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库全书 > 历史军事 > 剑,门 > 第99章 【天格卷 ●变局】风起云涌 14 雪上霜

第99章 【天格卷 ●变局】风起云涌 14 雪上霜(1 / 1)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志武毕竟还是赵志武,警察局长到底还是警察局长。事到临头,无论多么棘手,主次到底还是十分明晰的。适时,赵志武急着查勘现场,便不想跟苏三娘饶舌,匆匆挽总:“网恢恢疏而不漏。嫂子尽管放宽心,绿柳的死若果真事出有因,我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好生给嫂子一个交代。”

赵志武作为警察局长,曾经勘破命案无数,并不怵见死者,但绿柳毕竟不是个一般的死者,她是赵庄的丫鬟,范围大一点儿,她算是自己的家人。家人罹难,自己悲恸之余,还要例行公事,那滋味儿真是百感交集。

绿柳的衣服湿漉漉的,破了几处,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块块泛白的肌肤,一头乌黑的秀发散『乱』不堪,像是一丛野草,胡『乱』长在脑袋瓜上,额头鼓了一个包,像是有一支犄角喷薄欲出。从外观上看,除了额头上的那个包,绿柳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嘴巴圆张,指甲发白,十分符合溺水身亡的特征,但赵志武知道,这个世界上处处皆陷阱,能致人死命的法子多如星辰,无可尽数。

死者为大,无论她生前的身份是高贵还是卑微,活着的人总该为死者讳,给予应有的尊重和礼遇。何况,绿柳还是个姑娘家,避讳就更重一分。赵志武一挥手,二把刀便心领神会,着人寻来了一顶帐篷,将绿柳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然后,将一干男女尽数驱离数丈之外,且让警察局仅有的两个女警察进帐篷去验尸。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两个女警察一前一后走出帐篷,在人群中找见赵志武,健步而来。赵志武早已等得不耐烦,老远便问道:“李娴李淑,验完没有,什么情况?”

李娴:“报告局长,没有致命外伤,没有中毒迹象,我们姐妹的结论是可以断定为溺水而亡。”

赵志武闻言,眉『毛』冷不丁地一跳,沉『吟』道:“溺水而亡?她额头上的那个包,有没有疑点?”

李娴:“这一点我们也曾疑『惑』过,但仔细探查后,认为这是坠井时碰到井壁所致,也该算作意外。”

赵志武:“理由是什么?”

李娴:“这点儿伤无论如何也不会致命,若非意外擦碰,而是被外力击打,我想,除了三岁孩儿用鸡蛋砸,怎么也不可能才弄这点儿动静。”

赵志武听完验尸报告,正待打发这对姊妹花离开,一直面无表情的李淑突然红着脸话了,她难以启齿地报告:“局长,还有一个情况,我不知道该不该。”

赵志武:“只要跟命案有关,无论什么话,但无妨。”

李淑瞅了瞅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一张俏生生的脸蛋儿变得更红了,好似一枚熟透的苹果,:“局长,我觉得,我觉得这个话还是只跟你一个人得好,这么多外人在场,这话实在,实在是不好呀。”

赵志武何尝不知道有无数外人在场,诸事不便,但他早已是在坐在火山上,骑在虎背上,虽然心里巴不得现场一只鸟雀儿也不要有,碍手碍脚,但事关赵庄的脸面,自己万不能簇无银三百两,明明没有猫腻,到做出些让人猜忌的举动。闻言便提高了嗓音,重复道:“只要跟命案有关,无论什么话,但无妨。”

李淑得了命令,再无顾虑,道:“局长,你绿柳还没许配人家,但我们查验时发现,她早已不是个黄花大闺女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志武瞧着李淑欲言又止的局促模样,便晓得她要报告的情况非比寻常,但饶是他精明无比,也没料到李淑竟会出这么一通话来。在那个提倡给烈女节『妇』树贞节牌坊的年代,李淑的这番话无异于平地里的一声惊雷,不仅震得见多识广的赵志武瞠目结舌,把一干瞧热闹的人也惊得目瞪口呆。

李淑完了这通话,清秀的面庞越发红艳,好似一抹晚霞。绿柳破了身,李淑却是个十足十的黄花大闺女,尽管常年在警察局公干,也自见过不少世面,但一个姑娘家当众言闺中秘事,总有无穷无尽的难以启齿。更何况众人之中,还有自己心仪已久的白马王子。他亲眼目睹亲耳听闻了这一幕,心里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认为自己也跟那未出嫁便破身的绿柳一样,也是个不知羞耻的『荡』『妇』?一念及此,李淑的心思乍然从命案中抽出身来,顾影自怜,惆怅起来。

女人之心,心细如发。赵志武十分清楚这对姊妹花的能力,她们亲自勘验的事,谅来不至于出差错;然而,尽管问题一出口,便即无限后悔,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李淑,死者为大,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切莫信口雌黄,绿柳到底是不是黄花闺女,你们到底勘验清楚没有?”

李淑闻言,神态极是懊恼,她这会儿恼得倒不是什么礼数,而是局长竟然对自己的话半信半疑,心里不禁泛起了波澜,耍起了姐脾气,气冲冲地道:“我们姐妹与绿柳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难道还会冤派她不成?局长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验吧,看看你府上的这位大丫鬟究竟还是不是黄花大闺女。”

女人心,海底针。作为男人,如非万不得已,千万别跟女人斗嘴,否则,势必后悔莫及。现在,赵志武就如哑巴吃黄连,有苦不出,后悔莫及,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李淑的话甚为刁毒,赵志武立时便被『逼』入死角,下不来台,不由地怒吼道:“放肆,敢这么跟长官话,你们俩是不是不想在警察局里混了。还不给我滚一边儿去,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儿,腾出手来,再仔细收拾你们俩。”

李娴闻言也不依从了,嘟囔这嘴,道:“滚就滚,你以为我们姐儿俩乐意干这些破事儿,今儿这一走,索『性』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咱走咱的独木桥,往后你就是八抬大轿来请,咱们姐儿俩也不稀罕。”

这对儿平素里十分乖巧听话的姐妹花,今儿个忽然齐刷刷地变了『性』子,争先恐后地发威撂挑子,本没有真生气的赵志武旋即假戏真做,真正生气了,手臂摆得跟拨浪鼓似的,咆哮道:“都走,都走,走得一个不剩才算干净!”

赵志武当众咆哮,暴语撵人,李娴李淑本就面皮儿薄,处在如幢口,大庭广众,众目环伺,更没有待下去的脸,袍袖掩面,呜咽着夺路而去。

赵志武望着渐行渐远的姊妹花,忆及往事,心里也不禁怅惘起来。少停,收回心思,安定心神,寻思着今儿个到底是兄长的诞辰,绿柳芳魂远去,长时间滞留在庄子里终归不是个事儿,眉宇一展,计上心来,旋即着人将绿柳入殓,且安停在志公寺里,待诸事查阅停当之后,再盖棺定论,入土为安。

赵志武料理完这一切,正待招呼众位宾朋重新入席,炮筒子像个幽灵似的凑到了跟前儿,汇报:“局长,我前前后后走访了一圈儿,没有找到一个目击证人。这绿柳姑娘的死,跟无垢和尚的死,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赵志武:“今儿个庄子里到处都是人,再者,这花蕊井又不在犄角旮旯里,而是在通衢大道边儿上,怎么可能就没有一个目击证人呢?你是不是馋着酒席,心不在焉呀?”

炮筒子:“我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局长还不清楚么,我虽然好酒,但公私轻重还是分得清楚的,胡虏未灭,安敢言醉?”

赵志文听见炮筒子掉文,忍俊不禁,有些想笑,到底忍住了,略微沉『吟』,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栓子呢,你问过他了么?绿柳坠井这事儿是他最早嚷嚷出来的,他不会也是道听途吧?”

炮筒子:“栓子,谁是栓子?我这就找他去。”

赵志武把嘴一努,:“瞧,在哪儿呢,那个瘦得跟竹竿似的就是,你去把他叫来,我亲自问他。”

须臾,炮筒子便将栓子带到跟前儿。栓子人长得瘦,胆儿也瘦得很,竹竿一样的身子好似处在狂风之中,摇摇晃晃,战战兢兢,及至见着面若寒铁的赵志武,抖动得更厉害了,好似筛糠一般,晃晃悠悠,情难自禁。

赵志武瞧着栓子老鼠见了猫似的模样,拿不起放不下,心中愈发恚怒,煌煌赵庄怎么尽养了些这般不中用的奴才,瓮声瓮气地:“栓子我来问你,绿柳究竟是怎么坠的井,你仔细来。”

栓子闻言,好似被掐中了七寸,诚惶诚恐地:“回武老爷的话,这个事儿我不晓得呀。”

赵志武剑眉一扬,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瞪着栓子,步步紧『逼』,:“你不知道?就满世界嚷嚷,进庄为仆时学得规矩都搁哪去了?还有没有一点世家门饶矜持?事儿是你闹腾起来的,知道什么就什么,要是胆敢耍心眼儿玩花胡哨儿,仔细我揭了你的皮当鼓面儿。”

栓子见赵志武动了真怒,愈发胆寒,话的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道:“回武老爷的话,我这两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邪,肚子终日里翻江倒海,前晌儿我在内宅打杂,这肚子又闹腾起来,着急要上茅房。等我从茅房回来时,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唤救命,我东瞅西找,终于在花蕊井边儿上找到了发声者,一问之下,晓得坠井的是三夫人房里的丫头绿柳,当时情况危急,这花蕊井偏生又窄又深,我手无寸缕,实在没有办法施救。离了花蕊井,便去找绳索,过了一会儿,等我找来绳索和帮手,花蕊井里早已没了动静。”

赵志武认真听完栓子的陈述,静了静,:“如此来,你是真个不晓得绿柳是如何坠井的了?”

栓子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倒了出来,身心轻松了不少,脖子一挺,斩钉截铁地:“回武老爷的话,我真的不晓得啊,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栓子若是知情不报,可以谎,便叫,便叫我拉稀拉死得了。”

栓子发下的毒誓把赵志武也逗笑了,讪笑道:“瞅瞅你发的这个毒誓,赌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臭气熏,臭不可闻。好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哪儿凉快到哪儿待着去吧,别把这满堂的嘉宾薰跑了,我还等着跟他们吃酒哩。”

家门不幸,在这般热闹的日子,赵庄偏生出了这等丑事,一众宾客各怀心事,作壁上观,原以为要瞧上一出大的笑话,可赵志武并不徇私,一应问询尽皆当着人面儿,钢是钢的铁是铁,令人无可指责,无可挑剔,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不禁意兴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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