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渝,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直出去游玩的事吗?”张彤云坐在花园的凉亭里,望着在花园里玩耍的孩子们感慨道,“眨眼孩子都这么大了,马上我们都快抱孙子了!”
郗道茂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她们都还没有到三十,她就感慨自己老了?她当年都过三十了,还觉得自己很年轻呢!她偏头望着正在专心致志和阿平下棋的顾家二子顾琦微微笑道:“阿琦还真文静。”
张彤云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的说:“我这几个孩子不知道怎么长的,男孩子一个比一个文静,女孩子一个比一个调皮!亏得这两个丫头都许了人家了,不然我还真怕她们大了嫁不出去!”
郗道茂望着正在跟阿凤抓蝴蝶玩的顾家幼女阿葱噗嗤一笑:“我到觉得女孩子调皮点才好玩,阿平就是太文静了。”
张彤云斜了她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阿平真这样,你非头疼不可!”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同样都是祖父母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就不一样呢!”
郗道茂轻拍张彤云的手:“你还是想法子把他接回来吧。”她知道好友在担心自己的长子。
张彤云摇头:“我试了好几次了,她就是不肯,说多了,她就抱着孩子哭,说我们要拆散他们曾祖孙俩,想让她老太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死去!我们每次回去,孩子见了我们跟仇人一样。”张彤云自嘲一笑:“阿渝,不是谁都有王大人和郗夫人这般见识的!”张彤云对丈夫的祖母恨到了极点,面对自己最亲密的闺蜜,连祖母两个字都唤不出来!
郗道茂见闺蜜灰心的样子,不由黯然的握着她的手,张彤云轻叹了一口气,“我和长康现在就想好好把阿琦教养好,说不定以后家里就指着阿琦了,阿琳——只要我们没事,就可保他荣华富贵一生。”
“你也别想太多,阿琳我们也见过好几次了,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郗道茂安慰张彤云道。
“我们这种人家,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教坏,哪会有不懂礼数的孩子?”张彤云摇头道:“我现在真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回吴郡了!这样她也抢不走我孩儿!更不会让她把我的孩子骄纵成这模样!”
“傻话!怎么可能?”郗道茂摇头,“你也知道阿平是我的命根子,可子敬想把阿平留下陪我姑舅,我能怎么样?姑舅是把阿平教养的很好,可到底跟我们隔了一层,但凡遇到什么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祖父母而不是我们当父母的!”说到底都是这万恶的旧社会闹得,要是在现代,公婆巴不得不要领孙子呢!
“阿渝,我说了你也别生气,阿平毕竟是女儿,在你身边也留不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跟你们感情不好,将来顶多她少回几次娘家而已。可阿琳是我的嫡长子啊!将来我跟长康就算将来不靠他养老,他也早晚要同我们住在一起的,到时候……”张彤云苦笑一声,“真是一笔孽债!”
郗道茂汗颜,“我看阿琳也没怎么样……”阿云把自己的长子也想的太坏了吧?在她看来这孩子虽然被养的娇嫩些、懦弱些,但本性还是挺不错的,对女孩子也挺有绅士风度的!
张彤云低头拭去了眼泪,“阿渝,我也不怕你笑话,像我们这种人家,孩子养的娇嫩些无妨,就怕孩子移了性情。你知道我这次回去见到了什么吗?阿琳才几岁啊!她居然给阿琳身边配的丫鬟都是些十五六岁左右,生的妖里妖气的小贱|人!”张彤云渐渐激动了起来,“我回去见到阿琳被那些小贱|人勾引着吃她们嘴上的胭脂!”
郗道茂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不是贾宝玉第二嘛……
“我恨不过,让人打死了两个小贱|人,她居然骂我小题大做吓坏了孩子!我让长康管教下阿琳,她就把我阿舅唤来,口口声声说我们不孝,我们打的不是孩子,打的是她!”张彤云咬牙切齿的说,显然是恨到了极点。
郗道茂皱了皱眉头,“你阿舅怎么说?”她能理解张彤云的心情,就如她对付孙三一样,虽说没有把他活活打死,可也找了机会,狠狠打了他二十板子,然后让管家站在府门口,烧了孙三的行李铺盖,把仅穿了单衣孙三赶出了王府。要不是郗道茂不想赶尽杀绝,提拔了孙三的婆娘当府里的管事媳妇,又让他的孩子上了府里专门教导下人孩子的学堂,估计孙三的丈人早逼着自己女儿同孙三离婚了。
“他能怎么说?”张彤云冷笑,“那是他亲娘!”
郗道茂知道顾恺之的父亲是遗腹子,顾恺之的生母早逝,父子两人都是顾太夫人抚养长大的,父子两人不能说愚孝,但也极少违背顾太夫人的意愿,“男孩子风流些也算不上什么……”郗道茂笨拙的安慰着。
张彤云白了她一眼:“你这是气我还是安慰我呢?阿琳才几岁啊!”
郗道茂干笑了一声,“实在不行你以后帮他找个厉害的媳妇管着他就是了,你是阿琳的母亲,他的婚姻大事你总能做点主吧?”
“找个厉害的媳妇……”张彤云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郗道茂提醒道:“不过这种媳妇可不好找,万一过头就成泼妇了!”
张彤云笃定的说:“反正阿琳还小,我可以慢慢挑!”
郗道茂心里暗暗叹气,她原本想自己和阿云是好友,长康和子敬又是好友,阿平嫁到顾家怎么都不会吃亏,可顾家有这么一位太上祖宗在,顾家条件再好她都不会去考虑了!再说阿云现在明显是偏向次子了,两个孩子现在还小,自然没什么矛盾,等再大一点顾家估计有得闹呢!郗道茂摇了摇头,阿云聪明一世怎么就想不通,孩子是自己,跟祖母怄气,也不能搭上自己孩子啊!
几天后王献之沐休回家,问起妻子顾家的次子如何,郗道茂把这件事同王献之说了,“如果顾太夫人真是这样的人,我哪能把阿平嫁进去?这不是给她委屈受吗?”
王献之皱了皱眉头:“我看阿琳这孩子除了稍稍怯弱了些之外,也没太大的毛病,他从小体弱,被人养得娇些也是常事。顾老夫人是教导顾大人和长康的人,就算晚年对曾孙辈稍有偏疼,也不至于溺爱至此。”
郗道茂撇了撇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王献之将郗道茂搂在怀里柔声说:“阿渝,你和张夫人虽然是好友,可他们家实在不是良配。”
郗道茂“嗯”了一声,对王献之笑道:“幸好阿平年纪还小,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挑。”
王献之笑了笑,刚想同郗道茂说自己和王羲之的商定,突然门外下人通报:“大人,郗大人叫您过去。”
郗道茂和王献之同时一愣,这么晚了郗超叫他过去干嘛?郗道茂不由有些紧张的握着王献之的手,王献之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小脸,“没事,我去去就回,你早点休息。”
郗道茂心知大哥肯定是有大事才会这么晚让人来叫王献之的,她起身给他换好衣服,有让人煮了姜茶让他带在牛车上喝,“晚上冷,你喝点姜茶也好驱寒。”
王献之微微一笑,“别等我回来了,你先休息。”
“嗯。”郗道茂点点头,她见王献之那阵势就知道他今天晚上是肯定不会回来了。正如郗道茂所料的,王献之当夜并没有回家,第二天早上直接去了官署,之后一连几个沐休日都没有回家——因为皇帝又要死了!
“这几年朝堂上几乎没太平过,希望太子即位后会好一点。”周氏抱着小阿鸾对叹气说道,“我听说有仙人在太子陛下出世之时说过,太子陛下会是我们大晋的中兴之主!”郗超和王献之一样,已经很多天没回家了,周氏一人待在家里无趣,就干脆来找小姑说话。
郗道茂神色古怪,她对历史不了解,但也知道东晋有位皇帝比较“特殊”,第一,他出生很“特殊”——母亲是一名又黑又丑的女奴,是他的父亲为了生儿子而不得已纳的;第二,他死的也比较“特殊”,据说是被自己的年老色衰的妃子闷死的……这两个特征实在是太奇特了,所以她即使早把把那位皇帝的姓名忘了,这两个特征她还是记得的。这么说来,这位死的很冤枉窝囊的皇帝应该就是当今太子陛下司马曜吧?那位“仙人”倒是说对了,这位皇帝在位的年数还是挺长的,好像有二十多年吧?谢安和谢玄的成名战“淝水之战”就是这位皇帝在位期间发生的,也勉强算得上是中兴之主了吧?
等等!郗道茂微微变色,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她几乎要淡忘的事!历史上王献之跟他的表姐离婚后和公主结婚的时间她不清楚,但现在大晋能称得上公主的只有两位,一位是太子陛下的同胞妹妹司马道灵,一位就是司马道福,司马道灵才刚满周岁,皇室就算再荒唐也不可能让王献之娶一个还没断奶的奶娃娃。反观司马道福,年纪和王献之差不多,丈夫又死了……难道——难道历史上王献之娶的那个公主是司马道福?想到这儿,郗道茂脸色刷一下白了!
“阿渝你怎么了?”周氏见郗道茂脸色苍白,不由关切的问:“身体不舒服吗?”
坐在郗道茂身边正在学打结络的阿平也放下了手里的女红,关切的望着郗道茂,“阿母——”周氏怀里的阿鸾也依依呀呀的叫了起来。
望着嫂子和女儿关切的神色,郗道茂原本来有些慌乱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我没事。”她微微一笑,“只是有点头疼。”
“头疼?”周氏伸手摸了摸郗道茂的额头,“别是受凉了,要不你去休息一会,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好。”郗道茂也不留周氏,送她出门之后,她让保母把孩子们带下去,自己借口头疼,躺在了床上,让丫鬟们都退下,她要一个人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