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文德桥(1 / 1)

<>范鲤正待搭话,忽嘿一声:“戴玉佛来了。”

十二三岁的男孩满面风尘朝他们冲来。生得面白而方,剑眉阔口,一双星目下各有一泪痣。本是个英俊少年,可是看上去很有些狼狈。

歪戴的头巾摇摇欲坠,还印着一脚印。使得本就没束的长发更显杂乱。陈旧的蓝衫被扯了个大口。一脸子鼻青脸肿,汗中夹灰,显然被揍得不轻。

“大小眼……烂草鱼……怎么才来?”

戴玉佛一路狂奔,早已气喘:“那些杂碎把宁静打晕……还把他书也撕了。点子扎手,急需……增援!”

马小虎感叹:“戴玉佛戴四爷,你急啥?几个酒囊饭袋,田庚戴二伍七三个人搞不定?”

戴玉佛一把拽住他:“不是酒囊饭袋。呼……来了个狠角色好生了得。你瞧把咱揍得哎呦……

二哥也打他不过,田庚跟他较上了但咱看也够呛。你……来了正好,呼,走走走……”

“你气顺匀了再说,天塌不下来!”

马小虎挣开他:“一个人?甘家两杂碎呢?”

见他又急,忙说:“气沉丹田深呼吸,吐纳三次再说。”

“呼——呼——呼——”

戴玉佛的腮帮子一鼓一泄三来回,总算缓过气来:“咱来的时候都倒地上了呀。好像有五六人。”

范鲤插嘴:“五个人,我和宁静跟他们狭路相逢。宁静跟他们斗了几嘴就给追着打。然后我和他分开跑,但是他们只追宁静不追我……”

“所以我说他这损嘴,名字叫宁静怎么半点不宁啊!”

马小虎摇头说:“总喜欢鼻孔看人,小嘴又损,不打他打哪个?”

戴玉佛鄙夷看范鲤:“叛徒懦夫烂草鱼!就知你没义气,丢下朋友,临阵脱逃!”

他和范鲤素来不和,最反感其见架就躲的特性。而范鲤仗着大他一岁,平常老摆兄长架子。因此挖苦起来毫不留口。

“烂草鱼……”范鲤听到三个字就是额冒黑线。

“范者,水草也。鲤者,鱼也。故范鲤者,草鱼也。又可名——烂草鱼!”

某个抄书童生,摇头晃脑的装比样浮现眼前。然后这外号火速在群童中流传开来。某种意义上,这也是范鲤仇视读书人的原因之一。

他大怒:“不许叫这三个字,你这四眼狗!”

戴玉佛同样白脸一沉。他双眼下各有泪痣,观之如四眼,故得此号:“你想打架?”

“好啦!”

马小虎不耐打断:“五人都躺了,那你们跟谁打?”

“鬼知道哪来的回鬼蛮子?”

戴玉佛嚷嚷:“一去那儿就看到那五人躺地下。咱一看那混蛋拉着宁静,就马上冲过去揍他。结果……哎呦疼死咱了。”

马小虎皱眉:“回鬼蛮子?”

戴玉佛说:“那厮卷发碧眼,发式衣裤跟我们都不同。不是回回,就是外来蛮夷。

对了,他豹体彪腹的,倒是跟以前的大小眼很像。”

“跟以前的我很像……”

马小虎被最后一句补刀重伤了心:“戴四你什么比喻?变着法儿骂我身材走样……咦?”

他和范鲤互望一眼,都从话中听出某意。

“你问都不问,怎么就动手了?”范鲤白痴般望着他。

“都白日行凶还问个屁啊。你以为咱是你这条怂鱼?”

戴玉佛把胸口拍着啪啪响:“咱打架一向身先士卒。”

看这小鬼得意洋洋的,马小虎气笑:“还真是个不长脑的莽夫,这顿打算白挨了。”

“哎!四眼狗年龄小,智商捉急是正常滴!”

范鲤一脸“疼爱晚辈”的圣光:“也不知哪来的好汉,一打五……外加一只狗。”

无视戴四喷火的双目,范鲤啧啧称奇:“其乐无穷厉害啊!”

“去看看就知道了。回鬼蛮夷?有意思!”

马小虎野兽见猎,容光奋发。

今年才完工的文德桥,还系着代表吉祥喜庆的红花。以阳光作梳妆,花河为绿叶。精神鲜艳,宛如戴乌纱、穿礼袍、骑大马的状元郎。

文德二字,取“文德以昭天下”之意。但自建成始,就有“君子不过文德桥”之说。因为那桥的彼岸,就是名冠全日月朝的红粉妓馆之所。

不过,也就这么一说。君不见,成天往那烟花巷里钻的三人里,必有一人是士子文人。

说起来儒家正统与金粉之地。在实在虚,分隔它们的,只是区区一座“文德桥”而已。

桥旁房屋的拐角胡同,少年们喧哗正闹。

疼痛呻吟之声、问候先人的诅咒、还有榨油鼓气的叫骂,合在一起格外刺耳。行人们见此,纷纷避而远之。

“大小眼,范草鱼!”

坐着的戴金锁和站着的伍七向他们招呼。

戴金锁是戴玉佛二哥。与弟弟白嫩的长相大为不同,他更为粗犷结实。

一头连女子都羡慕的秀发,乌亮且直。简绑马尾,如瀑悬空。可惜现在,沾灰染尘还夹几根草,降低了这泼墨青丝的颜值。暗示其被打倒的败绩。

双颊各有三缕鬓毛,上下排列,发怒时尤其明显。身段削瘦,臂长腿细。打架凶狠,在街中出名,故有二狗之号。

此时他盘腿坐地,面容狰狞。

双臂击空,为同伴大叫助阵。马小虎隔几丈远,都能听到那金石碰撞的吼声。

他调笑说:“早啊戴二爷,战况如何?”

戴金锁没好气说:“还能如何,咱被打败了!”

“正经点大小眼,这碧眼儿很强!”

伍七焦急说。他中等个头,四肢粗壮,一张黄脸上两只铜铃眼。双腮丰满如蛙鼓起,外号“蛤蟆”。

这群人里只有他没有参战,衣服最为干净。

“等会再说,宁静呢?”

马小虎左右顾望,急向靠墙昏迷的破衫少年走去。

十一岁的宁静比戴玉佛还小两岁。在群少中最显稚弱,家境也是最穷。但从小耐心苦读,到哪不忘拿本论语,故马小虎等人都高看一眼。

他柔静显青的脸上留着血迹。单薄的双唇嘴角下垂,骇人的是脑袋被开了瓢。

衣破鞋掉,两只三角眼紧闭,一手仍死抓被撕稀烂的残书。

马小虎见伤口已经粗处理。血已止住并无大碍,松了口气。目光一凝,向对面的凶手射去。

战局的另一头,五泼皮或趴或倒或站。人人挂彩,眼中含泪,惨不忍睹。

一个小胖子,顶着青肿眼和裂开冒血的嘴角,正扶着另一个流泪胖子互相安慰。

这是一对双胞胎。青肿眼的叫甘福,外号甘铁臂。抱头的是甘禄,外号甘一花。兄弟俩是牢房狱卒老大,甘贵的儿子。

这狱卒头子兼行刑刽子手,在邻坊间口碑甚差,经常被咒生儿子没屎眼。但老天无眼,不仅生了儿子,而且一炮双响,羡煞旁人。

作为甘头头的心头肉,双胞胎打小娇生惯养,更感染了老子的横气。在孩童中也是鼻孔朝天。不过此时的两人,蔫如霜打的茄子。兮兮可怜,像被遗弃的猫儿。

“哥,大小眼来了。”

抱头的甘一花看见马小虎,想起某些不好回忆,吓得头都不疼了。

甘铁臂愕然抬头。马小虎朝他露齿一笑,也不由打了个寒颤:“等会趁他不备……马上溜!”

马小虎不屑冷哼。耳中喧嚣声更哗,目光投向激斗的中心,露出讶色。

两派人的中央,男子汉的决斗交战正酣。田庚比成年人更魁梧的铁塔身躯,分外显眼。

田庚有大铁牛的外号。天庭饱满,眼神光明。颧高鼻挺,相貌威严。

他微吐着气,两条麒麟臂力大劲沉。连击数招,压着对手连连后退。但对方立马提速,以快打重,竟将田庚逼了回来。

两人如熊搏豹,斗了个势均力敌。猛然间二强一撞,铁拳炸裂!

“砰”一声!田庚虎背蜂腰,如微风拂松岿然不动。反而是对方连退数步,摇摇欲倒。

田庚得势不饶人,上前一把将对手拽入怀中。奋起水牛气力,疾转数圈甩落出去。

那人被丢出丈远,直摔得眼冒金星,耳中打鸣。阵阵灰尘激起,他挣扎几下,颤颤巍巍站起。

“干得好大牛!”

戴金锁讥笑:“这小子跟你拼力,纯属以卵击石!”

然而田庚并不轻松。额头冒汗,胸口大幅起伏。

他虽力大,但对方招式精妙,自己吃亏不小。

被范鲤赞叹“一打五外加一只狗”的夷鬼。在被抛落地的瞬间,蜷缩身子,在地上以滚卸劲。

缓缓站起,气息不乱。目露凶光,气势更胜。

马小虎看了,果见那少年年龄身段,皆与他相仿。

一头乌黑卷发齐耳,双瞳泛碧。但除此之外,和他们再无区别。

衣着也怪,黑色短袖内衣和长裤,皆画奇怪的条纹。看料子,不像布、不像纱、不像绸、也不像缎。

往下那双俊鞋,赤黑白三色相间。做工精致,已被泥水贱得脏污。南都之中,东西南北人物来来往往,但马彪从没见过这种奇装异服。

碧眼少年满脸病容,面色黄中泛黑,一对眼圈黑浓。那眼光马小虎再熟悉不过。

流浪中,他屡屡对着河流打量自己。自嘲说老子是天下第一亡命徒时,就是这种眼神。

那是在绝望中失去一切的人才会有的,极度狂热,夹带攻击性的眼神!仿佛地狱的魔焰,要燃尽整个世间。

马小虎被那魔性目光扫过。只觉得那光,由眼睛直射心间。再由心脏的动静脉,传至浑身上下,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

马小虎的右手,反射握紧腰后烧火棍。肌肉瞬绷,热血,刹那沸腾!

“野兽之间的同类相吸?”

尽管这两年,安逸的生活养肥了曾经的兽躯。但毕竟多年军旅,野性难消。此时,体内野兽的战意,竟对这碧眼儿产生了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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