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化的基础归根到底是先进的人才基础和配套的制度体制,且不说梁国没有先进教育的基础,其政治制度也不存在大规模发展先进教育的基础,这是其一。
其二,初期的教育投资规模巨大,见效缓慢,若非百里燕私掏腰包,截留永兴利润,根本不能有今天的规模。整个教育周期短则七八年,多则十年二十年,咸国都郡已基本完成初、中、高三阶段教育建设,当初的投入正以可观的速度迅速回报,而梁国根本不存在这些基础条件。
其三,人的理念和认知最终决定发展的道路,百里燕两世为人,熟知技术发展的前景和趋势,永兴城一代代推陈出新技术迭代,遵循的正是现成的发展理念,并不需要漫长的探索过程,避免了走弯路,从而缩短了经验和技术的积累时间,能在数十年内令技术迅速发展,而他国本质上不具备这一条件。
最后,永兴城产能扩张需要资金,设备不足只是一个层面,机器可以二十四小时三班倒,连续生产,但没有钱却不行。
所有采购即便是内部零利润采购,也需耗费大量钱财和工业消耗,工业化的进程伴随巨额钢铁、煤炭的消费支出。
永兴城发展到今天,更多是受益于垄断产品和高效生产的销售收入回哺工业发展,基本上仍处于自己养自己的企业模式,财政上受累于新占四郡的消化,数年来的拨款十分有限,如何扩大财源利用外部资金提供扩张动力,变得十分紧迫。
当年南征截留的金银钱款,这些年都投进了永兴城,差不多已所剩无几,国库一面需要永兴城供血,一面要维持企业自己发展和扩张,光靠垄断的暴利产业,再多的利润也顶不住国家财政的消耗。
姬丰的步步紧逼唯利是图,无疑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借鸡生蛋?!爱卿,何为借鸡生蛋?”
“就是让博源君掏大价钱钱买永兴生产的机器,臣拿他的钱让永兴城扩大生产,如此额外有了一笔外财,为博源君生产机器的同时,永兴城自行扩张产力的成本更低,速度更快,产量也更大。”
“那会否适得其反,令其掌握了咸国技法,或是泄露于其他诸侯之手?”
“大王放心,咸国秘密在乎与教化,在乎于治政,而不在于一台机器一个人,博源君看见的得到的不过是徒有其表,其只要敢开口,吞下的就是一剂毒药。
而且再有十年或十五年,永兴城将比今日更为强大,远非梁国和诸侯所能匹敌。”
“依爱卿之意,此事若成咸国增几分国力?”
“这要看博源君的胃口有多大,其若大包大揽海纳百川的话,臣再贴入钱粮,只计永兴城,三年内在当下规模上所有机械再曾三五倍是绰绰有余的,最少也能扩张两倍。以梁国国力,买走整个永兴城并非难事。但其却无力像臣一样,将永兴城发扬光大,充其量是买一个空壳。”
“那日后梁国若以此为资,卖与诸侯会如何?”
“天子自私自利,得永兴之法,断然不会轻易出卖。即便出卖,也得等梁国自以为学的真知实学之后,将他国远远甩开在后,到那时,少说得二三十年后。届时我咸国都郡将全面碾压中原,甩梁国数十年,甩诸侯百年,足可奠定横扫中原之势。”
博源君买走的是产品,买不走制度化的科研体系、先进理念,还有人才基础。等到若干年后梁国恍然大悟,永兴城已迈向成电力化的第二次工业化,实现经济工业的全面腾飞。
到那时,数学、冶金、物理、化学、医药、教育、国防全部领域赶超当世数百年,梁国既要改革政治体制,又要推行新式教育,其既没有时间改革,同时还要面对变革带来的镇痛和政治动荡,甚至是大规模的革命浪潮冲击。
在此情形之下,咸国励精图治,不仅奠定工业化之路,同时具备了迅速统一中原的军事战争势实力,届时梁国的存废已可有可无,大一统的局面不可逆转。博源君今日的贪婪,日后必为此付出代价。
归根到底,工业的目的既是为社会经济服务,同时是为国防服务。博源君看到的只有金钱利益,看不到社会底层百姓的根本需求,看不到政治潮流的必然趋势。
当然,梁国并非一无所有,其生产力短时内飞速提升,生产效率更高,从某种意义而言具备了与咸国竞争的工业基础。
然其既没有适应生产力、生产关系的配套制度,也没有教育基础,更没有体系化的科研机构和百里燕超前的先进理念,其所获得的工业能力,充其量是照猫画虎有样学样。
既没有自造血的能力,也没有创新的思维,甚至根本不知道可以用来生产先进的武器装备,最终的结果甚至比洋务运动的失败更为悲惨。
听着百里燕描绘的宏伟蓝图,咸王心潮澎湃热血翻涌,他说道:
“寡人还能看得到吗那一日吗!”
“大王的子孙会看到的,臣的子孙也会看到的。”
“有爱卿这句话,寡人就放心了。爱卿放手去办,此事就不必通过内阁了。”
“大王圣明,臣定不负众望。另外,还有一事请臣觉得蹊跷。”
“何事觉得蹊跷?”
“姬丰竟知道昨日内阁密议全部细节,这才今日前来逼臣就范,臣很是被动。臣怀疑是有人将内阁密议透露给了博源君,而且此番金银短斤缺两的具体损失和有关危害已经测算拿出结果,也是冲着我咸国国库而来,若没有人与外人勾结泄露我咸国机密,短斤缺两之势不应来的如此凶猛如此精准。”
“昨日内阁参会者皆乃寡人心腹,谁人能泄露机密!是中大夫谭乐,还是庆忝君米垣。”
“应该都不是。至少丝绸交易他二人与博源君互为对手,谭乐、庆忝君二人并没有与博源君勾结的道理,臣想太子也不会。臣以为,因加强国政监防范,不免办事过程中说漏了嘴。”
“嗯,此事寡人清楚了。时辰不早了,上朝吧。”
“诺!”
金银短斤缺两的最终目的是攻击咸国经济,掠夺国库,来势之凶猛,总量之大,任其发展下去,到明年的今天,产生的直接贵金属损失超过咸国一年金银的全部收入,没有详细的经济内参,长期的周密策划,仅靠卫国几个臭皮匠,无法从外部对咸国发动精准经济打击。
博源君能当即得知内阁决意,无疑也坐实了朝内有内鬼,而且级别还不低。
当天的朝会与内阁会议争论的焦点转向丝绸和奢侈品交易份额的争夺,太子说服了绸商中的权贵阶层,将利益分给了他们以换取支持和妥协。
而那些更多而没有获得份额的个体绸商,其实并没有损失,但资本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当其他人的资本扩张时,而你在原地踏步,你的资产实际在萎缩。因为社会资本的总量因为外来贵金属或央行的货币增发而增加,形成一定成度的通胀,而你的资本将被更大的资本总量所稀释弱化。
因此虽然商贾豪户没有因此损失钱财,但别人赚钱,他们没有受益,心里不痛快的同时,实际在变相贬值。
尽管当世人尚不不知系统化的金融运作体系,但切身的感受和多年从商的经验足以让普通商人感受到资本扩张带来的地位落差和生存危机。
于是这股怨气在利益分配不均的情况下,迅速传导至朝廷,并从丝绸向棉布、玉石、香料、皮毛等其他高价商品蔓延。就连一向老实本分的御史大夫李旭,也不免卷入经济纠纷,原因竟是没什么嗜好的李旭也不是铁板一块,他特爱美玉,于是这些年被玉石商勾搭上成了利益代言人。
当然,当下玉石的开采仍被官府垄断,百里燕主管财政后,由于勘探和采矿技术以及农业的发展,大规模开采玉石已具备成熟条件,继续压制玉石开采,非但不能将之转化为经济来源,同时私开乱采的情况无法避免,官府为此开刀杀人,说小只是几块玉石,说大了是国有资产,但为了这点东西杀头,实在得不偿失。
因此635年后,玉石的开采逐渐解禁,官府仍控制品质最好的玉矿和半数以上的玉石开采,同时玉石的品级种类严格筛选,但私人开采的玉石在品级之上的,一部分进贡,一部分官府出钱收购,其余归属私人所有。
同时玉石的加工也从永兴和咸王内府向外释放,允许私人加工玉石,并开放民间交易,允许普通人也购买佩戴玉石。由此十多年前玉石产业蓬勃兴起,新兴的产业产生新贵,形成新的利益阶层,不偏不倚靠上了御史大夫这个“大清官”。
除了中原人爱玉,金雪狄人也酷爱玉石,尤其是白通透的玉石料,被奉为上品,但无一例外都雕成球状或是半球装,更大的加工成雕像或是用器。但南方玉石资源稀少,远不如中原丰富,因此玉石在金雪狄人本土有很大市场。
由于玉石业的发展,如今普通玉石由贵族和富人阶层逐渐向中层富裕群体辐射,这个现象放在中原也是绝无仅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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