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苏卿终于顺利出院，抱着孩子众星捧月般回到家中开始坐月子。
彭城化肥厂1830项目正处在设计进展的关键阶段，厂里催进度催得很紧。安顿好妻儿后，耿志远不得不回到设计院，领着陈昕等人彻夜加班赶进度，每天晚上都要干到十点以后才得以往家赶。
经过一个多月的酝酿，杨文阁发起的中层干部公开竞聘上岗活动也进入到如火如荼的地步，仅工艺室主任岗位上便有肖玉英、申德榜、何凤文、王平、向琛、于庆贺、曾大有、万德福、李冀军、韩志强、洪羽佳等十几个人报名竞聘。
耿志远看着布告栏上那一串熟悉的名字暗暗吃惊：“杨文阁把这块诱饵抛出来，没想到引来了这么多条大鱼。看来有野心想当领导的家伙确实不少啊。”
晚上加班时，趁着人少嘴闲，耿志远有意调笑道：“小宋，跟着我干私活耽误你们报名竞聘领导了。”
宋宸嘴角一撇道：“师父，你不是早跟我说过了吗，设计院所谓的竞聘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私底下早就定好了人选了。”
柏旭阳在旁道：“你说的一点也不假，我听说为了安排领导看重的几个人，要把工艺室一分为二呢。”
“哦？”陈昕好奇道：“工艺室本来人就不多呀，还有啥分头？”
柏旭阳不以为然道：“不分成两个部门，怎么安排那么多领导？”
根据省化工院的传统，传闻往往成实。耿志远心道：“分成两个室，最多能安排正副四个主任，看来于庆贺、曾大有和万德福这次都能当上主任了。”
他是按两个室四个主任的最大配置做的估计，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杨文阁的魄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工艺室一分为二不假，只是管理层的设置将会令众人大吃一惊。
今年过了春节林楚终于结了婚，新郎是她的发小，现今在加拿大定居，自己开办了一家环保工程公司。办完婚礼后，林楚跟着丈夫去了欧洲蜜月旅行，不久前才回到国内。
听说苏卿生了宝宝，林楚顾不得旅途疲劳，买了一大堆尿不湿、奶粉、奶瓶等婴幼儿用品上门探视。
“哎呀，他这么可爱呢！”林楚凝视着豆豆稚嫩的婴儿肥脸庞，连声感叹道：“手指头那么小，和米粒一样。”
林楚结了婚便没有了威胁，苏卿笑盈盈道：“楚楚姐，你抱抱他吧。”
“我能抱他吗？”林楚犹豫道：“太小了，我不敢呀。”
“将来你也要生孩子，有什么不敢的？”苏卿说着，从小床上抱起豆豆小心翼翼放到了林楚怀里。
豆豆身上的奶香味直让林楚着迷：“啧啧！这么可爱的宝宝，我也想有上一个。”
豆豆嗅到林楚身上的味道不是妈妈，登时小嘴一咧嚎啕大哭起来，林楚手忙脚乱的把豆豆还给苏卿。回到妈妈怀里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豆豆立刻安静下来自顾自吃起了手。
“怎么你一抱他就不哭了？”林楚好奇道：“难道这么点的小孩也认识妈妈？”
苏卿一边拿过奶瓶喂孩子喝水，一边解释道：“别看他小，可是机灵着呢，知道谁是他妈妈。我呀，现在就相当于他的大奶瓶，他当然不愿意离开我了。”
“大奶瓶？”林楚捂嘴笑道：“怪不得你胖了。”
苏卿毫不在意道：“为了宝宝，胖点就胖点吧。”
她转念一想道：“楚楚姐，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林楚脸色一红：“还没计划呢，等等再说吧。”
“楚楚姐，今年你有28了吧？”苏卿好心劝道：“我听大夫说，女人头胎分娩不宜超过30岁。岁月不饶人，咱们女人等不起呀，你还是抓紧点好。”
“是吗？”林楚心思微动，渐渐有了打算。
有了孩子，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已经是五月份。省化工设计院新任设计部主任田必达将耿志远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向他征求主任人选的意见。
“小耿，于庆贺、万德福和曾大有跟你来的时间差不多，你们几个也比较熟悉，如果从他们里面选一个人当主任，你觉得谁最合适？”田必达少见的征求起他的意见来，耿志远暗自感到纳罕。
虽然知道自己的意见不会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耿志远依然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们三个人里，我认为于庆贺最适合当主任。”
“为什么？说说你的依据。”
但凡支持一个人，必须说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才有说服力。如果在表明态度的同时，还能展现出支持者正大光明、毫无私心的公正，可以算是做到了完美。
但是其中需要把握的度非常微妙，可谓是过犹不及。
耿志远略一沉思道：“于庆贺工作多年，设计过多项工程，还干过设计经理，业务和管理能力上绝对没问题。”
田必达一边在本子上记着，一边道：“你继续说。”
“平时他也做到了尊长爱幼、团结同志。碰到同事遇到困难也能及时伸手相助，比如那次韩志强……”耿志远娓娓道来，理论联系实际将于庆贺吹捧了一番。
《论语?颜渊》中说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于庆贺是耿志远的大学同学，又曾经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彼此感情不错交情匪浅。既然他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耿志远自然会尽力帮上一把，绝不会因为心妒眼红而背后下黑脚。
田必达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如果是曾大有和万德福他们两个二选一，你觉得谁更为优秀一些？”
耿志远心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万德福跟你好的快穿一条裤子了，谁更优秀不是明摆着吗？还来问我作甚？”
“这个不好评论，他们俩互有长短各有千秋。”耿志远本着不得罪人的原则道。
田必达见他话说的圆滑，两头不得罪，只得合上本子道：“行啊，那就这样吧。”
刚跟田必达谈完，新任分管生产的副院长张华强又把他喊了过去，也是征求他对主任人选的意见。耿志远又重复着夸了于庆贺一遍，张华强听完道：“万德福和曾大有两个，你觉得谁更合适当主任？”
这两个人跟自己关系都很一般，耿志远一阵头痛，本着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道：“曾大有比万德福更合适一些。”
“为什么？”
“室主任必须有公心，而万德福私心略微重了一些。”耿志远旁敲侧击道。
公心与私心，宛若画龙点睛，一下子指出了万德福的要害。张华强微微颔首道：“是啊，主任得有公心……”
半个多月后，工艺室主任的人选终于公布。工艺室一分为二，分别为工艺一室和工艺二室。
一室主任曾大有，副主任万德福，主任工程师肖玉英、向琛。
二室主任于庆贺，副主任刘芮宁，主任工程师申德榜，何凤文。
此外，每个室还任命了一位主任助理，一室李冀军，二室为韩志强。
原本工艺室只有正副两个主任，如今一番改革，分为两个室不说，凭空多了六个领导岗位，如果再算上主任助理，那就是八个，可谓是设计院有史以来破天荒头一遭。
新上任的主任和主任工程师得偿所愿下自然是兴高采烈，落选的人员虽然不至于垂头丧气，牢骚却不免多了起来。
其中意见最大的便是王平。他自持资格老功劳大，又觉得跟杨文阁关系不错，全然没想到一个职位也没竞上。懊恼之下，忍不住四下里发起了牢骚。
“你说说，曾大有才来了几年？万德福干了些什么项目？”王平跑到夏苏和耿志远的办公室泄愤道：“凭什么就当上了主任？还不是仗着跟杨文阁关系好，送礼送的？”
耿志远瞥了李冀军一眼，只见他低着头奋笔疾书，担心他背后打王平的小报告，于是好心劝道：“王工，曾主任和万主任算是青年才俊，杨院长肯定想推进干部年轻化才选了他们俩。”
王平没明白耿志远的用意，见他替曾大有说话，愤愤道：“那刘芮宁呢？刚来了才几年？业务上更是干嘛嘛不行，这种人怎么还当上了主任了？还有天理吗？”
耿志远听人说过，刘芮宁来头不小，没干几个项目的情况下竟然年年选为先进，这样的人物哪里是他们这些普通工程师惹得起的？
别说室主任了，就算是给她个副院长干，耿志远也不觉得稀奇。
王平啰里啰嗦把两个室的主任和主任工程师挨个损了一遍，耿志远暗自苦笑道：“就凭王平这张碎嘴子，杨文阁也不会提拔他当什么主任，否则但凡院里有点事，还不得让他立时给传了出去。”
有道是守嘴不惹祸，守心不出错。老祖宗说过的“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八个字，在某种意义下确实是很有道理的。
而王平只想着逞一时的嘴快，却全然忘记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旦说出去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等到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传到领导耳朵里时，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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