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往校门走时我边低头问:“告诉妈妈,为什么老师让画画你不画?”
米粒闷闷地答:“我不会画。”
“老师没有在黑板上做示范吗?”
“做了,但是周老师说要按照自己爸爸妈妈的样子来画,我只会画自己跟妈妈,不会画爸爸,因为我不知道爸爸长啥样子。”
米粒的话让我不禁涩然,他没有要伤人的意思,不过是单纯地说出事实。这时正好走到校门口,一抬头就见那道身影站在校门外仍然没走。我蓦然而道:“就按照他的样子画。”
米粒困惑地问我:“妈妈说谁?”
“那边站着的叔叔,你就照他的样子把画填满。”
其实我知道,以米粒现在画画的水平哪怕是画他自己都还属于抽象派,但是听着他闷闷不乐的话心头便觉酸涩。
米粒的小脑袋朝着那边看了看,又抬起头天真而问:“真的可以吗?”
我迎向那探究的目光,轻声应:“可以。”
米粒终于笑了,拽着我的手就要往家走,“妈妈,咱们赶快回家,我要回去画画,画好了明天可以交给周老师。”
男人眼中闪过疑惑,目光微垂时就径直走过来。
到跟前几步远时见他刚要开口,却听米粒兴匆匆地问:“叔叔,你能上我们家去吗?”我愕然低头瞪目,米粒为什么要找他去家里?紧随着就给了我答案——“只要去一会就行,让我照着你的样子画一副画,就当是……”
我急声打断:“米粒,叔叔还有事要忙的。”感觉自己是挖了个坑,被米粒给推坑里了。
“可是不看着叔叔的样子我画不出来。”米粒很苦恼。
“别听你妈妈胡说,叔叔不忙。既然你邀请叔叔去你家玩,那我就给你买好吃的怎样?”
米粒眼睛一亮:“当真?”
“这还有假?说吧,你喜欢吃什么?”
“薯条,还有鸡块。”
“不来个冰激凌?”
米粒一听立即激动地回看我,央求的语气:“妈妈,可以吗?”
除了到夏天我才允许他吃冷饮,五月的天气还有一丝凉意。而且此时的问题不在吃不吃冰激凌,而是没道理挖了个坑发现不对了还自己往里跳的。
“不可以。你外婆与外公回来了,舅舅喊了咱们一块吃饭,核桃妹妹也会去哦。”
米粒到底是孩子,立即就被引走了注意:“真的吗?我要去跟小核桃玩。”
一旁被冷落了的男人忍不住干咳两声道:“米粒,不是说吃薯条和鸡块的吗?”
米粒煞有介事地回:“我妈妈不同意,而且我要与小核桃玩,叔叔,下次再请我可以吗?”
看那脸上懊恼的表情,我心里终于出了一口气。
不过黑眸一闪话题竟又回到画画上面:“米粒,你刚说要照着叔叔的样子画什么来着了?”我想阻止已经慢了,米粒不假思索地回答:“老师让我们画‘我和爸爸妈妈’,我不会画,因为我没见过爸爸长什么样,妈妈说就按照叔叔的样子来画。”
“……”我无语凝咽。
而那抬起的黑眸再看过来,眼神便变得复杂了。
幸好这时有电话进来,我立刻低头从包中拿出手机,一看屏幕是老妈打来的。老妈问我现在人在哪,他们的车快到公寓楼下了,要把我跟米粒一块捎上。我边报幼儿园出口处的点,边拉着米粒走向路口,虽然并没听见身后有脚步紧随,但能察觉到背上有道目光一直没移转。
在路口站了半分钟就看到魏叔叔儿子的黑色保姆车开了过来,车子一停老妈就笑容满面地推门下来了,第一时间抱起了米粒。我催促她们赶紧上车,这边是不能停车的,被电子警察抓拍到就得扣分。等坐进车内时我往车窗外瞥了一眼,那道身影依旧站在原处,目光却是落在驾驶位处。
魏叔叔的儿子叫魏东霆,比我要小两岁,但是他们家小核桃却只比米粒小了半年。我一上车便问起了他老婆孩子,说是先去饭店那边了。
车子刚驶上轨道,就觉包中的手机在震动,我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拿了手机察看是他发来的信息,却没想如此一针见血:为什么要让米粒按照我的样子来画他爸爸?
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要怎么回,最终还是把手机丢进了包中。
饭局上基本都是老妈跟魏叔叔在聊这趟九寨沟之行,米粒则与魏东霆的女儿小核桃玩在一块,一家人的氛围挺好的。
不过,我有些心不在焉。
搁在桌上的手机并没有再有短信进来,可这是反常的。不该是继续追问到底的吗?为什么就发了那么一条信息,没等到我回应就罢休了?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小如?”老妈扬高的声音拉回我走神,看见在座的几道目光都在看着我,显然刚才不知什么话题聊到了我。只听老妈嗔怪:“在想什么呢,吃饭也不专心。”
我浅弯了唇角没作声,若是说了什么重要的事,老妈自会再提。但见老妈转移了话题,问起米粒这两天可有再流鼻血,我摇头称没有。
其实大家习惯了我比较少言,倒不会对我的沉默多见怪,当然,除了老妈。
带米粒去洗手间时老妈也跟着一道出来了,私底下无人时便直接问我了:“是不是这两天店里有什么事?怎么见你老心神不宁的?”
我低敛了眸回道:“能有什么事?也就是撞上小长假稍微忙点罢了。”
“那你这脚究竟是咋回事,别把你老妈当你魏叔叔一样糊弄,肯定不是走路扭伤的。”
刚抵达饭店走下车时就被魏叔叔发觉我的脚走路颠簸,问起原因我说是扭伤到了,当时老妈听了只看了眼并没评论,我还觉奇怪,原来等在这呢。
跟老妈本没什么可瞒的,但是在道出实情时我还是有所选择,只说是在换乌龙茶桶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脚。老妈皱了皱眉问怎么要我换茶桶,明仔呢?听我说了经过后不由叹了口气道:“小如,不是妈要说你,你是打算就一直这么单着然后身边没个人吗?”
我别转开脸,沉默不语。
“我找人给你介绍你总是推辞,刚小慧提议让你去一块参加她公司组织的旅行,你也没个声。你才三十刚出头呢,米粒又这么小,为什么就不肯考虑一下?”
原来刚才是魏东霆的老婆小慧有意想给我牵线,因为有一回她和一帮同事来店里买饮品喝,其中有个男同事事后就托她跟我暗示,但我都假装听不懂。
对老妈的操心我无言以对,只能借着扬声询问男厕所里的米粒好没好来绕过话题。
听着米粒在里面脆脆地应了一声,很快门就被拉开,但见走出来的是一道成人的身影,我没留意却听对方开口而询:“贾律师?你也在这?”
定睛时才认出是以前法院的同事,还就一个部门的。我颔首点头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却听对方提议:“头也在的,贾律师要不要去我们那边包厢坐一坐?”
我心中微顿,浅笑着回应:“不了,这边在跟家人聚餐,下次吧。”
但——他的目光越过我,扬声而唤:“头,碰上贾律师了。”
身体微微一僵,转过身,流转的眸光对上那双清平的眼,过往繁杂如过电影般从眼前闪过,又如云烟般慢慢淡去,最终只剩沉默。
在老妈带了米粒先回包厢后,走廊里便只剩我们两人。
那年我走出法院时,肖东就站在身后,眸光中有多少失望与痛心我看不到,在那之前我们激烈争吵过,反目不至于成仇,但终究从此走在相悖离的两条平行线上。
其实即便是在同一座城市,在脱离了法律这个行业后,我几乎是家与店两点一线,活动区域也就家门口那一片。所以,现实里真的没有那许多与中一样的偶遇。
一别三年多,肖东一身深灰的西装,腰背直挺,一如记忆中他刻板严肃时的模样。
最终是我打破了沉滞:“好久不见。”
他转过眸光落向别处,淡声道:“也没多久,三年多而已。”
随后便又相对无言。就在我打算告辞时,听见肖东低问:“现在你在哪边?律师事务所还是就职同类事务?”
我默了下,据实而答:“我没从事法律相关的行业,目前开一家饮品店自己当老板。”
静默流转后,肖东再开口语气已变沉:“你学了四年法律,又从事律师四年,最后把这一切都舍了去开一家饮品店?贾如,你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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