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立刻跪下哭了起来:“娘娘,娘娘您帮帮我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借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对二皇子下手啊,这真的只是个意外啊娘娘!”
惠妃气得两眼发昏,真想将这婢子一巴掌打死了事。
“谋杀皇子是什么样的罪名,你会不知道?本宫不过让你去吓唬吓唬那些宫人,你倒好,不仅吓得他们跪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连本宫都被你吓得魂飞魄散!”
惠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指着她恨恨道:“若是被人发现了,你要本宫如何是好?!琪慧,素日来你是最为省心的,本宫万万想不到你竟然这般糊涂,来人——”
琪慧连忙扑到惠妃的腿上,痛哭流涕:“娘娘,娘娘求您了,放过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日将二皇子骗到玉莲池之后,奴婢就走了,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二皇子就、就溺死了呀!奴婢只是依照娘娘的吩咐指示,奴婢冤枉啊!”
惠妃更是恼怒,一掌扇在琪慧的脸上,怒道:“如此说来,还是本宫的错了?你这话说出去,叫人怎么想我?谋害皇子是什么罪名,你这是想让我丢了性命吗!”
琪慧实在是急得没了章法,一味在跪在地上痛哭磕头:“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惠妃冷静了一些,自知此事若是让人知晓了,她也洗脱不了干系。更何况琪慧这丫头虽然愚笨,但是在身边伺候多年,极是贴心,若要她死,惠妃也是不忍心的。
她深吸一口气,眸光幽深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也只有……”
黎绮玉听到此处已是目瞪口呆,脚下一软,便不由后退两步,不慎踩中一根枯枝,发出“啪擦”一声脆响。
惠妃脸色剧变,扭头冷斥:“谁?给本宫出来!”
惠妃只见假山那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心脏砰砰直跳,对着琪慧使了个眼色。
琪慧也吓呆了,连忙赶过去,却只见溪水潺潺,树木幽深,并无其他。
她刚想松口气,脚下却踩到了什么东西,她弯下腰,捡起来一块玉佩,顿时骇得面唇发白,眼前一片眩晕。
“娘、娘娘……”琪慧带着哭腔,将玉佩双手举起奉给惠妃。
惠妃也吓得不轻,抬手便是一个巴掌扇在了琪慧的脸上:“贱婢,若非是你,本宫岂会落人把柄?!现在可如何是好?你是不是巴不得本宫就此死了才好!”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琪慧只知道一味的哭,说不出什么话来。
惠妃见她这般模样,眸光渐渐阴冷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去查,这块玉佩的主人是谁!”
黎绮玉匆匆忙忙地赶回宫,又不敢形色有异,叫人看出了行迹。
直到回了吟月宫,她方才松了口气。采梦迎了上来,见她脸色煞白,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吗?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别去!”黎绮玉一把抓住她的手,力气之大,叫采梦都皱起了眉头,她还浑然未觉。
黎绮玉定了定神,问道:“知道本宫今日出门的人有几个?”
“嗯,就我们房里的几个奴婢吧,采月回房休息了,”采梦想了想说,随即她看了看黎绮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娘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黎绮玉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走进房间,采梦心中忧虑,却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小事,否则一贯稳重的黎绮玉也不会这般失态。
她打来一些热水,替黎绮玉擦了脸和手。温热的毛巾一碰上黎绮玉的脸,她便清醒了过来,一把握住采梦的手:“今日,我不曾出过吟月宫,一直在陪着姜答应,知道了吗?”
采梦点点头,半晌忧心道:“娘娘,若是碰上了什么大事儿,千万别憋着,仔细伤了身子,若是能说出来,便与奴婢们说说,总好过一个人在心里头难受。”
黎绮玉自知此事非同小可,哪里敢再告诉别人?她舒了口气,对采梦说:“有这份心,本宫很高兴。你去瞧瞧采月好些了没吧,本宫无事,只是走回来的时候走得急了,有些着慌。”
采梦无奈,只得退了下去,临走前还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黎绮玉一个人坐在房里,无意中一撇镜子里的人,发髻蓬乱,淡妆也花了,简直是个小丑模样。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般失态,也难怪采梦担心惊讶。
她干脆拆了头发,洗去妆容,一边慢慢地绾起一个灵蛇髻,心情一边沉淀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她方才明白过来,自己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事。
这件事,究竟要不要告诉皇上和曼妃?大理寺卿正在查这件事,若是查出个一二,那便罢了,若是毫无证据,她鲁莽告知了皇上,定然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况且,惠妃的父亲是朝廷一品大员,皇上新登基,正是要用人的时候,恐怕不能将惠妃扳倒。若是惠妃不死,只怕自己日后就难过了。
可是不说……她一边整理衣裳一边想着,却忽然间发现自己腰际的玉佩不见了踪影,顿时脸色一变,手心惊出冷汗来。
而此时的福寿宫里,宫殿繁华,无处不是雕栏画栋,锦绣繁华,叫人心生赞叹。外头是团团簇簇的菊花,莫说是长势正好的红心绿裳,便是什么墨菊、绿牡丹,均是清清丽丽地摆放在花园里,供人观赏。
缕缕残阳更是映得菊花姣好,显出令人惊艳的风致来。
太后被皇帝搀扶着,慢慢儿地走着,行走之间步伐半分不乱,仪态万方。一张保养良好的脸上仍然看得出当年的风华绝代,眼角却有了不可忽略的皱纹,皮肤也不复年轻时的柔嫩光滑。
当年美人也终究是老了。
皇帝扶着太后在外面散了一圈心,应和着太后对各类名贵菊花的细细点评,估摸着太后的状态应当承受得住,这才将太后送回了宫殿之中。
萧正渊吩咐人先准备好参汤之类的东西,对着太后沉声道:“母后,儿臣有事要与你说。”
太后奇道:“怎么了?瞧你这一脸沉重的,可是朝中有何变故?”
“不是朝中有事,而是后宫出事,母后,您先做好心理准备,”萧正渊实在担心太后受不住,几番铺垫才道,“幼熙他,夭了。”
太后只觉当头一棒砸了下来,直砸得她头晕目眩,一时间竟站不稳,身旁传来一阵惊呼。
“幼熙,夭了?!”太后不可置信地望着萧正渊,修剪精致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哀家的皇儿,怎会夭了?!”
萧正渊只得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太后心中大恸,顿时哀哭不已:“哀家的皇孙,怎会莫名就夭了!哀家的皇孙哟……”
也怨不得太后不知道这件事,萧正渊早早地就与太后宫中之人通过气,就是担心太后一时间气急攻心,伤心坏了身子。
“这宫里的孩子一共就那么几个,皇帝你初登帝位,膝下不过才堪堪四位皇子,一位公主。如今就有两个皇子殁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太后哭得伤心不已,她素来疼爱几位皇子公主,皆将其奉为心头肉,如今一块肉生生被割了下去,叫她焉能不痛?
萧正渊的神情却极为冷静,比起今日在曼妃宫中心疼怜惜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劝道:“母后,塞文失马,焉知非福。母后细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太后听得这话,却如醍醐灌顶一般,慢慢收了眼泪,思量了起来:“你是说……”
“文渊候近来在边关事务上越发强势了,朕却不能容他这般。”
太后心头一惊,不由抬了头,望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萧正渊自小便是俊美非凡的,这点毋庸质疑。他容貌俊美,温润如玉,记忆中似乎总是与世无争地捻着棋子,云淡风轻地笑一笑。
可在夺嫡之争之中,却是他最后脱颖而出,说实在的,她这个生母都不曾料到。
如今的萧正渊,身着玄色纹龙十二章的常服,站在灯火不定的宫殿之中,即便刚刚失了亲子,也是气定神闲。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冰冷坚硬,硬朗的轮廓,挺拔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一双幽深的黑眸仿若深渊,一失足便是粉身碎骨。
忽地,一阵凌冽的秋风飒然涌入,将宫殿里的灯火吹动得摇摆不定,让人更加看不清他的神情。
也许,他生来便是当帝王的。如斯无情,如斯冷静。
太后定了定神,唇畔扬起一丝笑意。
“这个孩子福薄,便是连累得娘亲跌了福分,也不稀奇,皇帝你说是不是?”
萧正渊知道太后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了,便也笑了笑,微微抬起头,望向了窗外。
秋风飒飒,卷起枝头零星的枯叶,更是凉了这湛湛夜色。
秋意,渐渐地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