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青郡主此时心如冰窑,带泪的眼睛空洞的望着自己的丈夫,自己心心爱着的丈夫江璞玉,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冷酷和绝狠,和对她的放弃!
没错,这个男人,已经对她放弃!
从他紧握着她的脖子的双手上,她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巨大的绝望让她全身止不住的打冷战,她不是怕死,她生的金,养的贵,血液里流淌着的是皇族的清傲,她不怕死!可是,她怕被心爱的男人亲自杀死,一想到这个她唯一衷爱的男人居然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想杀死她,她就……无法承受。
眼泪,顺着她的眼睫簌簌落下,止不住。她的泪,不是求他怜悯,它们是在为它主人悲凄的爱情而祭奠。
然而,江璞玉并没有为她的落泪而心软,依然是一脸的冷漠,甚至,还在一点点收紧手指。他看似还是那么随意的站立着,华贵的藏青色长袍上闪光的银色滚边还是那么灿烂,周围的一切,也依然是那么的青葱欲滴,清风依然和煦,一切看起来,真的不像个杀人现场。
“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夫妻之情?”颈上的窒息感让她真正的恐惧,纤长苍白的手指本能的颤抖着去扣他的手指。她悲从中来,不甘的质问。
“夫妻之情?”江璞玉脸上出来一种啼笑皆非的表情,像是嘲笑幽青郡主的自不量力,又像是讽刺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本相与你有任何夫妻之实吗?”
这一句,无疑带着浓浓的侮辱性。
幽青郡主脸色由白到青,呼吸更加急促,瘦弱的身子骨受到双重打击折磨,已经开始往下瘫软。“江……璞玉,你好绝情!好狠心!”
“本相从未否认过,就连自己心爱的女人,我也能做为赌注,又何惜你的性命?”江璞玉嘴上刻薄的说着,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漫不经心,甚至身姿还是那么的悠闲,除了手臂固执的举着她的脖子。幽青郡主此刻在他的面前,性命单薄的就像一只待宰的小鸡。
“所以这一年来……你也只是利用我?”幽青郡主凄然问,眼睛凄迷的看着他。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她都不想错过。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看着他,也许她将从此长眠不再醒来,即使他对她无爱,她也不负自己的一个正妻的职责。
当先皇归天,当新皇纳兰沧海登基,她的父亲理亲王已被架空,空有一个亲王位,实则早就没了实权。她在江璞玉这里,早就没了价值了吧。
江璞玉看着她垂死挣扎的模样,嘴角一勾,笑的却是很真心的。没有嘲弄。“你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所以不必杀你。可惜你现在惹烦了我。”
幽青郡主目中露出惊骇,随即颈间的束缚感也越发强烈,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了真正的垂死挣扎,泪珠如雨般顺颊而下,“不……相公……”
江璞玉依然一动不动,就像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面前消失一样淡漠,只是手指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也许是看到了无望,幽青郡主突然间放弃了挣扎,她知道错了,她不该知情不报,这个男人,今天是不会放过她了。那又何必苟且偷生!今生,她爱错了人,即使夫妻两载,他依旧将她当“可有可无”之人,那这辈子,她还何求?不如早死早脱生。下辈子,她不会再爱这个人。这个无心的、残忍的男人。
江璞玉此时看到幽青郡主誓死如归的态度,还是很欣慰的,她是个有自知的女人,只怪她不自量力敢跟他耍心机,否则,他也懒得杀她。
他敢在这里正大光明的杀郡主,无非也是孤注一掷,今日除郡主,就是他“反”的一个开始吧。他熬了这么久,就等的是现在。
“呜啊……”突然,一声脆生生的女娃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由停顿住,转头。
秋荷是郡主的贴身侍女,她早就在屋内看到了江璞玉要杀郡主,她惊吓住,但是,她不敢出去救郡主,虽然她十分的害怕担心,情急中,抱了江念儿到窗下,将她弄醒,希望死马当活马医,能唤醒江璞玉一点良知。
不管他们夫妻之间情意如何,可至少在外表看来也是相敬如宾,怎么因此一事就下杀手?就算现在郡主的地位堪忧,可她也养了江念儿一年,江丞相怎的没有一丝感恩之情?
孩子的叫声也将幽青郡主从死亡线上拉回,颈间的手指微松了些,她换得一口气,幽幽醒来,哀戚戚的转头,寻找孩子的方向:“念……儿……”一开口,泪流满面。是她亲自抚养了一年啊,已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了。
醒了的江念儿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本能的去寻找,挥动着四肢努力从秋荷身上下来,朝门外走。
于是,江璞玉就看到一个小人儿,摇摇欲坠的出现在门口,映着灿烂的阳光,可爱的粉色小脸蛋儿纯洁无辜,清亮的眼睛里含着似那个女人一样的笑意。一看到她,江璞玉条件反射的松开手指,收回了手。即使孩子还什么也不懂,他却不想当着孩子的面杀人。
幽青郡主经过太长时间的窒息,身子一软瘫在地上,不停的趴俯着喘气咳嗽,脸庞发青发紫,痛苦无比。劫后余生后,百感交集,竟是禁不住轻泣起来。
“娘……”江念儿发出类似“娘”的呼吸,朝幽青郡主跑去,秋荷战战兢兢的跟在她后面,不敢看江璞玉冷峻的表情。
幽青郡主感觉到江念儿的靠近,提起精神转回头来,小丫头惊讶的看着她,她一把将念儿抱紧,失声痛哭。
没有人不怕死,特别在死过一次之后。这种痛苦,苦不堪言。尤其,是在被自己心爱的人杀死。身痛和心痛并存,无疑是人生第一大酷刑。
“念儿,来。”江璞玉朝江念儿伸出手,发出命令。
江念儿虽然人小,可是对于父亲的严肃还是有些本能的惧怕的,居然也乖乖的朝他走去。
幽青郡主不敢阻拦,只得无望的放她离开怀抱,只是眼睛还是难舍的望着她的小身体。她感觉到,从此,这孩子就要离开她了。她再也没资格做一个“母亲”。
“看在孩子的面上,今天就放过你。”江璞玉抱起念儿,手指轻拂着念儿娇嫩的脸蛋儿,眼睛都不瞧她,轻飘飘的说着。“以后就老实的呆在苑中吧,谁也别见着。”
虽然杀了幽青郡主也没关系,但是,总得有些小麻烦找他,说起来,软禁她会更合适。
“念儿,跟爹爹回去。”说完,就悠然转身,抱着念儿朝苑外走去。
幽青郡主悲哀的看着他们,望着那惊慌的回头看向她的小念儿,无助的向念儿伸出手臂,胸口的痛苦越积越烈,她连忙用另只手捂住嘴巴,只敢在喉咙口无望的悲呜着,不敢发出声音。
“郡主……郡主……”秋荷猛的上前抱住幽青郡主,只觉得她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她家郡主太命苦,居然嫁了个这么冷血的相公,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念儿……念儿……”幽青郡主扑在秋荷怀里痛哭,她虽然没有死,可是,现在,真是犹如死一般的难受。
“郡主……你别再念着那孩子了,她毕竟不是你亲生!”秋荷一句话,提醒了她。
幽青郡主不由的止住了哭声,泪眼朦胧的望着她。“是啊,她是马茜女的孩子。抢别人的,终究是要还的。”
“这岂能怪郡主,是丞相的主意,如今却怪在你头上。郡主,你太可怜了。”秋秋荷心疼的以手绢为她擦泪,“郡主,起来吧,有命在就好,以后,咱就在这苑中,好好的活,奴婢好好伺候你,咱再也别管外面的事。”
幽青郡主虽心中悲凉,但事至如今,她也不是认不清时局,只得无奈的在秋荷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步一挪的走回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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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帆迈着小脚步匆匆的走进殿门,一路小心冀冀的走上前,躬身屈背的上了台阶,朝纳兰沧海禀道:“皇上,丞相午时已出了宫了。”
纳兰沧海将手中的奏折朝桌上一放,转过头,神情淡漠的看了眼陈帆,“现在几时了?”
“距丞相离宫已过了两个时辰。”
纳兰沧海俊容微动,“然后呢?”
“此间无任何动静。”陈帆小心的查看皇帝的脸色,如实报着。
纳兰沧海长叹了口气,凝起眉,“奇怪了,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皇上,或者丞相根本不相信太后的话。”说着,陈帆又加了一句,“他太高傲。”
纳兰沧海冷笑了声,“高傲,也是仗着太后和朕的维护,否则,他又有何本事?”
“是啊是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身在福中不知福,皇上和太后对他真是好的没得说,还总是摆架子。”陈帆可会看皇帝脸色说话了,顺着话茬拍马屁拍的眉飞色舞毫无痕迹。
纳兰沧海瞥了他一眼,从桌前站起来,有些忧虑的转身走下台阶,说:“朕是担心,他是欲盖弥彰。依他的性子,不探个究竟岂会罢休?除非……”除非,他也确定张兰就是茜女。所以,不必再探究。
再或者,他江璞玉早就不在乎茜女了。
只是这个可能,他现在无法断定。
茜女当年在他府内失踪,他话出的话语是失踪,但他很怀疑其中的秘密,他当时也是身处麻烦事,朝中内部混乱,他分了心,没有及时发现茜女的离开,随后派人去查,竟又没了她的消息。
而且这一年来他确定,茜女未出现过,江璞玉也未和茜女联系过,如此确定,茜女绝非是江璞玉藏起来的。可是这两人,当初不是爱的死去活来吗?为何,江璞玉抛下了刚刚生完孩子的她?而她,又为何卷土重来?还来势不善?
他们之间,由爱生恨了吗?
想到此,纳兰沧海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也罢,不管如何,现在身边的这个女人,都是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在江璞玉的身边!江璞玉这“此地无银”的做法,更让他确认张兰就是茜女。他好开心!
轻快的一转身,龙袍在空中划出了个潇洒的弧度,他快步走回龙椅,神情飞扬的拿起圣旨,扬扬洒洒的写下了立后的旨意。
陈帆在一旁也看的惊心动魄看的面露欢喜,看着皇帝嘴角的笑意,连忙上去磨砚,附和着说道:“皇上,这次真立后了!兰姑娘一定很高兴呢!”
纳兰沧海眼中笑意更浓,“已经让她等很久了。”
陈帆将玉玺递给他,“皇上英明。”
纳兰沧海望着自己写下的圣旨,顿了顿,收敛笑意,道:“恐怕母后倒会心堵了。”
“皇上何必杞人忧天呢,兰姑娘秀外慧中,冰雪聪明,以后常常去请拜太后,太后慢慢就会喜欢她的。”陈帆鼓励他说。
纳兰沧海抿嘴一笑,心口又敞亮了,陈帆真是说到他心窝里去了,这也是他期盼的那样。茜女也是个机智的人,不会因小失大。上次是个意外,茜女有自己的坚持,不肯为妃嫔才被太后罚。只要立她为后,她一定会识时务,会对太后恭敬讨好,哄得太后满意的。
玉玺郑重落下,盖上了大大的红印。
他拿起圣旨,看着上面他隽秀的字写着立她为后,虽然现在她叫张兰,但是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她。一张圣旨下,她,就是他真正的妻子了。
他的妻子,他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