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怔怔地看着我,良久都没说话,等到开口时却说:“你又变成那时候的你了。”
我微蹙起眉头,他在说什么?
“我刚撞见你时,你总是这样板着一张脸,眼底只有沉沉的冷意,对任何人与任何事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包括对我。所以我说你世故,说你功利,因为你变得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贾小如了。后来慢慢的你的眼中有了暖意,在强硬的背后也有了柔软,你会为了李佑暗中找姓张的小子,会为了我彻夜不眠去翻找监控视频。越到后来我越欣慰,认为我终于捂暖了你的心,哪知道从暖到冷,原来只要一步。”
此时的心境是不可言喻的,他确实道出了我这一路的心路历程。
跟他最初虽然在冲动之下领了结婚证,但心是冷的,只有隐约的小火苗在蹿动。因为时隔四年之久,他的一切我是既熟悉又陌生,而心里梗着那根刺在,没法敞开了心扉对他。
后来在生活的碰撞里有摩擦也有温情,渐渐就找回了从前的感觉,心也开始变得柔软起来。哪怕我跟他常常争吵,也从事件里看出他最初令我欣赏的正直与正义感。
不认同他的价值观与欣赏他的为人,两者并不冲突。
就好比他对李佑尤为热心的态度,我会告诫他热心得有个度,但内心却认可他的行为。
肖东说他跟我最合适,我们有着相同的价值观与理念,性格也相近,工作又不会产生摩擦。当时觉得挺有道理的,但这时去想觉得并不然。
那样的生活太过枯燥,一尘不变。两个人之间需要有摩擦才能碰撞出火花来的,哪怕偶尔争吵个几句,只要不伤大雅,都是婚姻生活里的调味剂。
如果这一路就我跟周瑜两人,那么我有信念可以磨平他的浮躁,他也能焐热我的心。但是不可能啊,没有一段婚姻是只有两个人的,身边那许多的关系从亲人到朋友,都是婚姻带给对方的连锁反应。
我们沉默了很久,彼此坐在沙发里都沉思着。当我抬起头来时,看见周瑜仍然垂着眸一脸落寞的样子,他额头上的纱布隐隐透出红来。
蹙了蹙眉,是伤口裂了吗?想及自己当初的指伤,总是好了又裂反反复复地折腾,不会他这伤也像了我吧。
“贾小如,你第一次产检是什么时候?”周瑜忽然开口。
我怔了怔,还是回应了道:“就这两天。”
这时才见他抬起头来,黑眸内一片湛然,眼神却坚定:“我不同意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心头一凛,我微微眯起了眼,他想了这么久就是想着要跟我争抢这孩子?
但他下一句却又是:“我也不会来跟你抢。”
这我就不懂了,他到底什么意思?
周瑜说:“关于宝宝今后的一切,大到他的每一个人生规划,小到你每一次产检,我都要参与。宝宝是你我共同结晶,是在我们婚内拥有的,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法律效应,这些我都是有权参与的。”
我看着他,咬牙而道:“我不会因为孩子而跟你复婚的。”
他如果打的是这个念头,那我就先将这苗子扼杀在摇篮里。
可他却说:“我没有要和你复婚,只是告诉你孩子的抚养一事我会全程参与,就先从你第一次产检开始吧,到时我请假了过来陪你去。”
有点摸不着他的路数,我紧蹙着眉头看了他一会,“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这事不能就这么糊涂地和稀泥过去,我必须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说:“我已经把打算给你说了,以后每次你产检我都会陪你一起去。”
我摇了头道:“我不是指这些,宝宝出生要办准生证、取名字,生下来后要上户口,这些事看着还挺远,但其实很近。怀胎十月只是笼统的说法,差不多40周的时候孩子就足月了,我不想等到后面再来跟你闹这些,所以还是提前把该谈的都谈了。”
这次周瑜竟然很干脆,只问我:“孩子出生你会让他冠你的姓氏吗?”
这我倒没多考虑,只想着抚养权的问题了。念转间便摇头了,应该不会的,与周瑜是正常手续领的证,我生下的宝宝自然是随父姓。老妈那边就算有意见,我也能说服。
于是我道:“不会,冠你的姓。”
不知道是否我的错觉,周瑜好似松了口气。我倒也没介意,男人在意这些都是正常反应。
然后听见他道:“那就行了,孩子随我姓,户口挂在你的名下,至于孩子的名字我们商量一下想想再定,还有什么事你觉得心里不定的都一并给我说了。”
他是派出所的所长,关于户口方面的知识性比我意识都还要强,当初领证后他就去把我户口跟他迁到了一块了。然后这次离婚了,谁也没心思去想到这些,便一直拖到现在。
既然把孩子的户口问题提上案了,我沉吟了下道:“明天去医院做产检,等产检完了上你们派出所把我户口给先迁出来,以后孩子上户口也容易。另外,既然你决定不跟我争抢孩子的抚养权,那就把协议起草下签了,免得日后你或者你家人再与我有争执。”
这属于律师的自我觉悟,一切以法律效应为基点,免得日后再起争端。也不想当真有一天因为孩子的事跟他闹到法院去,这太难看,也会把那点情谊全都磨灭了。
周瑜沉默了片刻后才点头:“行,明天我来接你。关于协议,让我来写,回头你过目。”
愣了愣,我是律师,协议不是应该由我来起草的吗?可既然他如此爽快地同意了,我没理由再去因为这而跟他烦。
似乎谈到这里该谈的都谈完了,比我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除了最开始他急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状外,后面他都表现得理智且能沟通。似乎自从离婚后,他这个人要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其实谁不是呢,经历一事便多了人生阅历,哪能一直停留在原地。
我看差不多了就起身,对仍坐在沙发里的人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你稍微早一点过来,可能医院会需要排队。还有,户口本别忘记带了。”
上回办离婚手续后,是他把户口本收起来的,应该在他家。
他自也听出了我的逐客令,表情讪讪地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转头来,“都这么晚了,就不能让我在沙发上将就一晚的吗?”
墙上的钟已经直指晚上十一点了,窗外黑乎乎的很暗,但我对他摇头:“不行。”
他仍想鼓动我:“之前我也睡在这沙发的,不会影响你。”
我说:“此一时彼一时,不行。”
之前他睡沙发消沉是在我们离婚前,没有谁在离婚后还同住一屋檐下的。我清楚他,给他一片屋檐能把你瓦都揭了,给他一块布就能开染坊的,这次我心软退让了,那他便得寸进尺,今后会要求更多。
最后周瑜在我盯视下落寞地离开了,我本想提醒一句让他回医院去把头上重新包扎下,想了想还是算了。既然划开了界线,那就不要太多牵扯了。
隔日一早周瑜就来了,当时我正睡眼朦胧地走出卧室,就听见门声响他走了进来。
他看见我后口气自然地问了句:“起了?赶紧漱洗下我们就出门,我在过来前已经先挂了个号,等下过去应该就不用排队了。还有,早饭不能吃,等你检查完了我们再在外面买。”
我不禁讶异,他怎么知道产检前不能吃早饭的?
等到出发去的路上听见他说昨晚上回去了也没睡,捧了笔记本在床上看了一宿,把一些要注意的东西全都打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他的风衣口袋,有那么一瞬想要把他手机拿出来察看是否属实,然后他又记录了哪些内容?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要把功课做这么仔细。
第一次产检,其实我的心情是忐忑的。
周瑜挂号挂的早,等我们到时前面就只剩一位孕妇在等候了。是周瑜拿着号先去询问医生办公室门前的护士的,过了一会他就来叫我了,那名护士带我们先来到另一个科室,跟里头的医生说我们要建卡。
这我有在网上查过,怀孕到12周的时候就要建《孕产妇保健手册》,属于产检的档案,说是以后每一次产检都要用到。填了相关项目后医生让我们拿着保健手册去产检医生那边,刚好也轮到我了,周瑜被拦在门外不能进,只得我一个人推门而入。
却不由一怔。
医生办公室里除了一张办公桌外还有两张小床,上面各躺了两名孕妇,肚子上接了某仪器在监测着什么。我一眼看见其中一张床上大腹便便而躺的人,竟是卫莱。
她也看见我了,眼中同样露出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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