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正好将其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属团长诺伦嘉叫嚣着一决雌雄,穆尼眉头紧促,心中越想越可疑:
“连我们都知道的陷进,更善于水战的北人难道不知道?”
“但伯德米斯河没有一条西去大河,他们前往伯德米斯能做什么。如果是掳走中原民,他们的战船根本装不下多少,我们的骑兵就跟着他们的战船,他们连登岸的机会都没有,即便劫走了中原民,他们的战船也装不下,只能走陆路,而伯德米斯远离德朗基,陆路被我们封锁,他们的战船除了西进,没有其他选择。”
诺伦嘉分析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穆尼也想不出联军还能有什么理由,毫无顾忌的进入伯德米斯长驱直入,思索片刻,他说道:
“传令水军,各抽八十艘船,进入塔伦、伯蒂拉两河,我亲自上岸前去一探究竟!”
“遵命阁下。”
穆尼分兵之际,百里燕船队数日后进入一条西去无名河,河宽勉强可供两条大船并排行驶,百里燕果断下令放下小舟快船前出,数以百计的小舟与快船,趁着夜色举火出击,火光绵延数里甚是壮观。
小舟快船出发后第二日,水军主力七十余艘船兵分两路,一路由司空南率领,继续在无名小河东段水域徘徊,阻敌步军封河,百里燕率另一路前往西段,扼控塔伦、伯蒂拉两河进入无名小河的上游河口。
塔伦、伯蒂拉两河蜿蜒绵长,总体呈多个s形大弯道,从无名小河前往博格拉特湖,陆路直线距离三百里,塔伦河段长达六百里,伯蒂拉河段长五百三十里,且是逆水行舟南下。
而无名小河西去水路不过两百五十里,水流平稳,还顺风,远比穆尼船队抵达无名小河快的多,加上途中消息传递浪费的时间,远快于金雪狄人水军速度。
待穆尼上岸南下途中,联军分兵乘坐小舟快船西去的消息传至行营,
“启禀军团长,北人船队于两日前突然换坐小舟、快船数百艘,分兵进入无名小河西去,他们还给小舟渔船装上了风帆,速度极快。”
侦察兵飞速说道,穆尼脸色铁青沉声问道:
“他们出动了多少艘小船,每艘多少人?”
“小渔船是四人一船,少说两三百艘,快船约有几十人,有二十余艘。”
“那他们的船队主力呢?”
“一部在无名小河东段来回徘徊,我军多次试图收窄河道,均被其挫败。另一部在无名小河西段游弋,其两部水军目前已经控制了塔伦与伯蒂拉两河上游通往无名小河的东西河口。”
西山停靠期间,百里燕令工匠赶制小帆,以改装小舟渔船。
金雪狄人的渔船很奇怪,其给小船船尾装备了手动舵,一人掌舵,一人划船。中原小渔船通常是桨舵结合,既有舵的功能,又便于船夫在船尾划桨,只需一人操作。
因此金雪狄人小船船尾预置有深穿孔,将尾舵和手杆拆除,使用时固定特制小帆,不用时拔出,如此可借助风力行船,让人力划动的小船,也能跑高速,加之当下东南风正盛,有利于西进。
联军分兵战法让穆尼措手不及,这等于一夜间联军多了数百艘自由流动的小型战船,此时再从博格拉特派船逆流而上前去堵,已经来不及。
“诺伦嘉,立即派人截住南上的水军,就地靠岸结阵,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击!”
“阁下,他们兵分三路,我军正好将他们分割包围,现在半道停船,我们会坐失良机的。”
“你懂什么!”穆尼怒斥道:“他们占领了塔伦、伯蒂拉上游两处河口,我们分从两河逆流而上,他们只要几十艘装满黑火粉的小船顺流而下,就能把我们炸的粉碎!”
“但我们可以从博格拉特分兵西进,追击他们的小船。”
“那你知道吗,从博格拉特西进至少绕走七八百里的水路,还是逆流而行,我们都是大船,速度只有他们的一半多,等赶到他们的身后,已经是八九天后,加上之前的四天,就是十三天后。那个时候他们早劫走了船只扩充了自己。
现在立即照我的命令去做,让塔伦和伯蒂拉的船队靠岸结阵。”
穆尼非常清楚,他是逆流而上,百里燕占领了上游两处河口,对其极为不利,强攻之下吃亏的只能是他。
封锁了塔伦、伯蒂拉两河上游,无论是从下游绕道,亦或是从博格拉特西进,都要逆流绕行七八百里,大船要走八九天,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此时百里燕正坐船往来于无名小河西段,不时有岸上骑兵拖来石砲车,向不宽的河面发动砲射,但收效甚微。
百里燕将联军缴获为数不多的床弩搬到了船上,加上船上原有的一些,勉强配置了远程武器,巨弩箭上捆有直径七八厘米,长半尺的空心锡筒,筒内装填有火药。
金雪狄人弩的技术差强人意,其床弩充其量仅比中原单兵强弩稍远,连志国朝天弩的射程都达不到,弩箭在配置火药筒后,直线只能对一百五十步内目标加以打击,故而百里燕多采用大仰角高抛弹道,使之可以达到两百多步,甚至更远。当然,这样一来就没什么精度可言了。
而人力拉动的简易石砲车,极限射程也就两百多步,距离越远精度也越差,石块的破坏力也就越差,双方几轮对射,石砲车低下的效率,无法迅速移动的战位很快败下阵来。
这天,行船至中原民村寨附近,岸上金雪狄骑兵往来穿梭,对此百里燕早已司空见惯,身旁蒋杰却是说道:
“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指教。”
“何事?”
“属下发现,我军自五月攻入内河,掠夺其地不下数十次,按说若是我中原各国,早已将沿河村民尽数迁往后方,集中屯驻,移驻戍兵整军备战,或是整训村中青壮编练民军,以抵御水寇袭扰。而今其只有骑兵随行,而未将沿岸人丁迁走,或是编练民军,实在有悖常理。”
“这并不奇怪。据本将所知,金雪狄人早年为开拓关外土地,将土地应许给了贵族和祭司。名义上贵族不能私自拥有土地,但事实上贵族控制了工商手工业以及矿产业,他们在关外的收入是无需缴纳任何税负,但是他们在关外的家族却需要大量金钱,以笼络维持关内的政治利益。
因此在关外长期的开拓统治下,各地逐渐形成以世代家族群落为势力范围的利益家族,利益家族以村为建制,小城为跳板,大城池为政治中心,形成层层密密的利益网络。
贵族在各地任职,以及所依附的上层统治者,都是世代承袭爵位,关系极为牢固。一旦下层家族利益受到损失,其必然要绝对维护自己的利益。
我军所劫掠各地村落,皆属于不同利益家族管辖之地,我军只抢掠物资而很少杀人,因此主要的损失都是受害的金雪狄百姓。各利益家族的损失并不大。
但如果将村庄人丁迁走,其所产生的损失,安置灾民花费的钱粮,将远大于我军所掠夺造成的损失,故而其不会轻易迁走人丁。
我军五月至今所掠沿河两岸上千里地,其若尽数迁走,涉及人口将达数十万之众,其损失将极为惨重。且迁走后如何安置,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故而在我水军尚且弱小,不足酿成大患之际,他们断然不会迁走沿岸村庄。
中原民也同此理,各中原民村归属于不同利益家族,其所产收获尽归统治者所有,若非必要,迁走数十万中原民,其代价之大,难以估量。”
如果要说金雪狄人值得中原学习的地方,其税收制度是值得学习和借鉴的。金雪狄人的税收制度,与当下生产关系、生产力基本相匹配。
当然,前提是其拥有大量被剥削的奴隶,以转嫁其内部本身的经济利益矛盾,如果没有奴隶产生的巨大价值,其要维持两百多万的军队,其税收制度必将奔溃。
早年为开拓关外土地,金雪狄统治者将关外的税收特权,应许给了国内各级贵族,贵族之下又有庞杂的家族脉络,加之还有宗教祭司的参合,这就使得关外的利益分配盘根错节。
经济的本质是人,人是一切经济的来源。百里燕率军侵入内河,只打劫辎重而很少大开杀戒,尽屠全村,如此恰到好处的控制了资本的止损点。
联军抢劫损失最大的是老百姓,而非权贵集团,只要人活着,依然可以继续种地出产经济作物,权贵就能征税。
其次,农耕时代,农业是三大产业供应链条的的最下游,供应链发生问题,反应到上游产业需要一段时间。权贵直接的税收来源与城市的商业和手工业、矿业,农业村落的间接收入,无法对其造成直接的重创。
其三,婆嵩省面积极大,百里燕袭扰地区不过是其东北之地,面积充其量还不到五分之一,而且是蜻蜓点水般的沿河袭扰,没有大规模侵入内陆毁灭性打击,也没有攻打城镇,远达不到资本的止损点。
此种情况下,撤走几十万人口,其损失反而更大,得不偿失。
且不说现代社会迁走几十万人尚且不容易,农耕时代迁走几十万人,所需代价何其之大。
迁界很容易,迁界后的安置问题才是资金支出的最大问题。而且关外土地已划分势力范围,往其他贵族土地上安置难民,再次分割土地,其中又牵扯到更多复杂的利益纠葛,不是一蹴而就,靠着三言两语能解决的问题。
蒋杰工于军事,而疏于政务,其不明其理并不奇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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