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觅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点之前问了我一句:“介意我抽烟不?”
我看他眉宇间愁绪难展,心事重重,没有拒绝:“只能一根。”
他浅笑了下,点燃后深吸了一口再吐纳而出,我微微退让开些,但室内还会有烟味飘散。见我如此反应,吴觅问:“老大在家难道不抽烟?”
我摇了摇头,“他不抽。”
“看来他为了你还当真是洁身自好。”忽而他凝着我看,口中冒了一句:“如果我也能娶一个像你一样的老婆该有多好,我也一定愿意为她戒烟。”
我皱起了眉,这个赞美令我很不舒服。
“你曾经娶过卫莱,为什么不能为她改变?”
吴觅闻言讽笑:“为她?她从没爱过我,我做的任何事都没有意义。”
都已经到婚姻破裂了,感情有裂痕不用多想,我讪讪地转移话题:“你刚说有事要求教我,说说是什么事吧。”
可他却像没听见我的话似的,径自又道:“后来就要追溯到四年前冬天的那个平安夜了。”
我的呼吸一紧,心也漏跳了一拍,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吴觅盯着我,“我知道你心中恨她,恨她平安夜那晚缺席了你父亲的表演,导致你父亲从台上摔下来。但是你不知道那一天她经历了什么,其实之前就有预兆,她自流产后月经一直不正常,有时腹痛难忍,前几天她实在疼得不行去医院检查了,刚好24号取的报告。报告上说,她得了子宫肌瘤。”
我不禁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卫莱得了子宫肌瘤?可她不是生下孩子了吗?还是后来割除了肌瘤再孕的?
“你可以想象当时她得知自己患上这个病后的心情,而她在发生任何事的时候永远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我,而是老大。老大在获知详情后也慌了,老实说,当年的我们太年轻,不懂子宫肌瘤到底是什么类型的病,看见一个瘤字都往癌症上面想了。”
所以当时无论是周瑜还是吴觅,都没了主张。卫莱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在他们面前只剩了眼泪,就在他们踌躇难决时,我赶去找周瑜,又因一个死亡电话而撂下就跑。
周瑜因为我再没有心思去管他们两人,吴觅只得独自带了卫莱去医院,他抱着她说不管是否恶性肿瘤他都会守着她。卫莱害怕癌症做化疗,害怕头发会掉,害怕变得很丑很丑,听见心爱的女人哭着说这些,吴觅哪里能忍得住眼泪,哭着发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爱她,如果不信,他可以立刻娶她。
等医院给他们详细讲述病情后,两人才得知这并不是个要人命的病,只要配合医生,最多是动手术切割,然后调养身体。
当下吴觅就决定给卫莱安排手术,跑前跑后定下病房。这次手术当然不是上回流产时能比的,医生做了一系列各项检查,对比数据,研究方案,安排出来手术时间。
这一回没有周瑜的参与,全程只有他们两人。卫莱的无助与害怕,只有吴觅知道,她开始学会了依赖他,所以这场手术之后吴觅觉得很开心,他以为他终于走进了卫莱的心。
周瑜建议他乘热打铁,不如早日结婚。娶卫莱当老婆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一合计觉得可行,立即就回去跟家里说了,原本家里都还起中立态度,可没过几天突然坚决反对起来。
原因是他们特地让人打听过卫莱的家庭以及身体状况,都很不满意。
卫莱家境贫寒,父母离异,而身体状况只要稍微一查就查出了之前得子宫肌瘤的事。吴觅家里再宠他,也坚决不同意他娶一个子宫不健康的女人。
后来是周瑜给他出主意让生米煮成熟饭,有了孩子后他家里再不同意也不可能说不要这孙子。于是吴觅便如此行,可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卫莱的肚子都没有动静,再过两月还没动静时去医院查问,结果得知卫莱的子宫在接连手术创伤后很难再怀孕。
医生说也不是没有怀孕的可能,可以尝试做试管婴儿。
花钱吴觅愿意,但是没想到做试管婴儿时母体会很疼,那疼熬着忍一忍也就罢了,却不是能够百分百的成功。一共做到第三次,才终于着床成功的,当时卫莱甚至哭着求他再也不做了,他既心疼又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那么随意地让她怀孕,要让她今天来受这苦。
成功怀孕后的卫莱好日子并没有来,初期得卧床养胎,一个月一过就开始孕吐反应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到后来胃上发炎开始吐血丝。
到两个月胎儿稳定了,吴觅开始带卫莱回家正式谈判。他父母得知后如周瑜所料的,又惊又怒,但又不可能当真不要孙子,只得退而求其次同意他们结婚,可提出条件必须得在婚前做财产公证。当时他们一心结婚,让财产公证就财产公证了,安心领上证才是第一要事。
领证之后吴觅很开心,他终于如愿娶了卫莱,至于婚礼可等卫莱生下孩子后再补办。
可能越难得到的越来之不易,卫莱的孕吐反应持续长达五个月之多,后面吐得都有血了。连带着她的肠胃炎都犯了,可因为怀孕期间不能用药无法治疗,就这样一路拖到八个月的时候又差一点流产,不得不剖生早产。
生下的是儿子,对卫莱而言是最大的福音,至少在吴家她站稳了。
孩子早期都是在保温箱里养护的,而这一路怀孕的艰辛让卫莱对孩子产生恐惧,她并不太愿意去看孩子。相反吴觅却十分疼爱儿子,跑前跑后一天要看无数趟。
刚生产完的孕妇心理其实很脆弱,在看到吴觅眼里心里只有儿子没有自己后,卫莱很难受,也对孩子越加排斥。以致于后来婆婆抢着要带孩子时,她就直接撒手不管。
吴觅将这些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后,没有提及他们为什么会离婚,只来问我:“贾如,你是律师,从你专业的角度来看,我和她谁更适合抚养这个孩子?”
“孩子是你们夫妻双方的共同产物,没有谁比谁更合适一说。孩子成长的最好环境是父爱与母爱环绕下,家庭和睦。若非要从中做一选择的话,孩子与母亲之间的感应要比与父亲多一些,来自于婴幼时期母体的孕育情感。所以一般情况下,法院会将未成年孩子判给母亲。”
吴觅听后又问:“你说的是一般情况,那特殊情况呢?”
“法官会视双方环境而作判断。”
“就是也有判给父亲的先例?”
我答:“这当然有,世事无绝对。”
他低了眸若有所思了一阵,抬起头来时目光灼灼而视我:“你能当我的律师代表吗?”
微感意外,“你不是请了知名律师了吗?”
他摇了摇头:“那是我父亲请的,我想请你。”他顿了下,下一句却是:“请你输掉这场官司。”
心头一震,我眯了眯眼,疑问出声:“为什么?”
他的眼中变成荒芜:“我用婚姻绑了她四年,现在要解除了,难道连她唯一仅剩的也剥夺吗?她要来跟我争抚养权,可事实上我从未想过要和她争。”
一直以为吴觅给我讲这许多前因后果,为的是告诉我他更合适成为孩子的监护人。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禁对他冷眼,语声也变寒:“吴觅,孩子不是你用来成全爱情的工具,如果卫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那么就以你此刻的言行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居于你所述的考虑,我想我们法院会重新审视这起案件,或许孩子的爷爷奶奶才是他最好的港湾。”
看着吴觅惊愕的表情,我又继续:“至于你所说的请我当律师代表,很抱歉,此案不归我管。即便由我管,我也只会依照法律程序来辩护,而不会如你所说的故意输掉官司。”
说完我起身而走向门处,等拉开了门后才转过身来对他说:“抱歉,我还有别的事要忙,你若无事,请尽快离开吧。”
我走出了门,却没走出两步听见吴觅从后追上来大声喊:“贾如,你当你跟老大能长久吗?”等我回转头,面色严寒地看他时,他说:“今天的你们就是当初的我和卫莱,终有一日你会知道,婚姻不止两个人,会有很多人来拉开你跟老大之间的鸿沟,最终分崩离析。”
若说刚才我只是微怒了不想再浪费时间跟他交谈,这一刻我心底多了沉怒。
“吴觅,有一件事你可能忘了。我与你不同,你说卫莱从未爱过你,但是周公瑾,也就是你的老大,他是爱我的。所以不容你操心,我们不会像你跟卫莱一样的。”
吴觅的脸色白了又白,阴沉地瞪着我问:“那么你呢?你爱老大吗?”
天知道!我懒得再和他说,调转身而走。
可下一秒吴觅的话使我全身僵住,他不是对我说的,而是——“老大,你听见了吗?你信誓旦旦地以为她也爱你,可她有对你说过爱吗?我早说过的,是我们一厢情愿。”
我缓缓转身,看见吴觅握着手机贴在耳边。
“你很无聊。”我说,面无表情,眼神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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