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萧瑟的风席卷着孤苦无依的枯叶,在空中旋了几个圈又零落成泥。
那扇窗吱呀作响,季朝华脸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上。
耳边是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小姐,你快醒醒……你死了,锦儿怎么办……”
吵死了。
季朝华费力的睁开眸子,神情恍惚。
淡绿的轻纱罗帐,熟悉的栀子熏香,她这是在哪里?
“小姐,你总算是醒了!”锦儿急的眼泪不停打转。
锦儿?她不是被害死了吗?
季朝华清楚地记得她的尸体被从井里打捞上来,脖子上全是青紫色的瘀痕……
难道,她下地狱了吗?
她眼底泛着泪光,她死了不要紧,只是可怜了腹中的孩子,还有九泉之下含冤的父兄!
她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势,让人不敢接近。
“小姐,你怎么了?可是身子还不爽快?”锦儿小心翼翼的问着。
“锦儿,我来见你了,都怪我错信了小人才害你蒙冤而死……”季朝华声音哽咽,冰凉的泪水从脸颊滑落。
锦儿是她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女,可惜被奸佞所害!
“小姐,你这是在说什么啊?该不会是烧糊涂了吧?奴婢活得好好的。”锦儿蹙眉,她拉过季朝华的手,“不信你摸摸。”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季朝华心头一震。
死人是没有温度的,锦儿的手腕是暖的!
她还活着?
猛地坐起了身子,这里是……宰相府,她未出阁时所居的屋子!
“今年是何年份?”她问。
锦儿越发担忧,嘴唇抿成了一条缝,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小姐,今年是昭观六年啊,你别吓奴婢……”
昭观六年?那不是她还未遇到京楚的豆蔻年华吗?
莫非,她重生了?
季朝华挽起衣袖,嫩滑光洁的左臂上一颗鲜红的守宫砂赫然映入眼帘!
一切都是真的!
她没有死,还回到了十四岁。
父兄死不瞑目的模样仿佛刻在了她灵魂深处,被烈火焚身,一寸寸残蚀的痛,她更是没齿难忘!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滔天的恨意再也压制不住,瘆人的寒意从眼底迸发!
京楚,我回来了!
“小姐,你快些把药喝了吧,不然老爷该担心了……”锦儿递过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了,端过那碗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
锦儿瞠目结舌,小姐平日里最怕苦了,怎么今日……
“小姐,蜜饯。”
她拿起一块蜜饯放到季朝华嘴边,却被她眼底不小心迸射而出的寒意吓得缩回了手。
季朝华不免想起前世种种,锦儿明明是最关心她的,却被季家三房庶女离间,导致惨死。
宰相季淮安一直是个孝顺的,哪怕荣华高升也把老母接到了宰相府,却不想二房三房死乞白赖的跟着住了进来,说什么都不肯走。
季淮安念在手足亲情也就忍了!
三房的庶女季揽月与她素来“交好”,更是装可怜从她这里捞了不少好处。
她没记错的话,上一世透露给京楚消息,害她被毁清白之人就是她!
季揽月,还真是她的好妹妹呢!
再抬眸,她已收敛了滔天的恨意,“锦儿,我这是怎么了?”
“小姐,你忘了吗?昨日五小姐邀了你一同游湖,可谁知你失足落水到现在才醒来。”锦儿欲言又止,“那五小姐……”
一幕幕记忆在脑海中涌现,季朝华记得再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了,皇后设宴宴请群臣女眷,她应该在列。
季揽月邀请她去游湖却故意将她推入河中,为的恐怕是能参加皇后的生辰宴吧?
呵,都怪她上一世眼瞎,这才错信了这个好妹妹!
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季淮安连朝服都还未来得及换,下了朝直奔她的房间。
“朝华,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季淮安不到四十,那双眸子中有着似乎经历了千锤百炼才有的成熟稳重。
爹爹……
季朝华的眼泪汹涌,打湿了锦被,上一世,她就是爹爹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可她因为母亲早亡,又受奸人迷惑,分不清好坏,一次次伤害疼爱她的爹爹。
看她哭了,季淮安瞬间慌了神,“朝华,你怎么哭了?可是因为我和你秦姨的事?”
秦姨是她母亲的好朋友秦素,自她小时就已跟在季淮安身边,伴他从一个小小的文官升为了宰相。
季淮安是想给秦素一个名分的,但因季朝华受了挑拨,一直以为母亲的死是因为她,每次提起此事,她都会寻死觅活,导致秦素无名无分的跟了季淮安一辈子!
她记得上一世季家被灭门,秦姨本可逃过一命,却硬是选择了自刎。
如此深情,却因她无名无分了一辈子……
她的肩膀颤抖着,随后扬起了脸,“爹爹,你和秦姨的事……我同意了。”
什么?
季淮安不可置信,秦素已经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父女整整十几年,可季朝华却从未松口让她成为继室,怎么落了水醒来后却突然同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朝华,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季淮安抚摸她的额头,不烫。
“爹爹,我想清楚了,秦姨对我们不错,也是个可心的人儿,她已经委屈了这么多年,我不能再伤害她了。”季朝华认真地说道,“你放心,我没有闹别扭。”
一直在门外躲着不敢进来的秦素深吸了口气,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等到这一天了,喜极而泣。
宰相要续弦,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季朝华休养了半天,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五小姐,小姐在休息,你……”
“哼,我来看我二姐姐,你一个小小奴婢敢拦着?”
话音刚落,身着粉色衫裙,一脸娇俏的季揽月走了进来,她看着还有些虚弱的季朝华,恨铁不成钢的道,“二姐姐,你莫非忘记大伯母是怎么死的?怎么能答应让那个女人成为大伯父的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