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秋日的朝阳,发出乳白色的光晕,朦朦胧胧的从天边升起。大裕镇的居民家家户户早早开门,门店扑面规整的焕然一新,准备迎接蜂拥而来客人。
一阵阵杂乱的马蹄声响起,大队衣铠光鲜精神抖擞的骑从,簇拥着数十架香车宝马,锦旗飘扬,灿若万花,拖曳而至。无数金黄的秋菊,从香车中抛撒而出,夹杂着脂粉的香气,飘扬数里。
行事招摇,华丽奢侈的车队,旁若无人的从大裕镇过去了。张三娘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街面上,铺满了无数金黄的花瓣,以及一些散落的瑟瑟玑。人马践踏后,被玷污的花瓣,与发出热热臭气的马粪,狼藉于道。
大裕镇的居民,神色木然的望着车队缓缓消失在眼前,路家小郎君说的成千上万的信徒香客,一个影子都没有看见。
一些眼尖的孩童,看不见大人心里的悲凉,欢快的在地上的花瓣堆里,翻捡着掉落的玉坠珠串。时不时有孩子举起手中亮晶晶的饰物,开心的炫耀着。
“粲粲黄金裙,婷婷白玉肤。极知时好异,似与岁寒俱。堕地良不忍,抱枝宁直枯。”君若尘拈起一瓣残落的花瓣,吟了一首《菊花》。
秋风瑟瑟,无数的花瓣飘飘扬扬的飞起,又缓缓的坠落在街面。
“路了了啊路了了!你千算万算,却偏偏漏算了这一点。杨氏五宅出游终南山太乙殿,谁能不避。”
飞扬的花瓣迷离了君若尘的眼眸,对手失算,心里却没有一点点开心的感觉。
街面上黄花飞舞,冷冷清清一片萧索,如意楼上陆九心里一片冰凉。身边抚琴的路了了琴音清越激昂,愤郁之情,就是那不懂琴音之人,都能够感受得出来。
难道自己请父亲进宫,帮助他化解不可预知的祸患,是做错了么?心怀歉疚的陆九,几乎不敢再看路了了一眼。
一曲奏完,路了了吁了一口气,双手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
“圣人命你父亲在长安城中,另起一座财帛星君庙,请得道高人主持,四时供奉不绝香火,便于长安城中人们祭拜供奉。一道圣令,满城回避,独独让那杨氏一门,能在九月十九这日,在太乙殿上得头一炷香。这圣人之命大于天,我就是满腹智计,也无力回天。
不过,我们还有夜来,杨杏儿,柳依依这些艳名响彻长安的花魁不是么。这花台一搭,消息一撒布,我就不信,长安城那无数的贵公子,不追风逐蝶而来。”;
午时一过,那独霸终南山太乙殿的杨氏五宅离去了。车马行一对载客的马车慢悠悠的行驶过来,数十位香徒信客,很快的消散在大裕镇中。
不一会儿,又有无数的车马行人慢慢的出现在官道上,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吗的,上不得头一炷香,这十炷二十炷香劳资还争不得么。”一辆华贵的马车,丢下一句话一口唾沫,飞快的行驶进大裕镇。
随着进入大裕镇的人流越来越多,路了了在自己额头上重重的拍了几下,脸上露出有些心酸的笑容。
“寻常百姓,哪里会去争什么头香不头香的。能够去上一炷香,心里感到慰藉,充满希望就满足了。大裕镇这两天,依旧会迎来不少的客人。”;
陆九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我还是担心,会出些什么乱子。”
“担什么心啊,那君若尘不是在充当
临时的捕快么。他身后有一帮勋贵朋友支持,怕什么。再说了,我让胡小云与郭岩,调来不少的青云会和丐帮弟子,出不了什么乱子。”
路了了拍拍胸口,信心满满。
话音未落,就见周六子慌慌张张的冲进如意来,眨眼间就出现在这间临街的房间。
“少爷,不好了!裴五娘李晟还有陈利贞他们三人,在镇上打伤了人,被那君若尘给抓去衙门,扣下了。”;
一身紧身蓝裙,将裴五娘的身材更显得曲线玲珑,窈窕有致。头发梳理成长长的马尾,让她看上去精神勃勃英姿飒爽。
当她正在大裕镇街上好奇的四处张望时,不想却被人给盯上了。
十四岁的韦应物,出身关中望族之首韦氏,家族中衣冠鼎盛,贵宦背出。小小年纪的他,就以门荫补为右千牛,成为了圣人的近侍。为人豪放不羁,横行京城,无人敢管。
“这位娘们,倒与那些普通女子大为不同,很有一番别的滋味。”韦应物双眼贼溜溜的在裴五娘身上转了一圈,身子一挺,风流万分的就朝裴五娘身边走了过去。
“可叹东篱菊,茎疏叶且微。
虽言异兰蕙,亦自有芳菲。
未泛盈樽酒,徒沾清露辉。
当荣君不采,飘落欲何依。”
手里拿着一束黄菊,韦应物自认为风流潇洒的在裴五娘身前转来转去,吟着一首诗仙太白先生的《感遇》。
“你这少年好生奇怪,秋日里到处都是这盛开的黄菊,你想采就采去,又没人管你,你在我身前晃来晃去做什么。”
裴五娘哪里懂得那诗中的意思,只觉得这位衣着光鲜的少年人,多半是有病。
“这盛开的黄菊,哪里比得上姑娘半分娇艳。我韦应物想采的是姑娘你这朵花儿,而不是什么普通的黄菊。”
韦应物嫌弃的将菊花丢在地上,一只手顺势就向裴五娘俏脸上摸去。
“啪”裴五娘避开韦应物的手,顺势一个耳光,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顿时浮起一道红色的掌印。
“呸”韦应物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笑嘻嘻的看着一脸愤然之色的裴五娘:“妈的!这娘们,真够劲道。兄弟们上,给我抢将回去。”
十多位衣着不凡的少年,“呼啦啦”的一下从四处涌了出来,嘴里“哇啦哇啦”的叫着,向裴五娘扑了过去。
不远处的李晟,与好兄弟陈利贞赶来过来,与裴五娘一起,和这帮少年人厮打成一团。
不一会儿,斜刺里又钻出一群手拿打狗棍的乞丐,一群年轻的壮汉。只见拳脚棍棒乱飞,那帮闹事的少年,很快的就被打翻在地,惨呼连连。
君若尘带着一帮兄弟赶过来时,那些乞丐壮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剩下稀里糊涂的裴五娘三人,与那躺了一地的浮华少年。
君若尘不敢怠慢,干脆将这一帮人与裴五娘等,全部带回了衙门。
“劳资们都是大明宫里的近卫,你一小小的捕快,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将爷爷们全部抓回来。”韦应物不顾身上的疼痛,嚣张无比的对君若尘大骂起来。
“去你娘的!大爷我们在宫里宿卫的时候,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还在你娘的怀里吃奶呢。居然也敢在爷爷我面前大呼小叫。”
程昌穆从君若尘身后钻了出来,双手叉腰,霸气无比
的说道。
“程胖子,别以为你家二兄程昌裔刚刚尚了广平公主,劳资就怕了你。”韦应物眼睛肿得像桃子,依旧不失气势的瞪着程昌穆。
君若尘微微叹了一口气,对眼前的麻烦事大敢头疼。这当街抢民女,罪名可不小。但是对于这些望族官宦弟子,谁又会那么认真呢。再说了,自己身后这群勋贵弟子的家族,势力早已大不如前,较真起来,还真不一定斗得过对方。
路了了与陆九赶来时,就听见君若尘关人的院落里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满脸堆笑走了进去,就看见裴五娘三人孤零零的缩成一团,不敢发出一言。另一边,却是一位鼻青眼肿的少年,身后站着一群同样衣衫不整,血迹斑斑少年,正意气风发的与君若尘等人对峙着。
“当荣君不采,飘落欲何依。小兄弟,你采菊便采菊,我师父这首《感遇》,可没叫你去采那凶悍无比的母老虎啊。”
路了了苦苦一笑,对着那位嚣张无比的少年说道。
“哈哈!你就是那诗仙弟子米共田?没想到,你这人说话倒是很风趣。我韦应物不服天不服地,此生就佩服那诗仙太白先生一人。
来来来,我这里作有一首《简卢陟》,我念出来你听听,再评判一下。
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
惶戎旅下,蹉跎淮海滨。
涧树含朝雨,山鸟馀春。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此处恶搞,韦应物这首诗,不是现在作出的)
韦应物根本不管路了了什么表情,自顾的将自己的写的诗念了出来,一脸期待的等着他的评判。
诗仙弟子米共田?这他妈算什么一回事。路了了一肚子火气,却不敢发出来。这满屋的少年,可不是无权无势的他能得罪的。再说了,那边还有三个可怜的家伙等待他解救呢。
“嗯嗯嗯”路了了捂着下巴,品味了半天:“前面几句意境优美,但也不甚出奇。后面这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则像是平地惊雷,言简却意真,气势非凡,非同一般啊。”
“哈哈,哈哈哈!”韦应物开心的大笑起来:‘我最满意的,也就是这两句了。诗仙弟子,果然非同凡响,真乃是我韦应物的知音人也。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韦应物边笑边在路了了身上拍了几下,让路了了哭笑不得。
“既然小兄弟愿意交我路了了这个朋友,那你与我师妹之间的冲突,能不能就此揭过不提呢?”;
“原来那位美丽豪爽的奇女子,是路兄你的师妹啊。不过太白先生乃是那神仙中人,怎么会收下这样一位凶悍的女子为徒?”
韦应物摸摸脑袋,有些狐疑的打量着裴五娘。
“咳咳”路了了看见裴五娘恨恨的瞪着自己,明显是记恨了自己说她是母老虎一事。连忙干咳两声,对韦应物解释起来。
“这位裴五娘裴姑娘,乃是那左金吾大将军,大唐剑圣裴裴公之孙女。与我们师徒两人,颇有渊源。”
“我的天啊!原来是剑圣裴将军的孙女,难怪今天我韦应物会吃这么大一个亏。这裴将军,也是我韦应物万分敬仰的人物。不小心开罪了他的孙女,倒是我韦应物莽撞了。”
韦应物吃惊的张大了嘴,走到裴五娘面前,深深鞠了躬,算作赔罪。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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