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黑甲骑兵出现在寿春街头,巡街差役刚刚想上前阻拦。立刻被扫过来的马鞭抽得抱头鼠窜,热闹的街市好像冲进了一头疯牛。人人竞相奔走躲避,哭爹喊娘的楚音响成一片。
楼下那群壮硕大汉还没反应过来,那些骑兵已经杀到眼前。当前几个还没明白过味儿来,雪亮马刀已经劈下。
远近的楚人都吓傻了,如此生猛的骑兵也不知道是哪位将军的部下。远处廊下看热闹的丑都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群骑兵横劈竖砍便杀了不下十个人。那里面有两人,便是自己属下。楼上那俩位自称秦国商人的,到底是什么人?
酒楼老板似乎早应该发现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作为无权无势的商人这二位也太镇定了一些。在凶神恶煞一般的厨子伙计注目下,仍然谈笑风生镇定自若。时不时还跟自己开开玩笑,没有一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觉悟。
“老板,您这酒楼多少年了?”云玥喝了一口酒,还给这老板倒了一碗。这他娘的根本不像勒索与被勒索的对象,更像是老朋友见面聊天。
“算算也开了七八年!”酒楼老板疑惑的盘腿坐在地席上,呡了一口酒。莫非这两人被自己吓傻了,正在故作镇定?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街市上喧闹一片。跑到窗边查看的伙计吓得差一点坐在地上,紧跑几步到老板身边道:“老板,不好了。下面来了一群兵,把都尉大人的手下都给杀了。”
“什么?”酒店老板吓得一下子窜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户那里查看。果然,一队身着黑甲的骑兵正拎着带血的马刀疯狂砍杀。地上躺了十几具浑身鲜血的尸体,好多人身体变成互不关联的两大块。鲜血染红了街道,甚至能看到那暗红色的肌肉还在不断颤抖。
“我说老板,听说那位寿春令尹大人如今已经年过五旬。我看你不到四十岁的样子,您闺女多大。敢情是二八佳人七九郎,一树梨花压海棠。哈哈哈!”云玥肚子里墨水不多,奈何此绝句被周星驰先生多次引用。作为一位资深星迷,想不记下来的确很难。
听到云玥的话,王翦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再看云玥丑陋的嘴脸,恶劣的表情还没出口的笑,变成了一阵剧烈咳嗦。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酒楼老板回头恶狠狠的看着两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云玥与王翦身上已经布满窟窿。
“你别管我们是什么人,肯定是你惹不起的人。令尹大人的岳父!最好通知你的女婿,点齐兵马前来弹压我这个不识好歹的秦国商人。”云玥嘴角挂着欠揍的笑,说得有持无恐。反正他笃定,楚人不敢干掉他这个秦国使者。
别说有吕不韦撑腰,就是有中央六部委撑腰。楚人也没这个胆子,在秦国有数十万秦军枕戈待旦,就等着一个绝好借口向东方六国开战。若不是如此,各怀鬼胎的东方六国也不用搞什么独立诸侯联合体,对抗强大秦军。
今天云玥就是要将事情闹大,反正这酒楼老板讹人在先。自己占着理,就算是打到楚国王廷他也不怕。
“好胆,你们居然敢在寿春当街杀人。你们死定了,你们等……等着!”酒楼老板气急败坏的说着,路过云玥与王翦身旁的时候,却离得很远。生怕这两位对自己下手!
寿春城被轰动了,自打迁都以来还没有人敢在寿春这么干过。就连那位权倾朝野,可以在寿春呼风唤雨的春申君都不敢这么干。
寿春令尹得报,立刻点齐兵马由虞侯率领前往弹压。听说寻衅滋事的秦人,寿春令尹就一个头有两个大。谁不知道,秦人得罪不起。况且现在寿春就住着一位咸阳来的秦使,听说还是孝后身旁红人。只希望,这些闹事的人不是那位秦使的手下就好。高层的争斗,他一个令尹还摆不上台面。
“令尹大人!”军卒们还没集合,那丑得不能再丑的都尉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鲁昂,何事如此慌张。”寿春令尹不满的看了一眼这属下,若不是这货是自己第八房小妾的亲哥哥,平日里又少不了孝敬,才不会弄这么一个丑鬼在身边。
“大人,秦人在您丈人的酒楼弄坏了柱子不给钱。还纠结暴徒擅杀属下差役,您要给小人做主啊!”
“丈人,哪个丈人?”自古楚国出美女,这位寿春令尹也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娶老婆。前前后后一共娶了十几房小妾,老丈人有些多。现在鲁昂提起来,他有些懵,不知道究竟是哪个老丈人。
“就是您去年娶进门那个阿九的老爹!”鲁昂赶忙说道。
“呃……!”令尹大人记起来,去年似乎娶过这么一位小娘子。可惜,虽然貌美却不解风情。或许是年纪太小,还不懂得侍候男人。尝过鲜之后,便闲置在府中。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不知道被大娘安排去了哪里。
“这么说你去过那里?对方是否真的是秦人?”令尹不在乎酒楼老板是不是自己的老丈人,他更关系对方是不是秦人。
“是秦人不假,不过他们说是秦国来的商人。”鲁昂小心翼翼的看着令尹的脸色,走遍六国商人的地位都高不到哪里去。更加不用说,经历过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国。商人,简直就成了贱民的代名词。欺负庄户会被官府拿问,欺负士子会被骂成筛子。唯独欺负商人,没有任何的后遗症。如果不是为了讨生活,谁也不愿意去做这种贱业。
“问清楚了,真的是商人?”令尹追问道。
“真的是商人,属下曾经去查问过。”
令尹心中雪亮,一定是这货又去勒索钱财。想必秦人性情刚烈,不受他们勒索,这才武力抵抗。不管怎么说,只要是商人就没什么好怕的。
心中抵定的令尹点齐兵马,浩浩荡荡奔着酒楼杀了过去。路上他已经下令,若遇反抗可以格杀勿论。
可他们刚刚接近酒楼便被驿馆的驿承叫住,老迈的驿承喘得差点儿断气。见到军卒们便大声呼喊:“令尹大人在哪里,寿春驿承求见。”
驿承本是一个狗都不咬的闲职,可寿春驿承不同。他负责接待的,都是各国来寿春的使节。令尹不敢怠慢,驱车到了队伍前面。“驿承大人如何拦住本官去路,寿春闹事出现狂徒当街杀人,本官正要前往缉拿。”
“令尹大人,那些不是什么狂徒。乃是大秦军卒,令尹大人莫要与之冲突。否则,会伤了秦楚之间的和气。”见到令尹的态度,驿承就知道这位令尹大人被属下忽悠了。
看着那些黑甲骑兵凶神恶煞一般的冲出去,他就知道要出事儿。听说街上有人当街杀人,哪里还不知道是这些秦人干的。
“你说,杀伤人命的是秦军?”令尹犹如五雷轰顶。这下糟了,队伍已经拉出来。再退回去会被人笑死,一句畏敌如虎便可断送他的前程。虽然已经年过五旬,但令尹大人还是积极要求进步的。
前去捕拿秦军,别逗了。打得过打不过先两说,一句破坏秦楚联姻就能让他死得比猪还难看。令尹大人决定了,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那个不知所谓的大舅子干掉。
“各部在外围警戒,没有命令不许靠近酒楼半步。”到底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令尹迅速做出判断,这事儿自己担不起。只能在外围警戒,将楚人与那些秦人骑兵分开。
既然对方级别很高,按照对等原则。自己这小虾米就不出面,让那些有爵位的大个子前来撑着。
楚军军卒听说秦人居然敢在寿春当街杀人,而且有几位还是自家袍泽。人人皆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都说秦人勇武,今天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是勇武之师。
可令尹大人的命令来了一个神转折,居然命令不得靠近秦军。这让楚军军卒泄气万分,这什么事情都坏在上头。当官的软蛋,当兵的必然受累。刚刚还高涨的士气,被一道命令消弭于无形。楚军士卒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表情木然的驱赶着看热闹的楚人。
“当兵的,杀了那些作恶的秦人。”
“对啊!楚国养着你们,就是为了杀那些秦狗子。上啊!是不是咱大楚的男人!”
见到秦人当街杀人,最感到愤慨的反而是这么普通楚人。他们觉得自己的国家尊严遭受了践踏,见到楚军只顾驱赶他们,而不与秦军作战更是心生不满。纷纷出言谴责带队军官,许多人的鼓噪让军官们脸红不已。场面更加混乱起来。
云玥坐在酒楼上面,见到此情此景不免有些无奈。这寿春令尹还真是属忍者神龟的,居然不露头。既然你不露头,那大爷便再逼你一下。反正,今天自己是闹事来的。不怕乱子大!
酒楼老板已经哭不出来了,如果现在还不知道踢到铁板上,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在一群爪牙的簇拥下跑到比自己还大的女婿面前,离得老远便调高嗓门儿开始哭嚎。
“贤婿你可要给小老儿做主啊!那秦人实在……!”话还没说完,便被令尹女婿扇了一个耳光,想想又不解气一脚将老丈人踹了个腚墩。
“你干的好事,一会儿再跟你算账。”令尹恶狠狠的看着老家伙,看着似乎有那么一点眼熟。
令尹整了整衣冠,无奈走上前去。这里官职他最大,更何况惹祸的还是他的家人。硬顶着头皮,也得往前冲。
“在下寿春令尹,求见秦国使者当面。”离得老远,令尹便停住脚步。秦弩之名太过凶悍,万一被射那么一下子。哭都来不及!
云玥正要找事儿,见寿春令尹亲自前来。与王翦对视一眼,吩咐道:“让他上来。”
“楚国寿春令尹,见过秦使当面。不知下官应该如何称呼?”令尹上了酒楼,很有眼色的给云玥见礼。言语之间也很恭敬,这倒是让存心找茬的云玥有些为难。毕竟扬手不打笑脸人,这货态度良好怎么也下不去手。
“本使乃是大秦典客,拜爵平凉侯。在咸阳,人们都称本侯为云侯。令尹大人,听说这间酒楼的老板是你的岳父?”王翦见云玥不开口,便代云玥问了出来。
“没有的事,下官不认识那人。”令尹赶忙否认老丈人的存在。这个黑锅太大,他背不起。
“哦,如此说来便是他假借令尹大人的名头勒索喽。你可知道,他刚刚说我属下毁坏了那根柱子,要我们赔偿一千贯钱。还说,若是不给钱我们兄弟便出不了这间酒楼。
令尹大人,你可看看。这柱子上的一个小洞洞,到底值不值一千贯钱!”云玥指了指那根倒霉的柱子。
令尹气得都快抽了,讹人你也把招子放亮一点。云侯,这名字现在就算是在寿春也是如雷贯耳。闹邯郸,击匈奴。听说为了夫人难产而死,千里迢迢从前线赶回咸阳。一路上,光拦阻的校尉便斩杀了几十人。
更加别说,坊间传言。春申君暗地里使五千士卒围攻于他,非但没有将他干掉反而楚军被干掉两千多人。带队的将领现在都不知下落,估计被春申君灭口的可能性很大。
“令尹大人,私自扣留秦使。意图讹诈钱财,难道是说楚国已经视我大秦如无物了么?”王翦见令尹的脸色明灭不定,立刻逼问道。
“呃……听说刚刚两位大人没有表明身份,他们还以为二位是秦国来的客商。”
“大秦的商人,难道就可以任由你们随意讹诈?”
“呃……这个……!”令尹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怎么说着说着把这话扔出去。就算是普通大秦商人,那也不能随意讹诈。令尹更加痛恨,那个看起来眼熟的老丈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