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骜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场骚乱会以这样的情形结束。当夕阳余晖再度光临东周城里时,街道上已经清理干净。一些胆大的商贩甚至开始上街叫卖,如果不是地上还有未扫干净的血迹。人们甚至不会想到,就在白天爆发了一场席卷全城的骚乱。
包围云玥的主要是赵老大的手下,后来褚老二赶来支援。这些人的伤亡是最重的,面对胡刀骑士们的马刀,这些人没有丝毫抵抗能力。
尸体被一具具收敛,清水洒遍街道。葛老三还有马老四的手下,还熏起了艾草,用来遮掩浓重血腥味儿。
此时的云玥已经带着绮梅回到了驿馆,驿承看到这位凯旋而归的侯爷脑袋都要塞裤裆里了。真没想到,这位看着和气的侯爷。居然瞪眼睛宰活人,尽自己最大能力张罗了一桌酒席,声称是孝敬云侯。
东周城里面太平了,可咸阳城却吵翻了天。宣室殿中灯火通明,已经吵了一天的大臣们决定挑灯夜战。
“哼!不就是杀一个赵国使臣,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当年跟着武安君,坑杀四十万赵军降卒。按照你这个道理,是不是要将老夫也坑杀掉。”王龁指着愤慨的子车高士。这家伙刚才絮絮叨叨说了一番什么,仁义忠信之类的大道理。听在老军头耳朵里,早已经不耐烦。没上前给子车先生两下,就算是给他祖宗面子。
“就是,那赵国使节抢了云侯的老婆。咱们大秦侯爷的老婆被人抢了,难道还不能抢回来?内史腾,感情你个阉人没老婆。按照你的说法,老子们这些有老婆的,被人抢了难道还不准出声?”兄弟说完,王陵便在一旁指着内史腾说话。
当说到你这个阉人的时候,内史腾脸腾一下便红了。
当着矮子不能说短话,他这辈子最恼恨别人在他面前提阉人两个字。可偏偏,还拿眼前这个老军头没有丝毫办法。夏太后完蛋了,在内宫失了势。连带他这个在前朝的臣子,也没了靠山。现在的内史腾好像一个没娘的孩子,没人疼还算罢了。更是屡遭欺负,此时的内史腾已经将这几位老军头恨在了骨头里。
“王将军,内史大人的话也不无道理。赵国使臣好歹是来吊唁先王,怎能说杀就杀。那大秦的信义何在,大王的威仪又何在。在我大秦国土之上,拥有生杀大权的从来只是大王,他云侯算是老几。
一国使臣,说杀就杀。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更何况我大秦现在与赵国尚无战争。云侯这样做,会陷大王于不义之地。还望大王重重惩处云玥,以儆效尤。否则,各个封臣都这样嚣张跋扈。我大秦又要陷入四分五裂的战乱之中。”
中大夫王绾站了出来,今天的情势很明显。一大班文臣,出来对抗一群老军头。本来骂架是文臣的长处,可毕竟这些老军头掌握着军权。
手底下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万一惹毛了几位军方大佬。说不定半夜就让人给黑了,所以尽管文臣们占有优势。可这些武将们粗气大嗓,叫嚷起来文臣们也没办法。只能一齐摇头叹息,期望有大佬能够站出来主持大局。
先王留下的几位封君都不说话,很显然。刚才王绾的话戳中了封君们的心病,他们即便是想帮云玥也做不到。那样一来,图谋不轨自立作乱的帽子就会扣在脑袋上。说不好,能不能走下这宣室殿都两说。
文臣武将们又吵做一团,看这样再折腾下去。大家伙只能打地铺,在宣室殿洗洗睡了。
赵姬觉得有些奇怪,本来应该积极发言的吕不韦,好像突然丧失语言功能。静静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像讨论的事情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似的,一只以来他不是都和云玥不合么?如此上眼药的机会,为何要放弃?这似乎不像是吕不韦的性格。
“咳……咳!”赵姬轻咳两声,宣室殿里的吵闹声立时便静了下来。大秦太后有话说,无论如何也要尊重一下。除非你不想活了!
“大臣们好像颇有分歧,不知道相邦大人是个什么意思。”既然吕不韦不说,赵姬干脆直接问出口。不管怎样,吕不韦都是摄政。听听他的意见,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太后,老夫以为。云侯擅杀赵国使者,的确让大秦在道义上有些亏疏。毕竟,赵国使臣是为了吊唁先王而来。来者皆是客,虽然有错在先。云侯不问青红皂白便斩杀,似乎也有些过了。”吕不韦话音刚落,宣室殿中再度鼓噪起来。
吕不韦现在的身份是摄政,他说过的话就连老军头们也不得不掂量掂量。毕竟他们只管军,可军队需要民来供养。民政可都掌握在吕不韦手里。军械打造粮草补给,这些东西老军头们都有求于吕不韦。没了补给的军队,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到时候别说领兵作战,能控制住士卒不哗变就不错了。
赵姬也皱了皱眉头,若是吕不韦都是这个态度。那可就难办了,昨夜秦清前来拜见。话里话外可传达了孝后的意思,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降罪云玥。两大巨头现在顶起牛来,最为艰难的便是自己这个夹在中间之人。
吕不韦见底下又鼓噪起来,赶忙伸手压了压。下面见吕不韦还有话说,便再度静下来,不知道这位吕相还有何话要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论起人情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云侯乃是我大秦封侯,他的夫人被赵国使臣劫走。这说来说去都关系到大秦脸面,还好最后追回来了。不然咱们大秦的脸面要往哪里放?
连大秦的侯爵夫人,都可以随意从秦境带走。那是不是下一次,会有人将手伸进咸阳宫。这样的胆子可不能助长,从这个上来讲,云侯此次杀得对,杀得好。为我大秦争了脸面,让诸侯知道我大秦不可欺辱。”
吕不韦这一番话说完,文官们彻底傻眼。武将们再度鼓噪起来,这些大老粗嗓门儿大。一时间,声浪差一点儿将宣室殿的房顶掀开。
这一下赵姬也懵了,两头一个占着情一个占着理。这可怎么是好,这吕不韦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与吕不韦相交十数年的赵姬,现在也搞不明白这位夕日枕边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按照相邦的意思,要如此处理此事呢?”赵姬有些着急的询问吕不韦道。
“太后明鉴,此事既然由云侯所起。便要由云侯去办!首先,要遣使将赵国使节的恶行公告各国。其次,要云侯立刻出使六国。与各位王宫贵族,将此事经过一一讲解。这样下来,咱们大秦便占了理。即便处置有些过头,也可算作云侯男儿本性,一时冲动而已。
如此,便可解次难题,既不损我大秦声誉,也不会因为苛责云侯,而让大秦军卒寒了心。”
老军头们和赵姬都是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吕不韦居然会帮着云玥说话。真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吕相认为这样可行?”赵姬也不免有些怀疑吕不韦说话的真实性。
“不韦此言,正是解决此事的最好方式。若是各位还有好的办法,不韦愿意洗耳恭听。”吕不韦对着下面一抱拳,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没了声音。
说实话,从早晨上朝就开始吵。经过午间休息,接着吵。吵到现在,大家伙都累了。吕不韦的方案虽然不是最好,但毕竟也算是一个办法。尤其高兴的是那些军中将领,没想到吕相邦会帮着云侯说话。一时之间,吕不韦心胸宽广的印象深深印在这些丘八们的心里。
“既然吕相都这么说了,那哀家就依吕相所言。昌平君!”
“臣在!”昌平君赶忙走出来,躬身施礼。他在礼仪上,从来不允许有半点瑕疵。
“云侯出使各国,你便暂代典客之职。着你立刻选派得力之人,用最快的速度告知六国此事原委。为云侯洗脱冤屈,扬我大秦之信义。不得有误!”
“诺!臣立刻便去办!”昌平君赶忙拜谢赵姬。吕不韦按叹赵姬手腕,如此一来这典客的职位到底落到华阳夫人一系手中。自己以后想要叉手外交事务,怕是要难一些。
“既然如此,大家都累一天了。哀家也乏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赵姬一挥手,千度便宣布退朝。朝臣们全都疲惫的离开宣室殿。
几个老家伙看着吕不韦有些疑惑,但太后既然当面宣布如此做。那定然是改不了的了,这吕不韦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谁也猜不透这位大秦相邦究竟是如何想的,只能作鸟兽散去。回到家里再找门客商议此事的来龙去脉。
云玥在东周城里好吃好喝,经过此次事件。他与绮梅的关系重新热络起来,女人都喜欢强力一些的男人。尤其是绮梅这种,从小生活在深宫之中。对权利无线崇拜,而且希望有人保护的公主更是如此。哪个女人,不想有一个坚实的肩膀依靠呢?
逍遥了几天之后,大队人马也赶到了东周城。没过两天,有人来报。说是王翦,已经带着一千两百名胡刀骑士,来到东周城外。
云玥赶忙带着手下杀才们前去迎接,远远的便看到大路上驰来一队骑兵。他们穿着秦军特有的黑色盔甲,可惜不是云家那种铁甲,而是皮甲。防护力照比云家铁甲,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一杆红底黑字的大秦迎风飘扬,上书一个大大的王字。帅旗下,一员猛将手持长戟跃马奔驰。驰到云玥身前,猛得一代马缰绳。那战马一声嘶鸣,前蹄扬起腾空踢腾几下方才落地。
还没等马站稳,王翦便翻身跳了下来。动作干净利落,可比云玥这个所谓的武侯强多了。
“哈哈!兄弟!”王翦搂住云玥的腰,生生将云玥抱了起来。硬是抱着云玥抡了两圈儿,这才放手。云玥身高一米八开外,体重少说也有一百六十斤。王翦抱着他就好像抱了一捆稻草似的,如果不是顾虑身份。说不定还要玩一下杂耍。
云玥被王翦放下,发现王翦满面风尘。似乎黑了,也有些瘦了。脸上的灰土和着汗渍,冲出一道道沟壑。心中不免一酸,这两年他一定是吃了很多苦。
自己不再,王龁王陵又有意摔打这个绝世将才。不将他们调回咸阳,在蒙骜手下冲锋陷阵屡立奇功。看看他们铠甲上的缺损就知道,他们曾经经历了怎样的战役。
相比之下,云家的这些杀才们简直过得好像在天堂。在平凉的日子,除了训练每天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人人都有两匹健壮的匈奴健马骑乘,这些都是大秦锐士做梦也想像不到的。
更不用说云家的铠甲钢刀,这年月这便是超级武器。没有任何一国的军刀能与云家马刀抗衡,也没有一家的铠甲可以和云家铠甲比拟。
拿着超一流装备,却每日无所事事。不能不说,是一种资源浪费。
“怎么样吃苦了吧!”云玥抓住王翦的双臂问道。
“呵呵!跟兄弟你没发比啊!看看你的儿郎们,穿的那都是什么铠甲。怕是比我们的皮甲要强上许多,真羡慕啊!”军伍里的人,不看别的。就喜欢刀具铠甲一类的东西,他们要靠着这东西混饭吃。某种程度上说,铠甲与武器便是他们的生产工具。如何能不重视!
“他们装备虽然比你好,可不如你麾下儿郎们精干。这两年,都养出肥膘了。若是再来一场比试,我看输的说不得是他们。论起杀气,他们差远了。你的兵站在那里,不怒自威随时都准备上阵搏杀。这两年,他们也历练出来了。”
“都是血里火里滚过来的汉子,没办法。谁让咱吃这口刀口舔血的饭,不说了,不说了。到了你麾下,可得给哥哥弄口好吃的。两年没吃你弄的东西,都要馋死了,快些进城!进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