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六、宅心仁厚
“唉!其实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怕我受到影响或者说是连累,但是席老师对我们的好也要记得。你记不记得小玉有一次拉肚子发高烧,席老师半夜赶来看望?”顾海平坐在山丹身边,本打算静坐的,但是心潮翻涌,索性躺在山丹身边,有些动情地说。
“记得!对席老师,我是有一种恨其不争、怨他不懂世事的情绪,你看白白委屈了自己。也是一遇到可能会对你有所不利的事情,我就变得小气甚至刻薄起来,其实想想,要是能帮席老师重新振作起来,让他的才华有个地方去发挥,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可是,我就是担心你费力不讨好,到头来碰得一鼻子灰。”山丹有些稍稍内疚。
“我知道,我懂得你的心情,只是我觉得就是对我有所影响,也没什么,不过是这一次的机会失去而已,我眼下的工作和事业还是不会受到影响的。对于席老师来说,如果这么好的机会没有给他试一试,我会内心不安的。”顾海平靠在山丹身边,不自主地紧紧握着山丹的手。
“嗯,我能理解,那你就按自己的意愿去做吧,大不了再寻找其他机会,席老师确实需要一个平台来施展才华,其实是挽救他傲气的灵魂。哈哈哈!”山丹故作轻松地笑道。
看山丹不再那么严肃,顾海平的心情也松快了很多。他不是因为山丹的严苛而苦恼,是因为她的不赞同而无意识地心绪不佳,他希望她能理解支持他的每一个决定,哪怕有时候有些不合时宜或者不讨好,但是做人的道义和责任是分不得那么清晰的。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违背做人的原则和底线,与人为善总是好的。他相信以山丹简单、纯良的心性是会理解和支持的。
两个人的心性很是接近和相通,彼此都不舍得对方为难,便常常是能互相理解,然后妥协、让步、包容。
“谢谢!”顾海平低声一句“谢谢”让山丹颇感心安。在这样的缓缓流淌的日月里,他们心灵相通,不分彼此。
“哎,你说席老师如果同意出来做事,你要不要先跟老板们通通气,不要惹他老人家不高兴?”山丹缓声问道。
“当然不要,那不是一早就告诉人家席老师不好相处?”顾海平倒是在人情世故上进步很快。
“哦,可是,你不说,别到时候落个两头埋怨。”
“不要紧的,按中医思想来讲,这也是万物运行的法则,他们之间是否能达到平衡,是否能取长补短、相互妥协,就看他们之间的磨合和缘分了,我不过是起个联络作用而已。如果双方为了能够做到双赢而一起努力,求同存异,那再好不过。如果不能,我也算尽力了,席老师这里我问心无愧,老总们这里我也算是尽力帮了他们。对不对?”顾海平有些释然:“他们要是埋怨我就埋怨吧,总比不做要安心。”
“嗯,你说得对,其实有时候也不用那么瞻前顾后,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到心安即可。只是,我觉得你那么大的理想,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搞砸了对你就是又失去一次机会,我有点舍不得你失望。”山丹喃喃地说。
“小同志,我理解你的顾虑的,但是席老师需要帮助,他现在的生存都成问题,我不能自己锦上添花而不给老师雪中送炭啊。这样我就有违自己做人的良知。如果这件事做成了,席老师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也算是他给自己争回一点脸面,要是他一直这样颓废下去,他的学识、才华得不到施展而浪费,他的人生也将是毁灭了的。而那些嫉妒他、挤兑他的人,不是更加会嘲笑他?他就会失去生活的信心了。”顾海平脑袋蹭蹭山丹的脑袋。
“嗯,这些我都明白。席老师要是能从他草率离职这件事得到一些教训,思考过、也反省一下自己,不要那么刚愎自用、不要那么容易上当就好了。你看,人家就是要把他挤出中医药大学,跟他斗斗气,他就着了人家的道,放弃了一切净身出来了。凭什么呀?辛辛苦苦奋斗了一辈子,国家给的待遇都不要了?傻不傻呀?中医药大学又不是谁家的私有财产,凭什么要受制于他们几个人?你清高、置气没有用,谁看啊?人家背地里估计都在笑话他的傻呢。”山丹感叹。
“唉!席老师就是那种十分自负的人,宁折不弯。他主要也是没有料到世事会这么艰难,以为凭着自己的名气和资历养活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世事不易啊!”
“人家都是找好下家才跳槽,他是前路一抹黑就跳出来了,只
能坑了自己。好在还有你们这些学生在尽力帮他,否则,一点能证明自己的档案和资料都没有,谁看你一张脸就给你工作、给你饭吃?别看在大学时候是多么风光,到哪里都是某某中医药大学的教授,人家都高看你一眼,离开那棵大树,你就是再有本事,人家也未必用你。所有的集体、国有单位都在走体制的老路子,大家不过都是在给ZF打工,不会因为你而违背体制建制,有你没你都不影响GDP、不影响人家升官发财。私资单位又都是不成气候的地方,你说说,不是坑了自己?”说起来山丹还是不能理解。
“是啊!如今的处境也是他自己一时冲动带来的,但是,事已至此,我们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处了,只能是能帮就帮了。王师兄每个月三四千块钱给席老师生活费,我们现在不宽裕也就算了。况且我觉得单单给钱不是个办法,席老师五十多岁,年富力强的年龄,这样的本事却无所事事,这根本不是个办法,如果不给钱给他,逼一逼,或许他还会反省积极一点来应对以后的人生,否则这样下去就毁了。”顾海平不无担忧。
“啊?王师兄那么有钱?一个月三四千?”山丹惊异,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千块哎。
“我不是说他有自己的一摊子事吗?”顾海平回答。
“哦?他不是在医院吗?还自己开诊所?不是不允许的?”
“悄悄开的,他已经开了十多年了,据说诊所刚开始席老师也给予了很大帮助,现在诊所收入很好,席老师离职后,王师兄曾经想要席老师接手他的诊所,席老师不愿意,所以就每个月固定给一趣÷阁生活费。”顾海平解析道:“你没听席老师曾经说王师兄目光不够长远,只知道小打小闹地赚钱,不知道把理想放在发展中医上吗?”
“嗯,上次来家里我倒是听到席老师这么说了,只是我不知道是指这个。哈哈哈,现在倒是被他批评的人家的‘小打小闹’养活他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山丹不由地感叹道。
“嗯,王师兄也是十分厚道的人。是王师兄那时候上本科,席老师挑了十个学生做徒弟,对这十个人可谓悉心教导,现在还有五个在临床一线,都是医院的骨干了。但是成就都不是很大,这也是席老师深为遗憾的地方。他一直跟大学里和他同龄的一位李姓教授较劲,人家四个弟子,一个现在是中医药大学的副院长,一个是这个地区的名中医,一个出国加拿大在当地赫赫有名,还有一个在一个地级市建立了一个经典中医科研中心。相比较而言,他的弟子们都是在临床小打小闹,在这方面他是一直不得志的。也一直比较郁闷,所以人家弟子一当上副院长,他就很不爽了,再加上几个人给他穿小鞋,他一生气就甩手走人了。”顾海平说起席老师离职的缘由。
“哦,怪不得!那我可以理解席老师的草率了。不过也能理解席老师的弟子们为什么没有成大气候。从大学本科开始师从席老师,一个年轻人的视野和雄才大略也是从上大学开始积累的,纵观席老师的人生和谋略,以及做事的气概,大到做人的气量和心胸,就可以断定他的徒弟绝不会有怎样大的胸襟和谋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山丹问顾海平。
“对的。还有是李教授早就不在人世了,你还有什么好较劲的?人家的弟子有出息、有作为,也完全跟你没有任何瓜葛,可他就是不服气,每每说起来都是一顿义愤填膺的贬斥。好像人家的弟子根本就是投机钻营才搞得那么大名气的。我常常跟他讲:‘您老人家比他长命百岁就是你高明的有力证据啊。他再怎么样还不是治不好自己的病,英年早逝?’可是没有用的。”顾海平很无奈地说。
“这个其实也不能说明他高明,人命由天不由人,可能正是因为李教授的才华横溢才导致他英年早逝。而席老师其实自己心中很明白:他就是不如人家,但就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还在死较劲。这样的胸襟和格局注定了他一生都不会有大成就,你信不信?即使你这次给他一个这么好的平台,他如果能把握,凭着他的学术和才华,完全可以做出一份大事业,但是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他会把这件事搞砸的。你不信等着瞧!”山丹断言。
“我也有预感,只是我只能尽力而为,希望可以帮到他,尽人事听天命吧。但愿他能跳出那个‘小我’的圈子,不再那么执拗和自我,把握这一次机会。”顾海平说道。
“你以为是他在跟人家较劲,其实是跟他自己较劲,你说是不是?人家没有因为他的较劲有丝毫影响,而他自己呢?几十年如一日地折磨自己,到头来,跟几个后生小辈较劲儿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说出去也是被人笑话的。”
“这或许就是他的命理格局,每个人都有他的出生、成长环境,说大一点,还有他三世带来的习性,聪明如席老师都不能克服,可想而知命理这个东西是何等的强悍?按说席老师把《黄帝内经》已经几乎到吃透了的程度,怎么就在这一点上不能突破?”顾海平表示有点不能理解。
“说个自负一点的话:他的生长环境可能不尽如人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没能找到一位能和他琴瑟共鸣的爱人。因此,他一直是在一个人奋斗,没有一个人能给他最贴心的关怀和共鸣,也没有人能从旁提醒和支持。所以他一直是孤家寡人地在奋斗,性格之偏执也就能理解了。”山丹浅笑。
“嗯,你这句话又说到点子上了!我觉得遇到你之后,很多对事情和世事的认识和态度都有了很大的改变,你总是能在我有所偏颇时候及时把我拉回到主道上来,十几年的生活习惯、思维习惯,我已经能按照你的思维来进行思考,甚至有时候遇到事就会想:要是山丹遇到这样的事,她会怎么想?怎么做?然后就会想到八九不离十你的做法;有时候也是第一时间就想找你讨个主意。虽然也得益于这些年对经典的研读,但你对我的影响还是主要的。”顾海平由衷地说道,又往山丹身边靠近一些。
“哈哈哈!其实是我一边给你一些建议,你一边在自己研读经典的悟彻,两者结合起来,你就形成现在比较平衡的性格特点,不过你原本就是个比较温顺、纯善、宅心仁厚的孩子,所以就不会走偏,老天也怜爱你,叫我来辅助你完成你心中的大业。就你让席老师出山这件事上,本来我明明知道一定搞不成,但是你的厚道和心意感动了我,我觉得给你试一试也是应该的。”山丹笑道。
“嗯!谢谢你!媳妇儿,我觉得老天对我实在太好了,给你来陪我一生,我知足!”顾海平吻着山丹的手深情地说。
回手抚摸着顾海平白皙、光洁的额头,山丹轻声说:“睡吧,时候不早了。”
两人相拥而眠,怡然入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