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初,一个睿智的老人在南方发表了一系列讲话。他说改革的胆子要大些,不能像小脚女人一样。他说发展才是硬道理。他的讲话结束了当时理论界正纠缠不休的有关姓“资”姓“社”的讨论,改革开放进入了快车道。
天关省委组织全省各地市党政一把手及省属各厅、局,中央驻天关省机构,还有中央直属大型企业负责人学习讲话精神。倪滏就是赶去参加省常委的预备会。
这个会我们下面再说。现在重要的是楚效东与吕亚雄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
材料上只说他们犯下的各种罪行,并没有给出证据。纪检委需要证据才会介入。材料上说今晚会在电视上公布。
他们有三个选择,一是找刘萍,要她将证据拿出来,有什么条件可以坐下来谈;二是强行要刘萍交出证据;三是阻止电视播出。他们到目前还不知道好年华掌握了哪些证据,难以选择具体方案。
首先是满足刘萍提出的条件,请她将证据交出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问题是他们没什么可以满足刘萍的。钱,轻轻松松买下工展中心的人会缺钱吗?权,这是个好东西。可这个无法私下授受。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目前关系弄得这样僵,刘萍缺我们这样的朋友吗?他俩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没东西交换,人家凭什么要将好不容易弄到证据毁了?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强行要刘萍交出证据?这得有能够让她害怕的强制手段。我们有什么能让刘萍害怕的手段呢?草,平时挺好使的脑瓜今天咋这么不灵光了哩?都是这该死的重感冒闹的!
楚效东对吕亚雄说:“那天你真不该把雅慧叫来。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感冒。”草,是你自己太色急好不好?雅慧病成那样你都敢上。
吕亚雄突然想起了雅慧。这次病好了后一定要将她带到外地好好玩玩。一定要不戴套。雅慧什么都好,就是非要他戴套这点不好。
在这样的非常时期,这两人竟然还有心思想女人,也可算是极品。由此也可以知道,他俩平时有多少心思花在工作上。
能不能将刘萍抓起来?楚效东看了看吕亚雄,说:“怎么抓?邬超汉与沈建国刚才那态度你也听到了。我们法院无权直接抓人。”
我又没要警察去抓。只要能抓刘萍,管他是谁?楚效东问道:“你的意思叫道上人去抓?恐怕不行。此时刘萍身旁肯定有很多学生围着她。二十一中的学生很厉害的。”
那就抓她家里人,逼她交出材料!楚效东鄙视地看着他的同伙。你这家伙成天只知道在人行那一亩三分地上称王称霸,对社会上的事一窍不通。
楚效东告诉吕亚雄,刘萍不是本地人。她父母在国外。刘萍还没结婚,也就没丈夫孩子给你抓。男朋友倒有一个,可那是现役军人,你能抓得着?你要是能抓得住一个上校团长的话,我劝你也别当什么行长了,干脆当将军去吧!二十八岁,二毛三,团长,厉害吧?
吕亚雄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跳将起来,大叫:“我草,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招惹这个刘萍。你这不是害我么!”
也没什么要紧的。他不是我们本省的部队,甚至连本大军区都不是。他此时正在边境线的哪个山沟里呢,插手不了我们麒林市的事。部队有部队的规矩,这点你放心。不过抓她就别想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就坐以待毙了?麒林道的人明得打不过二十一中那些学生,暗的不行吗?我们只要将刘萍抓起来,也没要他们明抢嘛!
这个说得倒也是。楚效东开始想麒林道上哪些人可以利用。王绍洋不行,他们一伙正坐牢里呢。凭他的权力将王绍洋一伙搞个无罪释放是行的,可那要等几个月以后。楚效东现在就要用人。
何健,也不行。何健主要是在建筑市场上欺行霸市,其它方面一般不沾手。鲁大头?他倒是什么都做。只是魄力太差,不是做大事的料。
看来只有找操守仁。可是除了王绍洋,因为伍分田的关系比较熟外,楚效东与麒林道的人不熟。平时讲究的是正邪不两立黑白要分清,与这些人真的很少来往。他不知道操守仁的电话号码。
不过这难不倒楚效东,他很快从基层法院搞到操守仁家里的电话。这些人没少在基层法院受审。
“喂,操老板么,我,楚效东。”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威严。可是,听着电话里轻轻地念叨,楚效东,楚效东,似乎努力在想楚效东是何许人也,他又补了句:“市中院的。”
哦——,楚院长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道上大佬说话就是爽快,不像官场绕弯子。楚效东也单刀直入地将事情说了。
电话那边的操守仁迟疑地说:“这个,那个。楚院长,您知道,我们是二十一中那帮学生的手下败将。我们二百多人被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全军覆没。
我们四个高手,两个带枪的两个江湖成名高手被一个小姑娘眨眼功夫就打得跪地求饶。这个小姑娘还仅凭一根跳绳。说句不怕丢人的话,我手下提到二十一中眼皮就跳。这个,那个——”
楚效东没等操守仁将话说完就挂了电话。郁闷地狠狠吸了一口烟,立即被呛得咳嗽。两天没吸烟了,感冒高烧医生不准吸烟。这口烟吸的太猛,楚效东咳得人都蜷成一团。
咳劲过去,楚效东正张着大嘴喘气时,他老婆来了。老婆进门就炸炸呼呼:“又抽烟,找死不是这样找的。投河、跳楼、上吊、抺脖子都行,都来得快。都——”
楚效东老婆没骂完,吕亚雄的老婆也来了。吕亚雄老婆进门也是骂人:“楚院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跑老吕房间来抽烟啊?他正感冒,你这不是害他么?”
楚效东老婆生气了。我的老公除了我谁都不准骂!老楚是副厅,比你老公大一截呢。夫人的地位是随老公的。我老公比你老公大,所以我也比你大。
楚夫人正要对吕夫人发动战争。楚效东赶紧起身回自己房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争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老娘们就是不分轻重。
楚夫人侍候着老公喝了几口鸡汤,又连抢带棒唠唠叨叨一阵后走了。吕亚雄在门口伸头探脑看了一会,确认楚夫人不在才进来。
不是他们怕老婆。这些人怕老婆都是假装的。他们在外面装模作样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后院起火,他们就无法做人。另外老婆在他们的仕途上起过重要作用,在老婆黑三角那儿战斗过的领导至今还在位。关键时刻还要老婆出面。
吕亚雄跑这个房间来,其实也无话可说。默默坐了一个多小时,苹果吃了三四个香蕉去掉五六根,肚子都吃撑了。楚效东像是下了决心,说:“实在没办法也只有这样了。绝不能让他们将证据公布出来。”
吕亚雄睁眼望着楚效东,等待他继续说下去。楚效东眼睛盯着吕亚雄说:“派人将他们电视机砸了。派自己人,法警队,他们现在还不敢不听我的。你呢,你们银行也有行警吧?”
吕亚雄慢慢得一下一下地点头,说:“行,叫工行、中行、建行都派人。我们要死,他们也别想活。”
楚效东又说:“叫他们别光砸电视机,要将录像带还有证据抢来。要舍得花钱,今晚的酒我们请。还有劳务费、辛苦费都要出,还要出高价。”
吕亚雄点头赞同。忠不忠看行动。今晚搞得好了,不仅是物质奖励。只要我姓吕的不倒,你们今后的进步包在我身上。
二十一中的学生们这时正紧张地排练文艺晚会节目。好年华早餐车间被封时,看着那些女工抱头痛哭,张秋生柔软的心被刺痛了。他的心其实非常非常得软,最是见不得穷苦人的眼泪。
张秋生除了跟在吴烟与李秀英后面签名,其它时间就一直站在旁边默默想着什么。天黑了,领了任务的女工与同学们已经散去。他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李满屯拍了拍张秋生,开玩笑地说:“怎么,你也入定了?”张秋生没理睬他,转头对吴烟说:“晚会增加一个节目,独舞《火娃》,表演者张秋生。”
吴烟与李秀英大喜过望,跳着脚问道:“真的?”张秋生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点头确认。将麒林市的这个民间传说向在场的同学们大概讲了一遍。并大致说了一下舞台脚本构思,主题、风格等等。
张秋生之所以想到火娃,是因为工展中心被封的那天晚上李会元将他叫到自己房间。
伍分田带人查封工展中心,还没完工李会元就知道了。甚至连伍分田他们出的洋相都知道。
麒林市一把手可不是白吃干饭的。也许对当前形势的判断没有重生之人准确,知识学问与梁司琪不能比。但一个城市的一把手对于辖下所发生的重大事件能不能及时知道,反映他的领导能力及他的政令是否畅通。
工展中心可是市委市政府花大力气解开的一个死结,实际上是一项民心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