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是？
牧严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难道不仅仅是魔尊东觉的残魂，就连“荒”这名邪神的魂魄，此刻都被封在了自己的身体中？
一体三魂！
在被魔尊的魔血灌入身体之前，牧严还从未听说过有两种灵魂和平共存这种事。一般来说，两个意识共享一个身体，必然会为了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拼个你死我活，他与魔尊或许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个特例。
可现在，就连这样貌极度恐怖，思维根本无法被常人理解的外界邪神都被封印在了自己的心境之中。这由魔尊本人构成的封印一旦产生什么松动，他的心灵就会被荒那强大的灵魂第一个摧毁！
心境如果崩坏，这可是比灵海破碎更可怕的事情。非但功力散尽，修为尽失，剩下的半辈子里，他恐怕就只能做一个疯癫痴傻，流着口水的疯子了——
那陡然闪过的幽幽绿光，让他无法抑制地一阵胆寒！
现在正是深夜，周围的丛林寂静无声，只有河水叮咚流过的声音。从他潜入地下暗河，进入那个诡异莫测的空间到现在，不知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就连此刻丛林里的温度都比之前降低了许多。
几天？几周？甚至是几个月？
此刻的牧严饥肠辘辘，身体早已被他透支到了极限，若不是他拥有蕴含无限力量的魔血，并且到达“融形神”的境界，时刻控制着身体的体能消耗，估计早已饿死在那长长的青铜长巷中。
他摸着黑，在河岸边捡了点普通的柴火，催动灵力摩擦点燃，又四处找了一些野果子，也不管有没有毒，通通吞下填饱肚子，一直到天色微微亮了起来，才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
在这未知的飞防，他也不敢休息得太久，小心翼翼得睡了两个时辰后，牧严便御剑飞至高空，从高处观察周围的地形。
昨日他苏醒的那条小河，从远方茂密丛林中远远流来，被繁盛的树木遮挡了大半，看不到尽头。牧严细细一想，这应该就是自己被白蛇花于漆黑剑气追杀的时候，一头跳进的地下暗河的下游部分。山崩地裂之后，地下的水流涌出，才把他带到了地面上来。
但这条河流到了现在，便渐渐变得狭窄和缓慢，再往河流更下游的方向看去，茂密的树木慢慢变得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交错的小山、沟壑与平坦的旷野。远远望去，空中甚至有许多体型巨大的，说不上名字的妖兽飞舞盘旋，发出嘹亮的鸣叫声。
看来，自己已经来到了丛林的尽头。再往下走，便是南蛮兽海的第二层——丘陵地带。
这丘陵地带与之前的丛林仅仅以一条小溪为界，河流经此地，也一起汇入这条溪流当中，向未知的远方继续流去。
在这溪流之后，高大茂密的参天大树逐渐消失，肥沃的土壤也逐渐变为坚硬的岩石。这里没有高山，但数百米高的岩石丘陵纵横林立，地势复杂起伏。
这里是南蛮兽海中大部分修为超越先天，或是到达“了因果”境界的大妖的聚集地。在下山之前，李长卿和常不悔便叮嘱四人，进入丘陵地带之后，万事都须小心。
因为，这当中的妖兽境界已高，心智也相对成熟，拥有不亚于常人的智力。四人需要合力才可以勉强应付。
幸好这些大妖没有组织，各自为政，实为一盘散沙。这些年来，前来南蛮兽海历练的正派弟子，凡是对自己的身手，或是手中的法宝有些自信的，都会来着第二层的丘陵闯荡一番。
可牧严尚且还只有融形神的境界，要论实力，恐怕只与当年的卢焕差不了多少，现在孤身一人，这丘陵对他而言依然是凶险万分。
要继续走下去吗？
若是走，自己的身体早已濒临极限，灵海几近干枯，心境也被两个入侵的灵魂所占据，心绪浮躁不安，一路下去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但若是回，穆巧至今依然生死未卜，按照荆棘的性子，必然拖上灵力尽失的萧勇追了上去。这三人，虽然对自己多少有些怨言，甚至荆棘至今对他抱有敌意，可他们若是命丧于此，自己真的能够安心吗？
现如今，再也没有魔尊的声音对他骂道“不要多管闲事”，一切的决断，已经完全交到了他自己的手中。
这样，算是“决定自己的命运”吗？
那就走吧！
牧严的心中，突然想起多年前秦问道的教诲：战场上，越是冲锋在前，无惧死亡的士兵，就活得越久。反倒是那些胆小如鼠，畏缩在后的士兵，往往死在第一次激战中。
“为什么？”当时年纪尚小的牧严曾经问道。
“就算是在心里，放下兵刃的人，也就死了！我们蜀山派说：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若是心中的剑都折了，人还能活着吗？”
手中无剑，心中无我。人剑合一，势无不破。
秦问道当年说过的话，竟与“纯阳九势剑”的前十六字剑诀不谋而合。
这是一条他必须向前的路，若是在这里回头了，有些境界，他或许一生也无法到达了！
想到了这里，他的心绪逐渐平静，思路也慢慢开阔。随后，一阵幽幽的，清凉的感觉，居然也从他的身上传来，将那些烦躁一扫而空。牧严向着胸口处摸去，原来是那颗三眼妖猴赠给他的安魂珠，散发着浅绿色的光芒。
对了——
牧严灵光一闪，想到一点。
自从霍云宗创立蜀山悬空山，成为正派领袖，之后的前年中，诛门弟子常以四人为一个小组，在中原各处捉拿妖魔。
诛门在中原设有“四楼”，分别管辖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事务，多年来早已形成一套自己办事的方法，效率极高。那些外出除妖的，学有所成的中级弟子们，都有一套默认的交流方式与暗号系统，如此，即便是在行动的过程中彼此失散，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对方。
其中，一种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留下自己的剑气。
剑气如同每个人的指纹一样，虽然看起来大都相同，但细细辨认之下，总会有个人风格的异同。
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荆棘的灵力，看似温和的淡蓝色剑气中，却带有许多细小而又锐利的尖刺，一不小心便会被其所伤。这样的剑气所留下来的记号，是任何人，任何妖魔都无法模仿的。
身为剑门弟子，牧严对这套暗号的含义虽然懂得不多。但只要荆棘和穆巧还活着，这两名诛门近年来最好的剑客，一定会沿途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只要顺着这些记号寻去，找到他们三人应该并非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牧严打起精神。趟过那条浅浅的，作为两个地带分界线的溪流，就向着南蛮兽海的更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