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有些担心,自从云玥从绮梅那里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也不出来,每天吃食都是栓柱送进房里。门口有护卫很看着,就连她也进不去。
奶奶听说只是叹气,不说话也不去劝慰云玥。只是越发的忙碌,内宅的东西很多,都需要她老人家一样样检视。
见奶奶不急,夏菊也不再急躁。跟随着奶奶,一副能干主妇模样,得到了全家的一致好评。
他们不急有个人急,李斯都来了八回了就想见云侯一面。可得到的回复总是说:“云侯说了,他不在!”气得李斯想骂娘,不过敖沧海的造型太过恐怖,李先生头摇手颤的指了半天,也没敢将心里话说出来。
云玥鹤一样踱着步子,脚步虚浮双目凹陷脸上还有那么一丝浮肿。与绮梅的谈话可谓是一番心路历程,自己想捕捉那个存在于脑海中的影子。到头来,却只捕捉到了一具躯壳。
几乎是相同的躯壳,里面却驻扎着完全不同的两个灵魂。云玥喜欢并留恋那副躯壳,可那躯壳里的灵魂已然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
挫败失落,男人的责任,对逝去者的缅怀让云玥寝食难安。这些天他都躲在屋子里,在思考在逃避。一个男人一辈子可以拥有很多女人,可历尽红颜猛然回首,又有几人是真正爱你这个人。
乌兰或许是一个,但伊人已逝香魂渺渺。世间再无乌兰!
云玥自责悔恨,为何自己要去征战天下。为何要去争夺功名利禄?有这样世间,多在家里陪陪爱自己的人不好么?短短光阴,去了吃饭睡觉,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多。
活着的时候没有珍惜,死后却在这里回忆那巧笑嫣然,似乎有些矫情。但却是对生活的真正领悟!
太迟了,君不见,君莫舞,玉环飞燕皆尘土!云玥发誓,不再让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再受任何伤害,哪怕是老天也不行。
小白很乖,知道老大心情不好。将自己心爱的木球叼来送给云玥玩耍,水蓝色的眸子盯着云玥,见老大没有丝毫拿起的意思。便用爪子往云玥身前扒拉!
没兴趣和小白玩球,但好意不能拂了。云玥拿起球捧在手里,一屁股坐在毯子上。从身体一直到心理都异常疲惫,小白似乎知道云玥累了。同样也趴在毯子上,胖胖的身子给云玥当枕头,喉咙里不停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听着“咕噜”的声音,云玥觉得有些疲累。一对眼皮好像两道千斤巨闸,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挣扎,最终还是没有阻住闸门的合拢,去梦中与那个爱自己的香魂幽会去了。
“不韦!云庄之行,你认为如何。换句话说,你认为云侯能否治理好平凉。成为大秦北疆屏障,那里只有五千军卒,孤总是有些担心。”庄襄王还是厚道的,他没有想折磨死云玥的心。他更关心大秦北部边疆的安全,蒙骜不断侵略韩赵魏三国,已然引起山东六国的注意。已经有风声,六国似乎又要举行一次合纵,共同对抗不断东进的强秦。
大秦兵戈甲天下,可唯独害怕山东六国连横。要知道,百战秦军手里拿的是兵戈不是加特林机枪。身上穿着的是青铜战甲,不是防弹衣。以一敌百那是超人才能做的事情,事实上在战场杀一百个人是一件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就是站在那里让你砍,也能累你个半死。
一旦六国合纵成功,几乎秦军所有主力都要压在函谷关,武关,萧关一线。若是此时北地匈奴人,东胡人,羌人再找麻烦。恐怕大秦休矣!
“大王!您是否发现云家庄子与其他庄子的不同?”吕不韦没有回答庄襄王的问题,而是又提出来一个问题。帝王大都没什么耐心,敢这样和庄襄王说话的。满大秦朝廷,或许也就吕不韦一人而已。
“有什么不同,除了富庶些孤没有看到太多。如今缴过税赋的庄户,还有余粮的庄子不多。孤看云家庄子好多人家都修起了粮垛!”许多人眼睛里只看到秦王笑傲天下的霸气,却不知道支撑这百万大军的苦楚。秦军每天消耗的钱粮是一趣÷阁巨大的开销,那些等待吃军粮的大嘴加起来只怕比这承明殿还要大些。
都说关中富庶,可供养如此多的军队。再富庶的关中平原也是艰难支撑,许多时候大秦其实并不富裕。
“大王,富庶的庄子我大秦还是有一些。只要风调雨顺,总会丰收。农家积攒一些粮食也不是云家庄子一处,微臣指的不同是干净。
难道大王没有发现,云家庄子十分干净整洁?道路上没有牛马粪便,甚至枯枝败叶。庄户们虽然穿得有些破旧,衣服上也都打着补丁。但却洗得干干净净,所有人的头发都扎成发髻。没有如别处庄子,到处都是披头散发之辈……”吕不韦到底是底层上来的,对于普通农户的了解远远超过了庄襄王。对于云家的一切说起来滔滔不绝,让庄襄王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韦!只不过衣服干净些,街道整洁些,人也有精神一些罢了!这有什么!”
“大王有所不知,云家庄子以前并不富庶。只不过云侯搬迁来这一年,才让云家庄子富庶起来。古人云,仓颉足而知礼仪。云家庄子人人干净整洁,证明云侯在这里树立起一种秩序。
秩序!大王,最重要的便是秩序。大秦天下形形色色人等数百万之众,大王若是要这些人形成一股合力必然要有秩序。商君严刑峻法建立的正是这种秩序,商君维护秩序的法子便是法。
大秦法纪森严,惠文王之太子师公子虔亦遭受劓刑。足以证明,当初施行律法时的严酷!”
“这有什么?云玥不过是占了商君变法的便宜,如今大秦使用商君之法已然近百年。自然百姓恪守规矩,云家庄子的庄户们守规矩也是平常事!”庄襄王被吕不韦的话说得更加迷惑。
“呵呵!大王您可曾听说云侯在庄子上立威施法?庄子上的庄户见到云侯,全都亲热上前打招呼。敢问大王,若是畏惧严刑峻法何以如此?”
“呃……这个……!”庄襄王无言以对,似乎云玥在云家庄子上的人缘极好。虽然那些大人畏惧庄襄王那些虎狼一般的侍卫,可孩子们却奔到云玥脚边,让云玥抱还扯着袍子要糖吃。别地方的庄户敢这么干,早就被一脚踢开。云玥居然还真的拿出了那种叫做冰糖的玩意,一一散发给孩子们。
那些上了年岁的老人,给自己施礼之后。总要给云玥施礼,吕不韦贵为相邦,那些老人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大秦以孝道治天下,七十岁的老者见到庄襄王都不用施礼。给大王施礼纯粹是给面子,可看得出来。他们给云玥施礼,是发自真心。
“人心!大王,人心。云玥很会收拢人心,你看看他在云家庄子一走。百姓尽皆施礼,这便是人心向背。试想,若是云玥到了平凉经营会有什么效果?”
“平凉必定人心向背,我大秦边疆无忧矣!”庄襄王捋着胡子笑,北部边疆有了屏障便可以专心对付山东六国。
“错了大王,平凉若是落在云玥手中。长期经营之下人心被收买殆尽,到时必然成为国中之国。到了那时,是大王的君令行得通,还是云玥的军令行得通就难说了。”吕不韦早就有腹稿,这时候不下云玥一计烂药还什么时候下。
果然,庄襄王眼神一厉!所有君王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国中之国,若是云玥真能够使得平凉归心。那对帝国的完整将是巨大威胁,庄襄王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分裂势力的存在。
“大王,如今的北疆已然无云玥不可。但我们对云玥,既要用也要防。用,用其优点可以克制蛮夷侵扰。防,要防着他邀买人心将平凉经营成自己的一片天地。”吕不韦见庄襄王神色凝重,立刻继续进言。
“你继续说,怎么个用又怎么个防!”庄襄王若有所思的说道。
“用,自然是给他些物资也调配他一些军卒。让他可以放心守卫大秦边疆。这防嘛……就是不许迁徙百姓去平凉!而且,戍边士卒三年一更换。
这些军卒的家眷都在关中,断然不会跟着云玥反对朝廷。三年一换,保证云玥将兵刚刚带得熟了。便被抽调回关中,再打散分配到别的军伍里或者除役返乡。
如此一来,云玥虽然手中有兵却也无兵。若是跟随他打击匈奴等蛮夷,自然是好事。若是想鼓动军卒造反……嘿嘿!又有多少人愿意不要家小性命,跟着他干?再者说,没人便没有赋税。他的物资供给便要依靠朝廷,他还有什么本事作乱?
此计便可用云玥之长,避其之害。大王以为如何?”
如果云玥在这里,一定会骂娘。吕不韦这王八蛋长的一副好下水,居然肚子有这么多的坏点子。
“妙!妙!呵呵!不韦,你这主意好啊!不过一户也不迁徙也不好,既然太后有话让咱们照顾一下。就迁……一百户给他,让他养养家口也好。不至于让堂堂云侯要了饭,哈哈哈!”庄襄王恶趣的大笑着,如此办法使得去掉一处心腹大患。让他着实轻松不少。
“大王既然说迁一百户,那就迁一百户给他。大王仁德,不愿意看着云侯一家老小生计无着,实是我大秦最为开明之君!”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一个坑云玥的计划新鲜出炉。
可他们君臣二人却不知道,在这咸阳宫中咬牙切齿骂云家的可不止他们两人。
“哼!华阳居然带着大王去了那云家,说是恭贺云玥凯旋而归。真真气煞哀家,那云家有什么好。大老远巴巴的去,也不嫌麻烦。”夏太后气哼哼坐在地榻上,侍女刚刚端上来的一碗蜂蜜水被她一巴掌打到地上。青玉茶盏“啪”的一声,摔了一个粉碎。
“母后,咱们三番五次对付云家。却都因为华阳太后撑腰动不得他,若是一旦他在西北站住了脚。内有赵姬那个贱人呼应,他又是个有本事的。几年之间便可在朝廷里拉拢起自己的势力,若是他铁了心支持那嬴政,我们的成矯……岂不是要……!”
韩姬哄睡了成矯,刚刚踏入夏太后寝宫便见到姑母大发脾气。
“哼!有那么好的事情,咱们的成矯一定要当上大王。你这阵子做得很好,大王喜欢成矯也常来你的寝宫看望。你要努力侍奉好大王,别再让哀家厚着脸皮带你去见大王。
公子政那个野种,也想做咱们大秦王。他也配……”夏太后想起嬴政,便咬牙切齿恨不得生生掐死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杜壁奉命回了武关秦楚边境,夏太后似乎失去了倚靠。现在有事也没人商量,只能跟这个有些平庸的侄女商量。真不知道,当初挑人来大秦通婚为何不挑一个伶俐些的,也不至于现在自己连个商量事的人都没有。
“姑母,侄女倒是有个主意。”
“哦,你还有主意了。说来听听!”一向没主意的人忽然有了主意,夏太后很想听听是什么主意。
“呃……蒙骜最近以东三郡为基地攻打咱们韩国。已然占领咱们几座城池,侄女想反正这些城池也守不住。不若让成矯出使韩国,姑母也跟父王说说。就割几座城池给大秦,也好让大王对成矯另眼相看。或许,或许大王一高兴就封了成矯为太子也说不定。”
靠!夏太后几乎晕倒,这他娘的什么主意。居然派自己的儿子去母国索求城池,要你来是保韩国的还是来卖国的。几座城说给就给了?真是仔卖爷田不心疼。
“姑母,您想。若是韩国不割让,蒙骜也同样会打下来。如果成矯真的可以凭借此当上大秦太子,日后成为秦王。大可将这些城池还给韩国,侄女认为搏上一搏不吃亏。”
夏太后一愣,这样一说似乎也说得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