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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1 高明手腕(1 / 1)

洪清华是个高产妈妈,李勃然不到三岁就生了李浩然,李浩然没到一生日李香泽便来到人间。两口子每天脚打后脑勺地忙也弄不了仨孩子,无奈之下只好把洪清华的妈接来带孩子。

洪清华的妈洪刘氏是个地道的农村老太太,干起活来却是干净利索。就是性格古怪,家里外头不合群。老头子在时,两口子没有一天不掐的。老头子没了,她又跟儿媳妇掐,愁得仨儿子没辙,只好轮流养这个多事的妈。忽然有一天老妹妹来信说要接多事的妈去带孩子,乐颠了的仨儿子赶忙回信,说不用你来接俺们马上就把妈给你送过来。

洪刘氏在李久成家里住了五年,带大了李浩然和李香泽,同时也把李久成气得了胃病。后来洪清华的大嫂突然中风,洪刘氏回到了大儿家,李久成才算解放了。一晃二十年过去,洪刘氏又来住闺女家啦。汪建文听到洪刘氏来了高兴得像中了大奖似的,立刻想起李浩然的话——没有姥姥我可能早就死啦,我欠姥姥的恩哪!只要自己好好伺候老太太,就一定能感动他,这个家也就能恢复到从前。所以,没等洪刘氏的屁股坐热了闺女家的床,她就把她接走了。

汪建文把洪刘氏接回家,先倒了杯牛奶,又给扒了只香蕉垫底。接着搀扶着洪刘氏挨屋地参观,边走边介绍着各种家用电器,手把手地教洪刘氏水龙头和坐便器的用法,然后把洪刘氏安置在新换铺盖的床上休息,自己进了厨房煎炒烹炸。丰富的晚餐之后,她又烧了洗澡水。

洪刘氏正与二外孙闲唠,汪建文进来轻声细语地说:“姥,您又坐车又坐船的,身上一定不舒服。我已经烧好水啦,走,我给您洗洗澡去。”

洪刘氏仿佛听到了鬼叫,吓得吱地一下退到床里,摆着手拒绝:“不用不用。吃水得花钱呢,可别祸害水啦。”

李浩然笑着解释,“看您说的,洗个澡能用多少水呀?要是夏天我们天天洗,有时一天洗好几次呢,您就不用替我们省水啦。”说着去拉洪刘氏。

汪建文接着劝说。“姥,我给您买了几件新衣服,洗完了您试试看合不合身。我跟卖主说好啦,不行咱可以拿去换。”

洪刘氏双手阻挡着外孙的手。“我在家一两个月才洗一回澡,来前你妈要给我洗我都没让。人老了没有多少汗,这回来也没走几步路,都是你爸爸背着,不信你们看看我的鞋底。”

汪建文向李浩然求助。李勃然想了想,突然抓住洪刘氏的脚脖子撸起裤管,立即白皮子扑啦啦地掉了下来。“您看看该洗了吧?要不别说新衣服,就是这新床单也得整埋汰啦。”边放裤管边冲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洪刘氏挤眉弄眼。

汪建文看着李浩然的样子,一幕幕往事扑上心头。

洪刘氏伸手戳戳李浩然的额头。“坏小子就你有道道。”说完放下大烟袋下地,汪建文赶紧搀住。

进了卫生间,洪刘氏背对着汪建文慢慢脱着衣服。

汪建文明白这个老封建害起了羞,也就不看她。试了试池子里的水温,又拧开洗发水闻了闻,忽然她听见水哗啦一声,回头一看,洪刘氏穿着大裤衩子正颤颤巍巍地往池子里下,她匆忙拦住说:“姥,还有一件没脱呢。”

洪刘氏侧着身子说:“不脱啦,在家洗澡都不脱。”说着就坐进了池子里。

汪建文又好气又好笑,坐到浴池边上说:“姥,咱们都是女人,没啥不好意思的。您快把裤衩脱喽,要不一会儿脏东西都粘在上面就不好洗啦。我把脸冲这儿边不看您,您脱吧。”真把脸转到一边。

洪刘氏双手抱着膝盖,头也不敢回地说:“不好洗就不要了,反正我还有一条呢。”

“那您一会儿洗完了不得换新的么?难道您要把这条湿的穿在里面不成?”

“一会儿你出去了我再换。”就是不脱,你能咋的?

“咳!姥姥,您怕的是啥吧?您是我的长辈,我只会尊重您,连头发丝那么大的想法都不会有。告诉您吧,当姑娘时我就常常给我奶奶洗澡,直到她去世。……”

洪刘氏架不住汪建文劝,最后扭着脸脱下了裤衩。

“唉,这才像洗澡的样子嘛。”拿起一边的塑料杯舀水往洪刘氏背上浇了几下,然后把杯给了洪刘氏。“姥,您自个儿先往身上浇水,我给您洗头。”说着打开洪刘氏的发髻,摘下挂在墙上的莲花喷头。

洗了头,搓了澡,换上新内衣裤,本来土啦吧唧的洪刘氏立时变成了清爽利落的城市老太太,被汪建文搀出卫生间让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着大烟袋,一边继续享受着外孙媳妇的服务。

洪刘氏嘴里吧嗒着烟袋咀儿,耳朵听着外孙媳妇讲的故事,往事在心上闪过,眼泪在眼角流淌。

李浩然从卧室出来,见焕然一新的姥姥在抹眼泪,立刻沉下脸来质问汪建文:“你跟姥瞎嘞嘞啥啦?”

一门心思梳头的汪建文不由愣了,慌忙看看洪刘氏,困惑地说:“我就讲赵本山的小品来着。”

洪刘氏拍了李浩然一巴掌。“坏小子,你瞎横唬啥呀?我是想起了以前受的气,一时心酸啦。毛主席都说不调查不许乱说话。你没调查咋就胡乱冤枉好人呢?”

李浩然斜视汪建文,见她正咬着嘴唇娇嗔地盯着自己,他急忙别过脸坐在洪刘氏身边。

汪建文不失时机地深入。“姥啊,您要是愿意就在这儿常住好啦。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咱就不想了吧。有句话不是说先胖不算胖后胖才压炕吗?从今儿个起,您老人家就该享福啦。”

“那敢情好啦!就怕我这把老骨头只有遭罪的命没有享福的命啊!”

李浩然拍拍洪刘氏。“放心吧姥,您哪,肯定能活过一百岁。”

洪刘氏眉开眼笑,点点李浩然的额头。“你就哄我吧,坏小子。”

李浩然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是真的。人一辈子不是一半遭罪一半享福吗?您遭了五六十年的罪,福却没享几天,阎王爷不会叫你去的。”

洪刘氏呵呵大笑。“小文子你听听,他净胡弄我。”

“姥,他没说错。您心眼好使,一定会长寿的。”

洪刘氏长叹一声。“除了你大舅妈和你妈给我洗过澡再没人给我洗澡了,人家都嫌我埋汰呀!没想到,”拍拍汪建文。“你不嫌弃我这个农村老太太,真是难得!”

汪建文笑了。“姥,当年你屎一把尿一把地伺候浩然不也没嫌弃嘛!我是他媳妇,就算替他尽孝啦。”说完就看着李浩然。

李浩然却耷拉着眼皮,心说:你就演戏吧。

洪刘氏又拍拍李浩然。“坏小子听到没?你媳妇多好!你看看,打我进屋到现在她里外地忙,给我整好吃的,又给我买新衣裳。”抻着身上的内衣美滋滋地给外孙看。“你姥姥我活了快八十岁啦,做梦也不敢想能穿上这么光溜的衣裳。一点也不沾身子,可得劲了!亏得你妈生了你,亏得你给姥姥找了个这么孝顺的媳妇。姥姥可没白看你呀!”

李浩然冷漠地说:“才一天,您老先不要说孝顺这两个字。”

汪建文不服气地接话。“那就让姥住下来验证一下吧?”

李浩然严厉盯着她说:“这话是你说的。”转脸微笑着问洪刘氏,“洗了澡是不是很舒服?”

“舒服舒服,比在家洗舒服多了。在家洗澡就整盆水用手巾擦擦,洗完也没觉得咋样。这回可变样啦,浑身轻飘飘的。得劲儿!”说着嗓子痒了,咳嗽两声,头一歪吧地吐了一口痰。

李浩然的心猛然一悸,不无慌乱地瞥了汪建文一眼,汪建文一点异样也没有,不紧不慢地别好头簪,然后拿着梳子进了卫生间。

李浩然慢慢松开一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巡视淡粉色的地板。

在靠近厨房门口的地板上有一摊绿莹莹黄乎乎的黏液。

李浩然的胃突然一阵翻腾,赶紧缩回目光,边思考怎么把它除去边胡乱追问洪刘氏的陈年往事。

不料,一提起往事,洪刘氏的嘴就停不住啦,说完了这事说那事,恨不得把所有的旧事都跟外孙叨咕叨咕才好呢。

正在李浩然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汪建文从卫生间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卷卫生纸。

李浩然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斜着眼瞥着汪建文。

汪建文把卫生纸放在茶几上,顺手揪断一大块,略一撒目便到了那口痰前,闭着眼用纸巾裹起痰,然后快步进了卫生间。

李浩然直勾勾地看着卫生间的门轻轻合上,紧接着便听见隐约的呕吐声。他的心忽然微微一动。

“哎,坏小子,你还记不记得……”

李浩然对洪刘氏摆下手。“姥你等等。”站起来走了出去。

洪刘氏愣愣看着二外孙走去,竟忘了抽烟。

一会儿李浩然回来,手里拿着美朵的废纸篓,篓里衬着一只干净的塑料袋,洪刘氏呆呆看着纸篓不知何意。

李浩然把纸篓放在洪刘氏伸手可及的地方,笑嘻嘻地说:“姥啊,我不大抽烟,家里也没个烟灰缸。”指指纸篓,“您就把它当作特大号烟灰缸好了,烟灰你就往这里磕,唾沫痰啥的就往这里吐,约莫差不多了我们一收拾,您看行吗?”

洪刘氏看着李浩然有点不自然的笑脸,突然想起刚才吐的那口痰,立即红了老脸,赶忙好好好地答应。

洪刘氏年轻时干净利索,可一过六十便开始邋遢,不管啥衣服,只要穿在到她身上不出半日,前襟袖头上除了左一块右一块的污滞就是疙疤。洗脸就洗三把,两三天才梳回头。每天叼着大烟袋不住嘴地吧嗒,吧嗒几下就得吐口唾沫或者痰。人老啦,吃东西就该节制。她可好,一上饭桌就红眼,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忙活食物,假牙底下便常常钻进去食物,她就常常用手抠出假牙,在衣袖上或大襟上擦擦抹抹再塞回嘴里接着忙活,有时忙得急了非呛便噎,于是,这边咳嗽得满嘴喷食物,那边便吱吱地放屁,惹得没人愿意跟她同桌吃饭,只好让她一人拉单桌。

洪清华回东北看望病重的大嫂,亲眼目睹八十岁老母晚景如此凄凉,便不管不顾地把她领了回来。回到家的第一顿饭全家就没吃好,李久成洋装胃疼,只喝了半碗汤就下了桌子。李勃然就喝了两杯酒也放下筷子。萧紫玉虽然硬撑着没有下桌,可也没吃几口。就连洪清华自己也是一阵阵地反胃。只有五岁的贝宁比赛似的跟着太姥姥吃着。

洪清华后悔自己太冲动,想了一宿还是决定让老娘自个儿在她的卧室里就餐的好。没想到,新买的小饭桌还没等用呢,汪建文就把老娘给接走啦。她暗暗思忖:不出三天,那个人尖子准会把母亲给送回来。然而,三天过去了,母亲没被送回来。她呆不住啦:母亲一辈子没有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别临老临老又遭一样罪。于是她便有了一项新的“工作”——就是早上、晚上或中午,突然出现在李浩然的家里——收集母亲受虐待的证据。让她震惊不信的是,母亲像个祖宗似的被她讨厌的二儿媳妇伺候着,一如伺候个三岁的孩子!那么挑剔的人竟然给她邋遢的母亲端汤倒水、喂饭夹菜、擦嘴洗脸、梳头洗澡,没事还搀下楼去遛弯儿,还今儿个一件衣服,明儿个一条裤子地打扮着她,真让她这个女儿脸红啊!洪清华慈爱的心门不知不觉对二儿媳妇打开了。

李浩然默默看着汪建文的所作所为,心却一遍遍地自问:人真的会改变吗?一个连自己闺女的剩饭都不吃的人,居然在伺候一个邋遢的老太太吃完饭后还能咽得下去东西?她这是装的,是在演戏呢!好吧。既然演戏就不能没有观众,看看到底是演员先演不下去,还是观众先看不下去。

汪建文的确是在演戏,只不过这出假戏演到一半就变成了真戏。刚开始她是强忍着心中翻江倒海的呕吐感,逼着自己抓洪刘氏吐的黏痰、搓她粗糙长满老人斑的身子、擦洗她大便小便的残汁儿、闻她又辣又呛的旱烟,……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打好洪刘氏这张牌,好让丈夫和个大满贯,从而拿回失去的宠爱和呵护,到那时再把洪刘氏这把伤风的鼻涕给甩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洪刘氏不断倾吐的遭遇在不知不觉中拨动了她感情弦中最脆弱的那条,她可怜起这个不幸却长寿的老人,从而真心诚意地抚慰起洪刘氏满是伤痕的心来,恶心这个生理活动也就随着潜移默化的感情转变而悄悄退却了。

汪建文在变,李浩然也在变,热情不知哪一天代替了冷漠,白天他再也不吝啬开朗的笑容了,晚上也心甘情愿地让汪建文把他的胳膊压麻。

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有使命,不同的是使命多少重轻之分,待使命都完成了,生命也就终止了。

洪刘氏完成了她的最后一项使命——弥补二外孙子婚姻的裂痕,如果这也是使命的话——在一天的凌晨突然中风,弄到医院不到一天就去见了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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