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乌云密布,不时响起一两声沉闷的雷声。越来越低,越来越暗,压抑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一阵带着腥味潮湿的风吹过,明亮的烛火忽明忽暗,印得李林甫的脸色时阴时晴,看上去很是可怕。
放下手中的卷宗,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李林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身边的路了了述说一般。
“边镇捷报频传,圣人大肆重赏,入京的节度使满意而归。回去后,又准备开始新的征伐。这打仗,其实打的就是钱粮,在这样下去,我大唐再充足的府库,也难以为继了啊。”
“师叔,就没有办法阻止了么?”路了了看着李林甫的眼神亮亮的,好像多大的难题,这位师叔都能轻易的解决。
“威服四海,靠的可不只有强大的武力。可这位巨龙要亮出它的爪牙,彰显它的武力,我又有什么能力阻止。人心啊,变化莫测,贪得无厌。圣人能给予的,我给予不了。圣人以下,人人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想要开疆拓土,建立不世功勋。在这强大的潮流面前,想要阻止无异于螳臂当车,我也无力回天。”
李林甫摇摇头,看上去有些意志消沉。
“这样的情形,师叔我们该如何应对呢?”路了了又问了一句。
“等,等前方的消息,再想应对之策。”李林甫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看上去很是疲累。
哥舒翰将军要回陇右,准备发动对吐蕃的攻势。在路了了家白吃白喝了几个月的李晟,也要离开了。不过,路了了却没能轻易放过他。
一场简易的婚礼,在路家举行后,李晟就要踏上征程。
“去吧,去吧!男儿本就应该在沙场建功立业,我等着你挣一个大将军的前程,再回来接我。”
路家的门口,送行的裴五娘从来都与普通的女子不同,脸上完全看不见一丝离别之苦,反而大咧咧的鼓励着自己的夫婿。
李晟走到路了了面前,双手抱拳感慨莫名。对于这位亦师亦兄,却比自己小几岁的师兄,又敬又怕。想要说些离别的话语,却又说不出来。
“我一直说你笨,但你一点都不笨。军中出身的你,心思太过憨直,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所以才会显得有些愚笨。军队,才是适合你呆的地方。不过不要老想着什么冲锋在前,建功立业。活着回来,才最重要。”
路了了拍怕李晟的肩膀,不知怎么心里竟然有些伤感。
“多谢师兄!”李晟双眼有些微红,最终只是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当你脑子发热冲动的时候,多想想五娘。”路了了挥挥手,将李晟一把推向了裴五娘。
心情烦闷的路了了,漫无目的的在后院转了一圈,无意间却发现柏良器与李适两位小小的孩童,并肩坐在一处花丛边嘀嘀咕咕。
“唉!一会儿张巡先生讲仁义,一会儿李沁先生讲无为而治。路了了先生偶尔前来,讲的又与两位先生大不一样,我这头都被绕晕了。”乖巧白净的李适,小大人一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只喜欢兵法和剑术,那些什么治国之术,只有郑回师弟喜欢听。不过他啊,他却经常被王奂师弟给捉弄的没有办法。”
柏良器小手不停的挥舞着,好像自己已经是一位沙场冲锋的将军一般。
“以后,我做大将军,你来当我的先锋将军怎么样。”李适眼巴巴的望着柏良器,眼里充满了艳羡。
“不,我自己就要做大将军。”柏良器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我父王今年又给我生了一个妹妹,你做我的先锋将军,我把我妹妹嫁给你可好。”
李适还在襁褓中的妹妹,就这样被给卖了。
柏良器想了想,连连摇头:“不干,我已经定亲,有娘子了。”
一旁偷听的路了了忍不住笑了,突然又感觉心里一酸,转身默默的离去。
阴沉了半月的天空,最终还是没落下一滴雨,六月的天气变得闷热无比。青儿蹲在后院的药圃拔着野草,丝毫没有发现一道邪恶的目光,不停的在她的纤腰翘臀上来回扫视。
“青儿,在拔出野草呢,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采蘑菇的时候么?”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夫妻生活的路了了,强压着小腹中的邪火,舔着脸蹲在青儿的身边。
“呸!亏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和小姐当初好心好意的对你,你却用那有毒的蘑菇给我们吃。”青儿嫌弃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心里明显还记恨着路了了当初的行为。
“青儿啊,你心眼怎么这么小啊。你家小姐都嫁给我这么久,再过几月孩子都要出生了,你居然还在惦记以前那些小事。要不,我去弄一个没毒的蘑菇给你吃怎么样?”
路了了眼光偷偷看了青儿那丰满的胸脯几眼,脸上笑得诡异无比。
“哪里?”青儿狐疑的望着路了了。
“那里。”路了了鬼鬼祟祟的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青儿俏脸“唰”的一下红了,作为陪嫁过来的通房丫头,正房娘子身体不方便的时候,侍候郎君就是她的本份。忸怩了半天,终于被路了了带去了书房。
简单的一个仪式后,青儿就被收了房。王琉璃脸色平静,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过没过几天,家里稍微有些姿色,年轻貌美的丫鬟,都被她打发回了王家,带回来的,全是一些粗苯的仆妇。
男人啊,有时候冲动起来,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路了了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望望双腿之间。
“这日子,真他娘的无趣,真他娘的无聊。”恼怒的抱怨了一句,又向老宅院的学舍走去。
“君待臣如国士,臣以国士报之。君待臣如路人,臣以路人之报君。君待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
张巡的声音依旧那么铿锵有力。
“若君不思悔改呢?”王奂睁大眼睛,定定的望着张巡。
“自然有人揭竿而起,取而代之。”路了了忍不住就插了一句。
“我辈忠义之臣,自当以死相谏。”张巡的话也刚说出口。
“你一死有什么用,死句能改变君的想法和作为么。”平日的路了了本没有这么刻薄,今天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我一人死没用,我儒家弟子千千万,一个个死在君的面前,就不信将他拉不回正路。”张巡狠狠的瞪了路了了一眼,大义凛然的说道。
“还不是一刀一个了事,依我看啊,这等无道之君,还不如推翻了事,以解万民之水火。”路了了瘪瘪嘴,对于张巡的话很不以为然。
“我打死你这个乱世之徒!”张巡气得浑身发抖,气冲冲的向路了了冲来。
路了了转身就逃,张巡追了一阵,哪里能追得上。弯起腰身,气踹嘘嘘。
“啊!你是有真本事的,但是你这想法实在是大逆不道。君有过,可以劝其改之,哪能说造反就造反的。这天下一乱,受苦的可是黎民百姓啊。”
“巡兄!你是一位有气节的人,我心里也很敬重你的,但我认为你不应该轻言生死。你想死,但不一定其他人的就想死。你为官清廉,仗义疏财,但不是人人都如同你一样,有一位财富取之不尽的娘子。这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你不能要求人人都如同你一般。”
路了了在前面停下来,依旧毫不留情的反驳着张巡。
张巡捂住胸口,半天没说一句话。过了许久,才艰难的抬起头。
“人有为大义之死,有为小利而偷生。我就要离京去真源县赴任了,我还要为这些孩子讲最后一课,你就不要再来打扰了。”
张巡离开了,给这些学童讲课的就换成了李沁。这位信奉黄老之学的年轻人,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就是与路了了有了分歧,也从不发火。两人的关系,到是处得很是友好。
六月十三日的午后,胡老大将一张请柬送到了路了了的面前。
原来韦应物等一帮无法无天的少年,在天仙楼寻机闹事,想要趁机将天仙楼的头牌夜来姑娘给抢走。没想,却被人给一顿猛揍。事后一打听,才知道这天仙楼的后台是广平郡王李豫。
一帮小子吓坏了,寻思着在醉仙楼摆酒,给广平郡王李豫赔罪,顺带拉着一帮赛马会的兄弟当和事佬,路了了有幸,也被一并请上,当着陪客。
路了了知道原委后,气得差点将这请柬给一把撕烂。这帮无法无天的臭小子,自己都忍不住想去教训一顿,居然还请自己去陪客当什么和事佬。
对于策划这次绑架行动的两位主犯,李豫在宴席上显得十分客气,仿佛丝毫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倒是与那两位有说有笑,显得十分的亲热。
“韦应物身边的那位少年是谁,我看那广平郡王李豫,对他比对韦应物那小子还要客气。”路了了低声向身边的程昌穆询问起来。
“陈云樵,禁军神武军千牛卫,其翁乃是禁军统领神武大将军陈玄礼。不说广平郡王李豫,就是太子对他都会客客气气的。”
程昌穆一边举杯遥敬其他人,一边小声对路了了说道。
路了了心里一紧,顾惜花化身的夜来,名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魅力。盯上她的人家势越显赫,她就越来越危险。看来,还是尽快让她脱离天仙楼才行。
“呵呵!你们这帮年轻的小子,以后行事可要小心了。昨夜群玉院发生了一件事,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的公子鲜于,在群玉院看中了一位苗家女子。一夜风流过后,没想那苗家女子却是一位刺客。虽然没能刺杀得手,却将鲜于的子孙根给弄断了。你们要是不想学那鲜于,以后就不要这么莽撞了。”
李豫像是讲笑话一般讲出此事,告诫着这一帮长安的纨绔少年。
“娘的!什么刺客啊?下手居然这样狠毒,居然将人的子孙根给断了。”韦应物脸色发白,显然吓得不轻。
“听说是什么前五毒教的天蛛使,叫什么黑寡妇的。找上鲜于寻仇,多半是为了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进攻南诏之事。这两月过去了,也不知南诏那里的战事,到底进行的怎么样了。”
李豫摇摇头,端起酒仰头喝下。
路了了开始还在陪着身边的公子哥儿说说笑笑,闻言愣了一下。尘封多年的记忆突然被划破一道口子,乌雅寂寞对月饮酒的模样,一下浮现在他的眼前。
“郡王殿下,我与那鲜于公子曾有数面之缘,听闻他遭此惨死,甚为痛心。倒不知那位凶狠的刺客,可抓到了么?”
路了了强压有些心慌激动的心情,陪着笑脸向李豫问道。
“鲜于的护卫将她重伤,却依然被她逃了出去。不过以她的伤势,应该没逃出长安,而是隐藏了下来。现在京兆尹与大理寺的人,已经长安大肆搜捕。估计不久,就会有下落。”
李豫面色温和,对路了了说话也很是客气。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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