看到了被难以割舍的东西钉在原地所可能造成的后果。我绝不可能让整个集团军群跟着重复他的错误。”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