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叶信在护兵拱卫下来到北门城楼,见城外叛军连营,他上前两步说:
“太尉,叛军暂不会攻城,我军尚有转还余地,大可不必如此担忧。”
张隽只觉得是叶信的安慰致辞,不以为然:
“叛军自起事至今,无坚不摧攻无不克,岂有不破城的道理。”
“太尉,叛军虽众,但鼎炀城中尚有老卒近四万,新丁近两万,小六万人,叛军贸然攻城其伤亡必大,此乃其一。其二,叛军现已截断我军南下通道,粮道断绝,而雷城失守,叛军此时突然放弃围困广信来围鼎炀,定是晋军二十多万人马去了广信。
而广信粮草至多支撑到明年年初,现在一夜间多了晋军二十多万张嘴,广信粮草至多再坚持两至三月月。叶某判断,叛军围困鼎炀是假,意在断绝广信粮草是真。”
这时张佑说道:
“晋军可从本土起运粮草,即便需要一番波折,两月之内定然运到广信,叛军又岂能不知此理。”
“少将军,据报,黑巾贼夺得叛军大型战船一百五十余艘,两月之内若是拉起一支水师,晋军粮草岂能顺利运抵广信。”
魏涵先派战船前往江东,先调拨一部分粮草,而后晋军坐战船返回江东,事实上叛军战船早在麟城以东的海面上伏击晋军战船,根本就没有将粮草运往广信的可能。
“此乃叛军消弭我军粮草之计,等到我军粮草不济之时再攻城,我军将毫无招架之力。”
叶信道,张隽又问:
“那广信为何不趁有粮之时从背后前来驰援我军,进而里应外合将叛军逐走?”
“且不说晋军不会为咸国流血,其攻占蒲城与黑巾贼一战,也是为了图谋广信。广信军倘若出兵来救,晋军岂不趁机占了广信,还美其名曰为我咸国守土。”
“是啊,晋国这些小人图谋的只有我咸国之土……”鼎炀侯叹道,目中顿多了几分暗淡。
叶信这时继续说道:
“其实我军并非全无生机,纵然晋军与广信心猿意马,但好歹有近三十万人,叛军在北海郡粮草耗尽之前,断然不会大举进攻鼎炀。鼎炀粮草尚可用至今冬,草料也足两月,短时内鼎炀并无失守之忧。”
往往越是不可能的事情,越可能成为现实,广信守军七八万之众,晋军二十多万,加上鼎炀,怎么也有三十六七万吧,围困鼎炀的雷霆大军至多十三万人。
即便算上切断鼎炀至合城的五万黑巾军,雷霆在鼎炀城附近,只有十八万人马,仅是晋咸联军的半数,在占有绝对兵力优势之下,非但没打赢战争,相反接连丢城失地,着实不合情理。
但细究起来,且不说两军没有统一的指挥系统,晋军哪里又会替咸国流血,更何况姒光心术不正,想的依然是如何夺取广信。如此一来,晋军从头到尾便不足为虑。
从而根本上将两军分化,被黑巾军各个击破。即便此时落魄到寄人篱下的窘迫地步,晋军依旧不可能被咸国驱使。
当然,广信如今捏着晋军的粮草,可以断粮为要挟,逼迫晋军南下与叛军交手,但也很难说晋军关键时刻突然撤兵,将咸军的背后暴露给叛军,此等事情百里燕(既魏贤)又岂能不知。
于是眼下的局面是,纵然联军在北海郡有三十六七万人,而实际上相互掣肘难以发挥实际兵力的一半,相互之间尔虞我诈,又岂能合力制敌。
叛军切断鼎炀经由合城通道后,广信发往陔陵的函件只能走麟城经茂丘,一人一马一路翻山越岭,抵达陔陵最快也要六天时间。
合城通道截断之后,陔陵发往北海郡的消息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随后才由合城守军发现叛军在合城以北八十里地高筑营垒土堡,仅靠合城的守军数千老弱郡兵和民军根本无力攻破,遂加急向陔陵求救,火速调兵驰援,生怕叛军立刻攻破合城。
赵逊闻信合城通往鼎炀通道被叛军切断深感震惊,叶信的三万骑兵就在鼎炀,而要封锁通往合城的路,必须经由鼎炀,难不成叶信斥候的眼睛都瞎了不成,偌大一支叛军从鼎炀城属地溜过竟然不知道。但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可能。
五万人马打鼎炀过,根本瞒不住,叶信三万骑兵群起而攻之,五万叛军也得伤亡惨重,不至于如此轻松的在合城以北筑垒建塞。
唯一的可能,只有是叛军打通了都郡西郡通往鼎炀以南的这段原始森林的路,经由此路将兵马运动到合城以北。
合城通道被切断的消息尚未平静,雷城失守的消息又引起轩然大波,赵逊清楚知道,这才是最要命的,晋军的粮草没了,而永兴河畔晋军的粮草又运不上去,晋军就只能坐等在北海郡吃咸军的粮,这意味着北海郡的粮荒,足足提前了三个月。
广信发出的催粮信一封接着一封,咸王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晋军断粮,最急的自然是西寰,今日再次进宫与咸王当面交涉。
“父王,晋军断粮在即,为何迟迟不派援军北上救援,打通粮道。”
“太子妃,晋军二十多万人马,吃着广信的粮草却按兵不动,晋军就不能南下解围吗?”
咸王忍无可忍反问西寰,西寰却是理直气壮:
“姒大将军来函称,广信公一次只给三日之粮,三日过后再给,如此恶意刁难羞辱晋军,姒大将军岂能催动大军南下解围。”
合城被切断了通道,但广信依然能从经麟城、茂丘将信送往陔陵,咸王与西寰对广信的形势多少是知道的,两边都在向自己的主子告状。
姒光告咸军不给粮草,百里燕告晋军想坐船逃回江东。咸王纵然心里有数,但当着自己儿媳的面扒拉这种事情,既不合自己长辈身份,也不对人。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咸王这时讽刺问道:
“太子妃,广信若是给足粮草,姒光大将军能南下替寡人解围吗?”
西寰哪里能做晋军的主,被咸王如此一将,只好含糊其辞说:
“只要父王下令广信供应十五日粮草,姒大将军定有主张。”
“哼哼!”咸王冷冷一哼:“黑巾贼兵在鼎炀周围有兵马十七八万,晋军二十余万人能敌得过?不会是拿了寡人的粮草,坐船回晋国养心安神吧。”
咸王一言既出,西寰立时脸涨通红愤懑难当。她打心眼里就没打算让晋军给咸国送人头,哪里能让姒光大军南下解围。
“父王,那总不能坐看晋军断粮吧。”
“晋军何时断过粮,不还吃着广信的粮草吗。”
西寰立时哑口无言,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咸王这时又说:
“即便此时从永兴河东岸晋军大营将粮草运往广信,也只能等到下月,除非太子妃能说动安泰侯,动用梁军为晋军送粮,否则寡人此时此刻已抽不出一兵一卒一个匹夫为晋军送粮。太子妃请回吧,寡人今日累了。”
话音落下,咸王立身而起,头也不回的走出广渊殿负手而去。西寰沉着脸色,被咸王冷脸吃了下面,心里极不痛快,没有丝毫逗留的打算,随即坐车离开了王宫。
咸王走在去百灵园路上,高勋匆忙而来,手中还拿着两封铁匣密封的密函。
“大王,荀大人从志国发回的密信,另一封是我国驻梁国使者密信。”
“哦,快拿来寡人看。”
“诺。”
高勋承上铁匣,咸王确认完好无损,相继拆开两信细看。
“大王,荀大人信中都说了什么。”高勋斗胆问道。
“好消息,志国已允诺卖予寡人粮草辎重,正在装运。先发一半,经由岁当郡进入我咸国,另一半等银钱到付之后,志国再发。”
“那真是太好了,真是揭了我国燃眉之急。”
“不过……梁国来信,北海最近海贼猖獗,上百万寸银难以短时内运到,梁军要等下一批梁军粮草,一起由梁国水师押往东原郡,最快也要两个月后。”
“如此会否误了与志国的约定,要是志国反悔,那可就坏了大事。”
“无妨,寡人已经凑了五十多万两寸银,待志国水师将粮草运至岁当郡,寡人可将银钱运往志国,如此也能给荀大人有个转圜的余地。”
荀牧亲自赶赴志国,就购买粮草辎重与战略物资紧急磋商,志王虽然是答应了,但只答应一半用珍珠交易,一般用银钱和黄金交易,用珍珠交易的部分正在发往咸国,用贵金属交易的部分只有等钱到账后才会发货。
“高勋,广叔子老先生可有话带给寡人。”
“禀大王,老先生说,只要有粮,拖住叛军,叛军早晚必退。”
“是啊,但要寡人坚持到何时呢,寡人耗得起,咸国耗不起啊。赵逊将军那边可有说什么?”
“回大王,永兴河实在抽不出半点兵力北上增兵合城,而且现在黑巾贼兵在徐国连战连捷,很快将迂回至孙国南翼,而北海方面长孙国虽说是在蜀田郡顶住了叛军。
但长孙步军终归不堪大用,顶住叛军攻势多半因叛军主力拖在我咸国,而暂时安然无恙。倘若我军兵败,叛军扫灭长孙国,恐怕也就是两三年时间。
现在唯一能指望,也只有尽快将粮草运回,以稳定民情军心,实在不行,也就只能……”
高勋欲言又止,咸王蹙眉说:
“只能什么?”
“请大先恕臣之罪。”
“但说无妨,寡人恕你无罪。”
“谢大王。臣以为,晋军不堪用,去吓唬吓唬卫国还是可以的。若能让魏将军出面,向歧国借兵,这也未尝不可。”
“什么什么?向歧国借兵?怎么个借法?”
咸王拉下脸色质疑反问,高勋说:
“魏将军乃歧国人,歧国多次遣使游说魏将军回国效力,若是以魏将军作价,向歧国借兵十万,也许还能解当下燃眉之急。”
咸王闻讯勃然大怒:
“荒唐,寡人岂能将魏将军抵给歧国。”
“臣失言,臣该死,还请大王息怒。”
高勋诚惶诚恐自请有罪,咸王仍然怒气未消:
“你叫寡人如何息怒。魏贤乃我咸国之栋梁,寡人的臂膀,兰渊公主的女婿,一个魏将军抵天下百万雄师,你让寡人把魏将军卖了,你叫天下人如何看寡人。
魏将军替寡人效死命,若是回了歧国,岐王如何能重用他,晋国人有岂能放过他,你这是在陷寡人于不义知道吗!”
“臣罪该万死,臣知罪。”
“行了,起来吧。此事不可再提,若是被魏贤所知,魏贤必与寡人离心离德,此乃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岂能为之。”
“臣明白,是臣一时糊涂。”
“去,让太子到百灵园来见寡人,西寰的肚子现在就是寡人也看得出来怀了姜家的种,但为什么其他女人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寡人要当面问他。”
“诺,臣即刻带太子前来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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