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贵城是老道人师徒仨人的第二站,也是单璠与凌元商量好了的路线。此时的老道人仨人与凌元分别已经在第四天,这让单璠开始变得有些恼火,凌元分明说了两三天就能追上他们,这都什么时候了,莫不是这小子临时反悔了?
然而经过快一年的接触,师兄陈雍庭大致都能师妹一闷气便在想什么,估计这会儿殿下追上他们来,免不了师妹的一阵责骂。
所以陈雍庭倒是有些希望殿下能够再晚上一两天,因为就师妹的性子来讲,那会儿肯定就不怎么舍得骂殿下了,就算真的骂,那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其实在单璠自己看来,自己将这份友谊隐藏得很好了,她的身边有师傅跟师兄便是极好的,凌元那小子就算有事情给耽搁了,一时半儿赶不回来,她也不那么着急。
可师傅跟师兄都看得出来,路上师妹时不时地回望身后,虽然次数不多,但次次都是真心实意。
就连猴子巴布都知道小主人在等凌元。
所以猴子巴布打算下次见着凌元,想着可不能再生气,曾经老主人一剑贯穿那个陪伴她好些年女孩的时候,巴布一拳轰在了老主人脸上,将老主人打飞。直到那个女孩最后怪也不怪老主人,巴布依旧见面就龇牙咧嘴,最终反而还得不到女孩的好耐性。
清贵城重在清,不在‘贵’,这不仅是帝国收编之前,收编之后更是如此。
整个城镇的经济算不得上好,比起方圆五百里的十几座城镇,清贵城排名几乎年年都排在末尾。
师徒仨人行径在城中街道之上,周围一排的商铺装潢是陈旧式的,像是历经大雨冲刷的样子,有股发霉的迹象。而铺子的主人亦或是店小二都不怎么热情,有些看似老板身段的人们,甚至搬来一只躺椅,索性在铺子门前呼呼大睡。
现在的单璠不仅有钱了,灵识也是每日都不断地增强,以前只能探测十丈范围内的情况,如今百丈之内的鬼物风吹草动,都已瞒不过她。在进城那会儿,单璠大致摸了摸清贵城上方的天空以及地表,都要比其他城镇纯净许多。
单璠是想等着让凌元赶上他们的步伐,所以率先跟师傅征求了意见,挽着师傅的手臂问道:“师傅呀,咱们可以歇息一会儿嘛?刚刚赶了这么久的路,昨夜也是在外头过的,今天咱们不如就住城里好嘛,如果师傅同意,小璠就想马上下榻客栈了。”
老道人这还没搭腔呢,街道旁躺着晒太阳的男子立马蹭起身来,叫喊道:“要住客栈嘛几位,当然是住我们芫花客栈了撒,房间优雅,陈设也颇有品位,几位当真不能错过喽!”
师徒三人目视那吆喝的男子,单璠憋住笑不忍发作,她没得到师傅的首肯是万不会有所表态的。
老道人深知小徒弟对凌元殿下的挂牵,虽然比不了对自己那个木鱼疙瘩的徒弟来,不过老道人还是有些吃醋啊,毕竟他这第二的位置已经不保了。
老道人笑呵呵地跟单璠说道:“小璠走累了的话,咱们就在这清贵城歇上一两天也可,可以正好等一等殿下。”
单璠脸露喜色,高呼道:“师傅好棒!”
老道人又问道:“不过小璠可已时刻都准备好,以免殿下与我们错过了。”
单璠扬起小脑袋说道:“师傅放心,只要凌元那小子不瞎,小璠就保证他不会错过咱们。”
老道人还是叮嘱道:“小璠切莫大意,小心咱们这方失了礼仪。”
小璠认真点头。
然后单璠又转过身去,笑嘻嘻地跟陈雍庭打着商量:“师兄啊,师傅说可以在这清贵城住上一两天诶,你说咱们挑选那一家客栈才好呢?师兄你拿主意好不好?”
仨人的步调未曾衰减,他们直直地经过了那男子,同样是没等师兄说话,那男子在他们身后叫喊道:“我芫花客栈地势好,视野广,几位客官可莫要错过了呀,错过了风景还好说,错过了我芫花客栈的特色菜肴跟酒酿,那才是一大损失啊!”
陈雍庭率先停下了步子,单璠心意相通同样止步,俩人倒不是因为男子口中的风景,而是他所说的菜肴跟酒水。
陈雍庭说道:“师傅好像有三天没喝酒了吧?”
单璠笑嘻嘻道:“可不是咋滴。”
陈雍庭道:“那要不咱们……”
单璠接住话茬:“就住那芫花客栈,顺道看看风景,品尝一下他说的美食菜肴,再给师傅买上一壶好酒。”
陈雍庭点点头,心里头与师妹大概是一般的美得不可方物,原因很简单,不光是师妹,这等待殿下的时光,总是让他也如此期待。
于是三人一猴倒转了路径,走进了那个被男子夸到天上去的客栈。
也的确有两把刷子,等到几人进了大堂,才发现这间芫花客栈,装潢细致,采光通明,犹如走进了小桃园。
桌子在大堂中央,进客栈的时候,单璠主动将面朝大门的主坐留给师傅,她跟师兄俩人相对而坐。三人落座方桌后,猴子巴布也跳上属于它的单独长凳上,男子凑上前来,问三位要吃点什么。
单璠说道:“先上一壶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来,给我师傅解解闷儿,再来四样你们这儿的拿手好菜,一盆米饭,也来一些新鲜的水果,巴大爷吃。”
男子根本理解不到一只猴子会叫巴大爷,所以他刻意地瞟了一眼老道人,以为他便是。
男子好咧一声,就要去告知后厨做菜,但又被单璠叫住:“我师傅可是走南闯北的行家,你们家的酒值几个钱,我师傅闻就能闻得出来,所以酒一定要好,不然钱可不给。”
单璠与老道人询问道:“师傅您说是吧。”
老道人抚须而笑,说道:“酒可以不好,但钱还是要给的。”
男子咧嘴一笑,说道:“咱们芫花客栈独有的香果酒,在附近可是远近闻名,保证老神仙闻着味儿就能称赞一声好!”
单璠点头,示意男子可以去忙活了。
当一桌的好酒好菜上齐的时候,单璠率先侧过头去,老道人第二个抬眼望去,最后才是后知后觉的陈雍庭,而至于猴子巴布,已经顾不得什么,猴嘴里塞满了可口的水果。
“哎呀,我好饿啊,这两天总是一顿饱饭过了,时辰还没到就饿了。”
凌元的身影突然从大门口出现,他大步径直地走到那桌旁,将背对着他、独自坐着的猴子巴布往旁边的长凳挤了挤,一屁股坐下,然后从竹筷筒里快速地抽出一双筷子,学着江湖把式将竹筷往桌上一戳,两头对齐后,便迅速下筷,大口朵颐着。
单璠与师兄俩人对视一眼,老道人则自顾自地喝着小酒,他瞧着皇子殿下吃得有些急,朝着店家招招手,说道:“添一只碗,要大一点的。”
店家男子送来了一只大口的碗,凌元嘴里嚼着菜,满嘴油光问道:“有烧鸡嘛?”
店家点点头,他见过太多的饿汉狼吞虎咽,但都没有眼前的这位小兄弟来得生猛,好似他基本没怎么咀嚼,是直接生咽的。
凌元咕噜咕噜像喝水一样咽下了一口菜,与店家说道:“那给我来一只,也要大的。”
单璠有些不高兴了,凌元这小子招呼都不打,就坐下来吃,一点礼貌都不讲,就在刚刚师傅还嘱咐她要懂礼貌。瞧着凌元埋头吃菜的样子,她都没吃两口,师傅师兄同样如此,桌上的四道菜已经见底了。
单璠说道:“我说凌元,这桌子的菜除了我师傅的酒水钱,钱可得你来付!”
埋头的凌元抬眼瞧着单璠,再一次生生咽下一口香喷喷的菜,说道:“没问题,我来给,来来来,你们也吃啊。”
自己明明很想见到凌元这个小子的,但稍微一些该有的规矩一旦被这小子给破了,单璠就气得不行,她指着四样菜询问师傅道:“师傅呀,这四道菜,这是第一道,这是第二第三第四道,师傅可觉着哪些好吃?”
老道人指了两道菜,随后单璠朝店家说道:“再来六道菜,刚刚的第三第四道菜各来一样,剩下的四样店家你捉摸着上,不要重复的就成。”
菜都是好菜,但也都不便宜,这一行人还要住店呢,店家知道是贵客上门了。
单璠也在用凌元的荷包发泄了一番后,心境好上了不少。她抢在凌元前头捻住了一块大鱼肉给师傅,然后又捻了一块鸡肉给师兄,而至于她跟猴子巴布,也就只好看着他们三人慢慢吃,等着下一桌菜了。
单璠瞧着凌元埋头干仗的模样,就嫌弃道:“凌元你也慢点吃,你在宫里头,应该不是这么吃的吧。那皇宫的规矩,有时候路过说评书的地儿,也听过你跟你姐是从小就学礼仪的啊。”
凌元大口嚼着,与单璠说道:“那又如何?奶奶不在了,我又在国外,没人管得了我。”
单璠咦了一声,说道:“不对啊,抛开真正的原因不去说,我可是听说你跟你姐姐都是天上神仙赐给星冥帝国的,你哪里来的奶奶?”
凌元楞了一下,随口撒了一个谎:“那我娘亲打哪里来?”
单璠纠正道:“那叫外婆。”
凌元继续用筷子夹菜送进嘴里,咀嚼道:“都一样。”
单璠就比较好奇凌元为何饿得如此之快:“凌元,你说你都过了拔高的时候了,怎么还饿得快,刚刚你说时候没到就饿了,我看应该是你这几日来回奔波,体力消耗大。”
凌元点点头,手拿着筷子说道:“也差不多吧,这几日可真把我忙活够了。”
单璠不悦道:“取药的事,本就是你该做的,你还嫌累?”
凌元两三下吃完了四道菜,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直看得单璠心里发毛,他说道:“不是咧,之前我不有跟你提及过,我救的那俩位女孩吗?”
单璠点点头,陈雍庭在旁也自然而然地点头。
凌元继续道:“现在她们俩是我的徒弟了。”
单璠立马东张西望,她起身往客栈大门口大步走去,没瞧见有什么女孩子在门口候着等饭吃,折返落座朝着凌元呵呵道:“收徒弟哪有你这样的时候,徒弟在哪里呢?我怎么没瞧见。”
凌元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些伤感道:“我让他们去哪个啥,哪个玉旻宗做个记名弟子,过几年我再去将她们接过来。”
单璠不明所以道:“你堂堂帝国皇子殿下,还怕什么?怕拖后腿?怕打不过别人害了她俩?”
凌元摇了摇头,说道:“打架我是挺在行的,不过我又没做过师傅,怎么教人子弟都不会,小璠你刚刚也说了,我吃饭没个正行,这最基本的都不是个当师傅的料。”
单璠气凌元没出息,她恼声道:“当师傅就好好当个师傅就好啊,哪里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师傅,我师傅还喜欢抠脚呢。”
这话说得老道人咳嗽一声,单璠立马笑嘻嘻地跟老道人说道:“但小璠就觉着师傅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傅,这跟抠脚不抠脚没关系的,对师傅的形象一点也不打折,谁叫咱师傅本事大呢。”
老道人满意点头,小徒儿的话很中听,褒大过于贬,很实在。
凌元有些不理解,单璠继续说道:“虽然我没见过我爹是怎么教轩哥的,但轩哥从来就没教过我什么真法,唯一能够叫得上名来的,就只是狂剑诀的第一式剑花,余下的六招,轩哥说爹爹没教他,他也就没法教我了。不过我觉着我的技道也挺不错啊,全都是跟轩哥对砍练出来的咧。”
凌元还是直愣愣地看着单璠,他对此依旧没有得出结论。
单璠就觉着自己像是对牛弹琴。
于是单璠就直言道:“我是说,做师傅只要好好地守住徒弟的安全,让他们茁壮成长,等到他们长大,就自个儿放下山去历练。”
老道人抿了一口果酒,补充道:“前提是要把自己的徒儿,打骂够了再放下山去,那样在外头才吃得开,不容易闯祸连累做师傅的。就像我的大徒弟雍庭嘛,四年间打骂习惯了,现在偶尔都能管管我这师傅了,这叫什么殿下你知道吗?”
凌元依旧摇摇头,单璠也投向询问的目光,只有陈雍庭对此并不关心,打骂都是自己遭罪,师傅只会空口说白话。
只听老道人笑呵呵道:“这就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徒弟能有师傅厉害了。”
陈雍庭身躯一震,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单璠则试探性问道:“那师傅对小璠平时都很和颜悦色的呀?”
老道人知道小徒儿的鬼灵精,刚刚夸完了师兄,无非就是她也想被夸夸,老道人戳了戳单璠的额头,笑着说道:“小璠懂事,什么都不用师傅提点,不像你的师兄,经常给师傅穿小鞋。”
单璠咧嘴一笑,师傅的夸奖真让她心情愉悦。
凌元则说道:“做师傅我还是第一次接触,所以你们跟我讲了,我也是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我还没给她们俩教过一招半式。”
单璠戏谑道:“那你还不快赶紧去找小医女,搞对象你也第一次,难道不知道人家小医女对你的心意?”
凌元其实心里根本就没有愧疚,他只觉得当初离开张莎的时候,自己就轻松多了。
不过眼下凌元还是有自己的烦恼,他问道:“那听你们的意思,我教不教都无所谓了?是要我先教品德?……”
凌元只觉着自己的问题太过无脑,及时止损是他现下没有问出来的问题,老道人则问道:“殿下,你知道道灵界有多少道者嘛?”
凌元摇摇头,老道人自问自答:“接近百万。”
老道人又问道:“那殿下知道整座道灵界又有多少人口呢?”
凌元同样不知,以前帝国在没有扩张那会儿,上课的太傅有跟凌元还有姐姐提及过帝国的人口,足有数千万。而如今帝国的国土面积扩了几倍,相信人口也是成倍增加的。
老道人笑着说道:“老道约摸着算了一下,整座道灵界的人口足有五万万到七万万之间,殿下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么?”
凌元根本拿不准老道人的话点在何处,不就是人口多么,还能怎么?
老道人道:“道灵界人口多,道者不到百万,寻常的普通人则以数万万记,咱们道灵界尚武轻文,除了帝国两样兼具之外,那武夫剑客刀客以及使用其他十八般武器的普通人,则是道者的十倍往上。”
凌元仔细听着,老道人抿了一口酒,滋滋道:“所以那些没有道力的普通人要练武,师傅们教授徒弟的剑招刀法,说不定仅仅一套就能撑死了,属于一套剑招刀法传到死的地境。道者则不一样,通过道力随随便便的一挥,剑刃刀光就扑面而来,寻常人剑招再怎么厉害,身法再怎么迅速,也都不可与之匹敌。”
“所以老道要说的便是,那剑招刀法拳法什么的,殿下将来接回了徒弟,让她们随便与你对打就成,就像以前老道给徒弟喂招是一样的道理。等将来徒弟自个儿有了道力,才是她们自己的,当然有没有道力还得看她们的天赋了。”
凌元则说道:“肯定有,林爷爷说两个丫头是好苗子,我估摸着将来再怎么没出息,也得有个化境修为。”
老道人汗颜,殿下这是在当道者的境界是白菜吗,说来就来。那玉旻宗的老祖,据说活了百二十岁,也不过才奉观境修为。
直到第二波的六道菜齐齐上来,才堵住了几人的嘴,猴子巴布也不敢造次,安安静静地坐在凌元身旁,只觉着这个小子的体质不简单。
一桌人吃完了饭菜,凌元跟猴子巴布同时打了个饱嗝,两个不同物种的灵物相视而笑,弄得单璠也都好想当着师兄的面儿痛痛快快地打个饱嗝出来,奈何师傅在,也就不敢了。
凌元去结账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钱快用完了,幸好还能将这顿买下,不过他此时也就剩几个铜板儿了。
想想半个月前从柳家与林爷爷告别,他可是拍着胸脯地跟林爷爷说自己身上的钱十年也花不完,真是让凌元有些头疼了。
以前他都不觉着钱是个好东西,想着刚刚要是不够的话,那单璠还不得给他拆散架了?
单璠从凌元身后走来,她准备定两间房,便与柜台里的掌柜说道:“要两间乙等房,你们这儿还有吗?”
那掌柜的笑着点头,应声道:“有的,四十文一晚,姑娘想要住多久呢?”
单璠把钱递了上去,放在了台面上说道:“就一晚上,两间房。”
单璠瞅了瞅凌元,问道:“凌元你的房间定了吗?”
凌元有些难以启齿,对于钱这东西,他还是头一次感觉到尴尬。
单璠说道:“该不是请我们吃了一顿,你就没钱了吧?”
凌元咧嘴一笑,单璠便又与掌柜说道:“再加一间房,就要在我隔壁的,行嘛掌柜?”
那掌柜连连点头,算好了价钱找了余钱给单璠后,又从身前的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问道:“要不我这就带姑娘还有公子去看看房间,顺便把房门钥匙交给二位?”
单璠点点头。
掌柜就从柜台绕了出来,做请手势,带着单璠还有凌元从贴墙的楼梯口,上了二楼。
掌柜的确没有说谎,他家的芫花客栈虽然不是整个城镇最高的建筑,但客房的高度是整个城镇最高的,所以单璠一打开阳台的小门,她就能看到小镇十里之外的光景。
单璠俩手撑在阳台上,身下便是客栈的大门口,单璠朝着外头扯开嗓门大声喊道:“啊!师兄啊!你在哪里啊?!”
还在大堂跟师傅坐在一起的陈雍庭以为师妹有什么急事,他循着声音快步跨出大门口去,抬头仰望,便瞧见师妹灿烂的笑容,朝着他摇头晃脑。
单璠张开手臂,抱了个大圆,说道:“师兄啊,这上头的风景好美啊,我都能瞧见城墙之外的风景啦。”
陈雍庭微笑着仰头,他想了想,觉着师妹总是这般开心,便是最好的。
然后陈雍庭就瞧见师妹的腿跨过围栏,直直地就要往下跳,吓得陈雍庭连忙挥手不要,但单璠已经身形在下坠中了,然后一个稳稳的落地,单璠脸上写满了得意。
单璠笑容嘻嘻地拉扯着师兄的衣袖,说道:“师兄别怕,师妹我可是跟单京叔叔学过这一招的,只要卸力用得恰到好处,再来两个这么高,都摔不着我呢?”
陈雍庭皱着眉头,师妹实在太过莽撞了,他是真的怕她摔着。
谁知师妹在与他撒娇后,便转过身去,直视前头的街道。
是单璠在楼上瞧见了来者几人,那被巴大爷称为神界的箫怀枫以及礼君圣俩人均在列,还有其余的三人,统共五人,气势不怒而威。
以中年人为首的五人是瞧着单璠从楼上落下的,就连中年人这么个大能者,都没想到单允的女儿会这般霸气,落地之姿尽显英豪之气。
中年人走到离单璠俩人不到两丈的距离停下,算是很近了,中年人抱拳与单璠主动道:“在下张坚,特地来此是想找单姑娘的。”
就中年人一行人的修为,除了箫怀枫的恒听道力,以及礼君圣的御统境,其余三人皆在天道者。即便中年人将三人修为压制在了御统境,但这同时四位御统境修为的道者出现在单璠面前,单璠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一眼望不穿的敌手。
所以在中年人自报家门后,单璠扯开嗓子叫喊道:“巴大爷!凌元!你们快来啊!有人要欺负我!”
猴子巴布率先从大堂里蹦了出来,凌元也是几乎在同一时刻从楼上翻越而下,落在了单璠身侧。
单璠跟凌元说道:“就那个小孩,上回咱们碰见他们的时候,他们骑着长鼻象,在凌元你走之后,这小子就想要找我麻烦!”
凌元听得单璠的言语,有些气闷,是他不理解一个小孩如何要找小璠的麻烦?
凌元朝着前方的几人问道:“你们是路过还是专程来找事的?打架我奉陪到底。”
中年人瞧着凌元,不显得吃惊,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同样与凌元抱拳相告:“在下此次便是为了前几日的误会而来的,是想跟单姑娘当面说一声抱歉。”
单璠则囔囔道:“那不用了,你们走吧,不看到你们就成。”
陈雍庭抬手示意师妹不要乱讲话,整当他要出面时,师傅他老人家也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老道人抱拳同中年人说道:“老道的徒儿说话没有规矩,是老道管教无方,希望诸位不要跟小孩子过不去,老道在这里向诸位赔罪了。”
老道人说着朝中年人微微弓腰,算是赔罪了。
中年人受了这一礼,随后侧过头与箫怀枫说道:“上次的确是你故意挑起矛盾,还不快去跟人家道歉?”
箫怀枫对此事,怎么也想不到先生为何要他对一个姑娘道歉,但先生所说的就是法令,不听也得听,于是箫怀枫走上前去,与单璠打了个道教的正统稽首:“几天前是我不对,存心找你麻烦,希望大姐姐你不要与我计较,下回我不敢了。”
老道人目光一滞,那名小孩的稽首做得很标准,再一瞧中年人身后的那名将军模样的人物,他的腰间所悬挂的铜钱,是压胜钱无误了。
老道人内心巨惊。
压胜钱他在梦中瞧见过的那位样子不清楚的道士所佩戴过,有整整九枚,而眼前的压胜钱却有七枚。
老道人压制住了心境的波涛,他笑着跟小徒儿单璠问道:“小璠呐,别人都上门来道歉了,你要是觉得能接受,就接受下他的道歉,如何?”
单璠嘟囔着嘴,她询问师傅道:“我不喜欢这个小孩,心机太重了,我可不可以不接受啊师傅。”
箫怀枫笑道:“你心机不重如何知道我的心机?”
单璠没多搭理,只是说道:“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被单璠这么一通嚎叫,箫怀枫神情错愕,随后他转身望向中年人,眼神随之低敛。
老道人的脸色不大好看,突然出现的人物可能是牵扯五百年前道教被镇压一事,他正要叫单璠接下这份情,不曾想那位中年人与他说道:“老人家,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咱们做大人的看着便好,过后再仔细分判对错就成,再者本来就没有动起手,不如咱们做长辈的,替晚辈承下这份情如何?”
老道人脸色大缓,随后笑着抱拳相告:“如此最好,道友对待晚辈的心境历练,下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中年人同样抱拳道:“在下看单姑娘的底子,道长的功夫下得不比我的轻了,哈哈哈。”
老道人也跟着畅怀大笑。
等到中年人一行人离去,单璠瞧见师傅也不看谁,独自一人转身回了客栈,在方桌的首座位坐下。
单璠知道自己无意之中冒犯了师傅,虽然平时自己可以拿师傅开开玩笑,但那是因为气氛在那儿,师傅拿她没辙。
但刚刚她的任性,已是犯下了大错。
单璠盯了一眼凌元,这小子无所谓的态度让她觉着好生讨打,又瞅了一眼师兄,师兄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于是单璠自个儿缩着脑袋走进了客栈,在师傅面前双膝跪了下去。
老道人的那壶酒是越喝越有滋味,他也舍不得一口气全闷了,所以直到饭点过后,他依旧没有喝完一壶酒,但见小徒儿跪在了他面前,老道人也放下了酒盅,淡淡说道:“不知者无罪,小璠你起来。”
单璠埋着头,苦口道:“师傅生着气,小璠不敢起。”
老道人叹息一声,说道:“咱们道教在道灵界就是过街的老鼠,像咱们这样跟外头人随口一句老道老道的,无疑是在自己脸上写着求死二字,但也不能不这么做啊,咱们做道士的又没犯错,凭什么要丢下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要是怕死,就干脆脱了这一身的道袍,不做着捉鬼降妖的便是了。”
单璠不怕死,但她被师傅含沙射影的话语吓哭了,她听出了师傅的言下意,是要将自己逐出师门。
凌元赶忙上来说道:“喂,老道,没这么严重吧,不就是没有接受那小子的道歉吗,小璠又没有错。”
陈雍庭则说道:“刚刚我瞧见那中年人身后的一人,腰上悬挂着七枚压胜钱,是很古老的一种道教传统。那些一枚枚的压胜钱,都是上古器物,我师傅这边,寻找了大半辈子也没找到一枚压胜钱。”
凌元跟低声哭泣的单璠都听得仔细,陈雍庭继续道:“所以师傅是怕会连累师妹,至少师妹回到族里去,才能够……不被这些人盯上。”
单璠当即朝老道人说道:“小璠什么都不怕!死都不怕!”
然后单璠望了望师兄,又望了望老道人,继续道:“但小璠就怕不能做师傅的徒弟,不能做师兄的师妹了,小璠最怕的是这个,求师傅不要赶我走……”
老道人根本经不起小徒弟的这一跪,她是何等身份?小璠的父亲,爷爷,外公外婆又是何等身份?
然后曾经老道人之所以肯将禁术教于单璠,是看她心性纯良,所以老道人将单璠暗中推向至高点,也是老道人不愿意看到的。
但之前单璠根本就看不透那一行人的根底,就凭着性子处事,实在是将来连自己如何不明不白死的都不知道,老道人是不愿意小徒弟单璠这样。
远处的清贵城街道上,中年人同样打算在这座城中歇息一两天,也好看看道灵界的好山好水。
不过中年人没打算将天君以及礼教主留在身边,于是吩咐道:“朕出来这好几天,总是有些不合规矩,再把你二人带在身边,恐怕神界很多事就忙不过来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朕就让怀枫跟君圣陪着。”
天君跟礼教主俩人颔首,随后中年人意念婉转,俩人便被他送回了神界内。
其实礼君圣在有没有中年人在的情况下,他都比较随意,就是他的父亲总觉着自己比不过箫怀枫有运道些,经常要自己在中年人面前多多表现一下,但礼君圣心里就反问过父亲‘父亲为何不气自己比不过箫怀枫?’
但那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
中年人说道:“怀枫,君圣,咱们三人在道灵界便可以真正的先生学生的身份相称了,君圣比起在神界的日子,恐怕也要觉着在道灵界要舒坦得多吧。”
礼君圣笑着说道:“不瞒先生,第一次下来,君圣就不想回神界了。”
箫怀枫也跟着凑热闹:“我也是诶,总觉着神界雾蒙蒙的,灵气又太足根本就饿不着,都没有道灵界能好好捯饬捯饬肠子这样的好事。”
箫怀枫的童言无忌,中年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箫怀枫瞧着先生心情大好,便询问道:“学生有个问题,想要问先生。”
中年人大致猜得到,轻轻嗯了一声:“有什么大可一问。”
箫怀枫说道:“学生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先生要我去给单璠道歉,本来之前也没什么冲突,怀枫何必自降身段,去讨好一个姑娘?又不是讨媳妇。”
中年人笑着批评道:“你呀,瞧不起人家单璠,人家单璠还瞧不起你呢,都是一界之内的天骄之子,怀枫可莫要小瞧了任何人。”
箫怀枫愣愣点头,算是明白了先生的意思,但凭他的资质,道力与灵力都是齐修,如今九岁的他道力与灵力都在恒听境,令生于他之前的道者仙人们不敢与他争先,所以就箫怀枫的天资,他基本可以傲视神界所有仙人,反正都是一路高歌猛进至天道者,雷打不动的。
箫怀枫依旧不满道:“一个姑娘家而已,我让她一手一脚都成,照样不是我对手。”
中年人敲箫怀枫的脑袋用了一点力,他责怪道:“朕说的是那从阁楼跃下的男青年,他才是你的敌手。不过惹他不要紧,要是惹了单璠,那男青年铁定找你麻烦,怀枫你明白吗?”
箫怀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那个被他坑了几枚铜板的凌元,箫怀枫觉着也不过如此,先生将他高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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