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章帅!”霍奎寿忙谢。
这一番大计,由青龙特使娓娓道来,听者无不心惊。
不少人想起刚刚热宴,三鳄为荆太一献媚庆生。兄弟互称,好不亲热。
谁知谈笑之间,聚力围剿。杀人放火,毫不留情。
“果真商场如战场,江湖真恐怖!”林渊叹。
“碧眼郎你怕了?”孟尝女冷哼。
“当然怕啊,有了恐惧,才能激发力量!”
林渊一瞟她脸色:“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高兴!我怎么不高兴了?”
孟尝女阴阳怪气哼哼。
上望一眼二楼某人,下看一眼蒙面汉子,低声骂:“一个二个,都瞒着我做好事!岂有此理,都是小毕扬子!”
“啊切!”
高在二楼的沈仙车猛然一个大喷嚏。惊得仆从们,慌忙递上热水厚衣。
“无事,无事!”
沈仙车隔老远,都能感受某人的怨念:“一点小事也生气,这小妖精至于吗?”
忽听人唤:“沈先生!”
沈仙车回头,见有五人脸色复杂,并列站成一排。背后,则是各家无数的护卫,看来来者不善。
一个矮壮汉,梳道士发髻。外穿金衣内装暗甲,像乌龟。
一长大汉,身体发肤如黑漆。连身上穿的都是黑鳞纹大袍,像大鳗。
一秃头胖汉,脑门发亮,稀发结辫,丝丝细须。穿一宽大五色杉,像肥鼠。
另有两娇艳少妇,花容英气,风骚窈窕。皆穿粉白比甲,像对白鹦。
淮扬运河漕帮,东楚帮帮主楚大。
两淮盐帮,乌鳞鳟帮主庄劲农,五香圆帮主袁宝。以及雪花扇帮主,白红粉,白胭脂姐妹。
“你五位有事?”沈仙车抿酒问。
“废话!活曹操,你不知道东楚和楚云,同气连枝?”
东楚帮帮主楚大义愤填膺。嗓门吼得老高:“荆太一可是我义兄。又都是楚人。于情于理,老子都不许你灭楚云!”
“楚矮子,别学红毛虫吓人!
你要帮义兄,现在不应该下去,跟他同生共死吗?”
沈仙车讥讽:“你屡次算计荆太一。是他想着结义之情,一直不跟你计较。
你现在跳出来,是念着义兄性命呢?还是念着楚云帮的产业啊?”
楚大脸色一变:“含血喷人……”
“就你那点小九九,沈某都懒得说!”
沈仙车嘲笑:“眼看楚云帮不行了,就在这嚷嚷几句。强调下结义之情,同乡之谊。指望在豪夺义兄产业时,多占便宜!
楚矮子,你把天下英雄当傻子吗?少丢人现眼,滚一边去!”
东楚帮帮主铁红着脸,跺脚离去。
“沈先生谈笑间翻云覆雨,庄某佩服。”
乌鳞鳟帮主庄劲农,缓缓说:“我不跟你论这事故,单论一论人情!
禹划九州,关内十五省,各有区域。
你以江南事管两淮事。不免有越俎代庖之嫌!极是……无礼!”
五香圆帮主袁宝也说:“就算是章望法之令,事先不打招呼就猛龙过江,便是不对!
你姑苏沈家,太不把我两淮江湖放在眼里!”
“就是,就是!沈先生忒不地道!
白红粉白胭脂齐用团扇遮住樱桃小口,魅惑的狐眼满是谴责:“传出去,咱们两淮江湖名声扫地。这精神损失,你要赔偿!”
“什么江南两淮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沈仙车悠悠说:“圣上刚才的口训都没听到吗?你们以为,这‘献媚丑恶之徒’说的是谁?
被皇上公开指着鼻子骂,我不认为……你们在天朝还有脸!”
庄劲农,袁宝,白家姐妹,齐齐变了脸色。后身后各帮护卫,怒拔兵刃,集体向前。
二楼的宾客们叫苦不迭,皆想今个出门没看黄历。好好一个酒楼,眨眼间变成修罗场,说炸就炸。
沈家的随从们本能把主子挡在身后。看着对方诸多高手,心里也是发怵。
“都闪开,纸老虎而已,中看不中用!”
沈仙车示意随从退下,换个舒服坐姿说:“被皇上和章望法骂了。心里不爽,又不敢反驳,就想找沈某出气?
看来我沈仙车……倒是被小瞧了呢?”
他声音一寒:“你们碰我一下试试?”
……无人敢动!
“唉,可怜我弱病一个,精锐扈从都在帮朝廷剿贼。只能任由宰割喽!”
沈仙车用戏腔叹息,楚楚可怜。
“够了,活曹操算你狠!
你狂妄自大羞辱我等,将来不要后悔!”
两淮的几人不是傻子。因为与楚云帮关系亲密,他们现在处境很是尴尬。
沈仙车此时是为皇上剿贼。这种时候挑起战火,万一天子震怒,判一个荆贼同党株连罪,那才叫欲哭无泪。
他们之所以结伴质问沈仙车,只是为了维护大帮脸面的必要交际。
此时最要紧的,是趁大局未定之时。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对朝廷,特别是皇上的效忠。
况且……楚云帮一旦覆灭。作为盐行龙头,名下的诸多产业,便成无主之物!这才是真正的肥肉!
同一时刻,沈仙车斜对面的雅座。
“他妈的,一群胆小鬼窝囊废!
那么多人气势汹汹的,被沈娘们几句话,就吼成了孙子!”
钱塘夏山虎把酒杯重重掷下。
“兄弟啊,围剿楚云帮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跟老衲通个气?和尚我直到刚才,都一头雾啊!”
一皂袍和尚,张着眯眯眼连连惋惜。他乃浙西运河漕帮,星罗佛教主裟和尚。
“我也是!兄弟,你说这么大块肥肉,你一人独吞,太不够意思了!”
一铁杉道士浓眉坚躯,怀抱拂尘,目露强烈欲望。他乃浙东运河漕帮,万鱼道教主,幽道士。
“通什么气?吼吼,野和尚牛鼻子,你们漕帮鱼龙混杂的。外一走漏风声,老虎不是亏大了?”
夏山虎摸摸赤须:“你们休怪,这是章望法特别叮嘱的。骗过敌人,先骗自己人!”
“阿弥陀佛,毕竟我们三人是义结金兰的桃园兄弟。你如此……有违义气啊!”裟和尚摇头。
“兄弟,你们三鳄前脚拜寿,后脚翻脸。千里袭杀,配合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贫道佩服的同时也担忧……你不会突然给我来一下子吧?”幽道士笑问。
“嗯?”
夏山虎虎眼一转两人,吼吼大笑起来:“咱们三人桃园结义,福难共享,才能称霸这吴地江湖。老虎我怎能忘记两个兄弟?
这样吧,事后,我所占楚云帮的两淮地盘,皆与二个兄弟平分如何?”
裟和尚又叹:“还没到手之物,终是虚幻。兄弟,不可大意!”
幽道士冷冷说:“就算抢到地盘,两淮离我等,距离实在太远。鞭长莫及,不便管理!”
夏山虎闻言,不满之色一瞬即闪:“这样啊……那我钱塘的城北丝行,转给野和尚。城南丝行,转给牛鼻子,如何?”
裟和尚和幽道士同时双眼冒光,眉开眼笑大赞:
“兄弟有情有义,真豪杰也!”
“兄弟尽管在两淮大展壮志。若有哪个不长眼违逆,咱们三兄弟,一起灭了他!”
虽然错过了最肥之肉,但得了沾肉的骨头,好歹不虚此行。
裟和尚和幽道士得了实际利益,终于不在对兄弟冷脸。
钱塘三义之间,气氛浓烈起来。
而在他的斜对面,福泉卜孚恩将这幕尽收眼底。
“卜先生好呀!”
“喜哉,司马记博士!
醉翁亭的大学者,来找我这个阿堵商人,有失远迎啊!”
面对贵客,卜孚恩一如既往的谦逊。起身相迎,满上玉酒亲自相敬。
司马记接了,带着路标还礼:“活曹操和夏老虎,已经被两淮江南各势力包圆了。
我想着卜先生,平时与他们交集少,肯定最闲。于是特来请教!”
“请教二字愧不敢当,记公有何问题,卜某知无不言。”
两人碰杯共饮。酒是好酒,司马记却知,卜孚恩非特别时刻,通常只饮白开水。
“学生只有一问,你为何要参与此事?”
既是相熟,司马记单刀直入:“沈仙车和夏山虎出手,我不奇怪。
他俩乃人中饕餮!贪食好斗,又与楚云帮有隙。章望法定是许了他们,事成之后瓜分楚云地盘。
但卜先生你这条巨鳄,一直提倡以和为贵,共利共荣。而且远在闽越,对两淮市场争夺不便。
击败荆太一,你所得之利很少啊!
明知如此,还不辞千里来搅浑水,学生颇为意外!”
“这事啊,说通也没什么!”
卜孚恩微笑:“卜某经商小道,拗不过皇上治国大道。
章帅跟我宣了圣旨,邀我相助。既然上意如此,卜某自然效力。”
司马记身后的路标忍不住说:“卜先生此次出手。损人耗财不说,还平白恶了与两淮江湖的关系。
事后群雄瓜分地盘,您远在闽地,不能操控。唉,稳亏不赚,还给他人做了嫁衣!
我闻商人,皆趋名逐利之徒。想不到您倒是对上忠诚!损己利人,与众不同!”
趋名逐利乃贬义之词。路标闷着一口意气久不能散,竟当面嘲讽。
卜孚恩平静看他。
“又来了,这小子性起不羁的臭习惯……”
司马记暗骂,一杯酒泼他满脸,冷冷说:“不懂规矩的东西,这有你说话的地?”
“休怒休怒,商人当然追名逐利,此子并未说错。”
卜孚恩拨动念珠,温声说:“商人所逐之利,也分小利、大利、有型之利、无形之利。
卜某年幼时,也曾想着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可惜天生愚钝,文不成武不行,只能做一阿堵商人。
如今,承蒙章帅看得起,给了一次向帝王露脸的机会。
正值新旧交替,吾以些许劳力,名入天子耳目。此乃无形巨利!
区区两淮薄利,又何足道哉?”
路标脸上还有酒渍,闻言大赞:“原来如此,卜先生看得真远!”
“喜哉,小兄弟年纪轻轻,能见事明白,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