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琏最近几日每到太阳升至正中时便搬个马扎坐在院子里头编柳条, 虽说是春阳,可大中午的也有些热意,王熙凤每见他被晒的满脸淌汗又想骂他痴傻又心疼。
贾琏却笑而不语, 垂着眼皮聚精会神的编织。
日月轮转又至太阳当中, 他手里的笼子成型了,上面有符篆一样的花纹, 旁人看不见, 给贾琏打下手削柳条的张妮妮却看得见,一缕一缕的太阳精火被吸附在了笼子上,冒着金黄色的火焰。
“二爷, 那痰盂里的尿该倒了吧,虽说自己孩子不嫌恶,可总放在屋里心里膈应。”王熙凤踩着门槛一边剔牙一边说。
“该倒了。妮妮,去把痰盂拿来。”
“哦。”张妮妮放下自己跟着贾琏编了一半的小笼子站起来就往屋里走去。
“你攒着芃姐儿的尿做什么用?”王熙凤禁不住好奇的问。
“童儿尿, 好处多着呢,我目今要用便是为了引那小黑蛇上钩。”
王熙凤笑道:“那你说道说道都有什么好处,我也学习学习。”
“二爷快说我们沾光也学习学习。”平儿笑着凑趣。
贾琏一手拎马扎一手拎太阳精火笼走入廊下, 笑道:“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曰:‘尿, 从尸从水,会意也。方家谓之轮回酒、还元汤,隐语也。’男童为纯阳之体,内中有真元之气, 阳气充裕, 克阴驱鬼;女童为纯阴之体, 内中有真阴之气,阴气充裕,克阳引鬼;有疗治头痛、咽痛、腹痛、发热、肺痿咳嗽、痔疮的功效,男服童女尿,女服童男尿。”
这时张妮妮在贾琏的示意下把装了尿液的痰盂放在了黑漆柱子旁边。
竖着耳朵听贾琏说话的不止有王熙凤和平儿,还有其他得闲的丫头媳妇嬷嬷们,里头王信家的就急忙问道:“二爷,奴婢有头痛的毛病,服用童男尿果真管用吗?”
王熙凤一听忙站直身子细听。
贾琏又笑了,“还是寻正经大夫看看吧,童子尿做药用也是有讲究的。”
王信家的眼中的期待熄了下去。
王熙凤也失望的道:“头痛的毛病最难治,看多少大夫都不管用,气死个人。”
贾琏知她也有头痛的毛病,在他看来大抵是偏头疼,这种病就算搁在医学相对发达的现代也不能根治,因为有遗传性质,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渐渐好转。
“你头痛都是操心太过导致的,少动脑子琢磨事儿,它就不会抗议了。”贾琏故意嘲笑道。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见他把柳条笼子往痰盂里放忙道:“你疯了,辛苦坐在太阳底下编的还没派上用场就要毁了不成?”
“这便是童女尿的用法。”贾琏笑着解释。
这时青儿抱着芃姐儿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二爷二爷,快快快,姐儿又有尿了。”
贾琏大笑道:“撒在芭蕉树底下吧,不用再辛苦我们芃姐儿攒尿了。”
如此浸泡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早上贾琏便起来沥干用毛笔细细描上了一层金粉。
今日也正是寿山伯夫人约好再来的日子,王熙凤早早起来梳洗用过膳之后就带着好助手平儿并小金笼去了玉容堂等着。
贾琏不急,便在家里逗弄了一会儿芃姐儿,教了教小徒弟,等到庆儿来传话说寿山伯夫人去了才带着兴儿闲庭信步的往玉容堂走。
在街上看见卖泥人的就捏了个孙悟空,特特命兴儿送回去给芃姐儿玩。
——
玉容堂上,王熙凤看见寿山伯夫人脸上有几分喜色便笑道:“夫人家可是有什么好事了不成?”
寿山伯夫人敛了敛,又笑道:“是有好事,你瞧我的脸,原本红肿的痘都消肿了。”
寿山伯夫人的奶嬷嬷,便是上次来和王熙凤说上话的圆脸嬷嬷笑道:“是有好事,家里一个得宠的姬妾前儿夜里生下了一个男婴,一生下来就白白胖胖的得人意,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惹人疼。”
王熙凤刚要道喜却忽然觉察出了不对劲。
才降生的婴儿怎么可能不哭不闹?莫不是个傻子?
想到这里王熙凤便明白寿山伯夫人为什么高兴了,她便笑道:“恭喜夫人喜得贵子。”
寿山伯夫人笑道:“同喜同喜。”
“咱现在就开始吧,您上来躺着。”王熙凤招手把候在一边的天香叫了过来,“夫人要不嫌弃就让这丫头给您做脸如何,实话跟您说我们玉容堂她的手艺才是最好的,昨儿怕慢待您我才上手的,今儿想必您也知道我们这套按摩手法的好处了,就让她来做您看行不行?”
坐在榻上寿山伯夫人细细打量了一回,笑道:“她这样的品貌身段,只是个丫头?说是姑娘小姐也有人信的,你莫要哄我。”
王熙凤笑道:“真是个丫头,她以前可不长这样,满脸的脓疮烂痘吓死个人,是用了我们玉容堂的护肤品,又每日内服养身丸药,日日吃药膳用了大半年才调理好的,您细瞧瞧,她脸上还能看出痘痕呢,只不过用美白霜遮饰过去了。”
寿山伯夫人满面惊奇,“我若坚持也能像她这样好看吗?”
王熙凤不着痕迹看一眼寿山伯夫人,见她五官平庸组合在一起又有几分秀丽之色便笑着恭维,“俗话说得好,一白遮三丑,只要您坚持信任我们玉容堂,脸蛋变白变光滑了自然好看。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王熙凤忙不迭的把贾琏想的广告语打了出去。
寿山伯夫人躺下笑道:“这是你们玉容堂专一的话吗,我在你送的花笺纸上也看到这句话了,仔细品味还真有几分道理。”
王熙凤示意天香可以开始做了,她则坐在一边的玫瑰椅上陪着寿山伯夫人说话。
“上次给您用的是玫瑰补水面膜,只因见您睡着了不想弄醒您,玫瑰面膜容易清洗一揭就掉,祛痘的面膜是膏体,清洗时费点事,这一回您可别再睡过去了。”
寿山伯夫人笑道:“躺在你们这张榻上实在是舒服,我若再睡着了你们也不用叫醒我,还用那玫瑰面膜就行,我用着也是极好的。”
“有您这句话我们便放心了。”
又陪着闲聊了几句,寿山伯夫人果然又睡了过去,等天香做完最后一道工序便领着她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伯夫人又睡着了,您进去守着?”王熙凤试探着问。
奶嬷嬷笑道:“我在门口守着吧。”
“去搬个绣墩给嬷嬷坐。”王熙凤对天香道。
“是。”
王熙凤往寿山伯夫人隔壁的小隔间看了一眼就坐到了放着毛绒玩具的沙发上静等。
玉容堂一时安静下来。
小黑蛇从寿山伯夫人的袖子里钻出来,抬起三角脑袋在空气里嗅了嗅,快速的游下榻,从博古架底下缝隙钻去了隔壁。
隔壁榻上放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小笼子正散发着小女童的气味儿,这味道于小黑蛇而言就是一道美味的小点心,它发红光的小眼睛光芒乍炽,攀着榻腿就游了上去。
它似乎找不到入口,围着金笼子游了几圈之后停了下来,盘成圈高高立起脑袋吞吐猩红的蛇信子,随后它的身子越变越细,猛的就从柳条缝隙中钻了进去。
在它钻入的刹那,金笼火焰腾起,里面传来婴儿惨烈尖细的啼哭声。
寿山伯夫人心口一悸慌忙坐了起来就去摸自己的手腕,“黑儿,黑儿你在哪儿?”
隔壁的婴啼声越发尖锐了,像是能穿透人的耳膜,坐在厅上的王熙凤吓了一跳忙走了过去。
寿山伯夫人又慌又急,忙忙的寻声找了过去,没看到小黑蛇只看到了一个燃着金色火焰的笼子,哭啼声就是从里头传出来的。
王熙凤一看抓住了就放了心,忙拉住寿山伯夫人的胳膊道:“夫人不要碰,我这笼子叫做太阳精火笼专囚邪祟,它既着了火便说明里头抓住了什么东西,咱们都不要动,等我家二爷来解决,您不要怕。”
寿山伯夫人僵僵的转头看王熙凤,“……”
“您别怕。”王熙凤笑着安慰,想拉着寿山伯夫人往外走。
寿山伯夫人瞪着王熙凤蓦地咬住了下唇。
王熙凤明知故问做出无辜的样子,“您这是怎么了?吓坏了不成?快跟我出去。”
她猛的甩开王熙凤的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听着笼子里的啼哭声不知怎么的就心痛如绞。
忽的,她转身就往榻上抓去,当碰到笼子的刹那被高温火焰灼了回去。
她急的落泪,咬牙瞪王熙凤,“打开,放它出来!”
“这不行,里头是邪物,放出来会伤人。”
“它不咬人的,它一直都乖乖的,求你放它出来。”寿山伯夫人心态微崩露出祈求姿态。
“莫非里头的邪物是你养的?”
“它不是邪物,只是一条不吃血食只吃点心的小蛇,我养着它也不曾害人你为何抓它!”
“不见得吧。”
王熙凤一听贾琏来了就道:“夫人,我家二爷来了,你跟我去隔壁避避吧,让他拿走这笼子就完事了。”
“我不走!”寿山伯夫人怒道。
隔着一道帘子,外头的贾琏道:“起先我还不确定,但听见了它婴儿般的啼哭声我便知道了,这是蛇婴,吃了死婴尸被婴魂附体化成的,懵懂无知,天真无邪,却天生能通过吞噬婴儿的魂魄修炼,我所料不错的话,你府上大有无魂的婴幼儿,无魂者被世上之人看做痴傻儿,乃是行尸走肉罢了。”
寿山伯夫人的奶嬷嬷一听惊骇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