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阅率不够哦意识稍稍清晰, 最先传递到脑中的信息, 竟是半边身躯发麻、变得毫无知觉。
艾尔利非常少见地呆愣了一秒,待到睁眼之后, 随时间流逝而模糊的不久前的记忆才逐渐回拢。
入目的还是监狱中一片漆黑的天花板,这一点毋庸置疑。
地点没变, 幻境没变,唯一发生了变化的——就是人物了。
此时,艾尔利是以一只手搭在腹部、面朝上的安详姿势平躺在床上。
本该同样放在相应位置的右手却受到了主人以外的另一人的控制,那人就躺在他的身侧,极其过分地将手臂箍紧他的腰身,也束缚住了他的右手。
同时, 这人身体的大半重量全压在了艾尔利的左半边身上。
艾尔利:“……”
连留给他稍稍活动的空间都没有,松散的长发被人压住,他的头等同于被迫埋在冰冷的、却又无比宽厚的胸膛之下。
有一块坚硬的物体抵在了额前, 似乎是点缀在黑色斗篷正前的装饰。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某种如永不融化的寒冰般冷冽、又像是在久违的沉浸中附加了些许烟草味道的气息悄然来到了鼻端。
艾尔利嗅了一下,便因那少许的淡淡烟味儿蹙眉。
他努力在宛如一堵高墙的压迫之下转过头,视线自然而然地向旁倾斜。右手距离床的边缘还有一大段距离, 挤一挤,大概还能睡得下一个人。
但旁边并没有多余的人影。
再努力一点, 将视线往外挪到极致,总算瞥见了一小块熟悉的衣角。
埃德蒙·唐太斯, 艾尔利的不幸的御主, 得到的待遇明显比他低了好几个档次, 竟然凄惨地被人丢在了地上,目前呼吸平稳,只是还没有醒来。
“master?”
发现御主的身影后,艾尔利就不会关注别的事情了。
他神色严肃地挪开阻碍自己行动的手臂,掀开浅盖着的一层绒毯,就要下去把可怜的master捞起来。
可是,刚刚坐起身,艾尔利不仅发现自己的盔甲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再一看,居然连鞋也不见了。
明明所在之处还是阴暗的囚室,可这里竟在极短的时间内焕然一新,潮湿木板拼接而成的床被铺上厚厚几层,地板的表面则由昂贵的羊绒毯遮盖。
绒毯本是无比纯净的白色,可当英灵的脚踝没入其中时,却倒显得陡然黯淡了几分,唯有世界上最完美的躯体,才能拥有如此无暇纯净的颜色。
随后——
艾尔利还是没能站起来。
有人还是压着他的头发,不需要任何动作,就让艾尔利不得不倒回来了。
“Avenger。”艾尔利的语气还是很客气:“麻烦你让一让。”
“哼。”
那人还是不动,只是懒散地抬起眼睑,发出了一个满是嘲讽的气声。
“顺带一提,你的睡相比我还要差,能不要把胳膊放我身上吗?”
“那是无意识的反应。Caster,我不喜欢和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你大可以陪你的御主睡地板去。”
“……”
艾尔利面无表情地与他僵持。
此人——没错,自称为Avenger,以极其少见的特殊职阶降临现世的无名者,正是艾尔利在那间封闭的囚室内感应到的英灵。
艾尔利原以为“Avenger”就是召唤出这么多亡灵、将伊夫堡搞成无人之境的罪魁祸首,可这个猜测在见到其本尊后就被他彻底推翻了。
“Avenger”不可能是敌人。
如此坚信不疑,连一丁点犹豫的余地都不留下,不是因为艾尔利傻了,根本原因,全在于“Avenger”自身。
无名的英灵Avenger,狼狈的囚犯埃德蒙·唐太斯——这两个人,长着同一张完全一样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竟然将我与这个埃德蒙·唐太斯混为一谈!别说笑了,真是令人作呕!”
当然,Avenger一开口,就跟艾尔利熟知的御主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了。
他是一个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男人。
即使衣着考究,举手投足间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高雅与富有。在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庞上浮现出的嫉妒、愤怒、甚至嘲笑的表情,无比令人心生寒意。
可是,在他们初遇——在艾尔利第一次看见他的那一刻。
那一双金色的眸子里却又涌动着无比炙热的情感,像是一瞬之间闪过了与面上的负面情绪完全相反的复杂色彩。
那些情绪飞掠得太快,它们的主人又太过擅于掩饰,以至于艾尔利并没有察觉到多少异样的端倪,只来得及看到,Avenger相当不善地、怒气冲冲地瞪向了茫然的埃德蒙·唐太斯。
这个眼神就显得格外可怕了,明明唐太斯什么都没做,就成了令人一看就生厌的恶人,最好快点从他眼前消失。
对此,唐太斯只能遗憾地表示:“太匪夷所思了,可我确实有这种感觉。”
“他是我的……”艰难地从齿缝挤出这几个难以接受的字音,唐太斯神色复杂。
“——未来。对吗?”
在表情变得更加扭曲的Avenger对御主动手之前,艾尔利无语地挡在了御主身前:“master,这个问题就先放下吧,Avenger大概很不想跟我们讨论这个问题。”
“而且,既然不是敌人,那么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说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Avenger直接堵了艾尔利一句:“不是敌人?我可没这么说过。”
但之后,虽然很不耐烦,他还是言简意赅地把已知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原本驻足于历史的伊夫堡陷入了某个强大存在的阴谋。
魔术王将此处改造为一个特殊的牢狱,亡灵与心有憎恨无法解脱者被困于此地,在黑暗中徘徊。
Avenger会出现在这里,是意外,也是预谋。
还是生者的埃德蒙·唐太斯本不应该误入此境,但由于他与Avenger那无法隔断的渊源,也被阴差阳错地以灵魂的形式拉扯进来了。
至于艾尔利,内心没有憎恨、完全不符合条件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祈祷吧,这是命运将你引导至这条希望渺茫的道路上。”
Avenger冷笑着说道:“魔术王设下的空间刚刚成形,还没有开始完善,离开的门自然无法开启,你与你的御主的灵魂——呵,注定要在绝望中漂泊了。”
艾尔利却不以为然:“不着急,总会找到离开的办法。”
“Avenger,既然你不承认你与master的关系,那我就只能把你当做同为英灵的陌生存在了。”
他说着,同时颇为奇怪地发现,自瞪了唐太斯那一眼后,Avenger就再没看过唐太斯,而是似乎一直注视着他,视线丝毫未曾转移。
虽然觉得奇怪,但艾尔利还是接着说道:“你找到我们,说明并没有为弄出这个固有结界的罪魁祸首做事的意图,我应该可以理解为,我们的共同目的都是离开此地,可以达成同盟。”
“嗯,联盟达成!”
不等Avenger回话,艾尔利就立即接了上去,相当果断地抓起还不在状态的唐太斯的手,又撇过头,抓过了浑身漆黑的英灵的胳膊。
在这个刹那,Avenger极难察觉地微颤,似是想退开,但在自己无法意识到的迟疑的影响下,他没有动。
“行吧。”
这个眼中浮起阴翳的英灵不明情绪地说:“虽说毫无意义,不过,就让我近距离观看你们挣扎的模样。”
……
时间回到现在。
与根本看不清深浅的Avenger对峙,艾尔利的危机感不停在增加。
他对与御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渊源的英灵的感观一开始还不错,现在就趋向于中立了。
正如他所说的,艾尔利并没有把英灵和唐太斯当做同一个人,现实摆在面前,他们俩也确实不能算作同一个人。
艾尔利坐在床边沉吟片刻,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觉得御主躺在羊绒毯上应该不会着凉,就愤愤地把脚缩了回来。
“对了,Avenger。”
在Avenger带他们进来的可以充作休息室的囚室里,艾尔利忽然开口。
“你提到的魔术王,指的是……”
“所罗门王。”
“所罗门?”
“除了已经化身为英灵的那一位,难道还有别人能担当此名么。”
艾尔利莫名地顿了顿,随后点头,冷淡的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
“哦,所罗门。”
他又把绒毯掀开,默默地把自己塞进去。
“我突然又开始犯困了,再睡一会儿好了。”
*****
不知多久以后,唐太斯浑身酸痛地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下。
这些日子每次醒来都能看见艾尔利,使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可这一回,他并没能在第一时间捕获到已然彻底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顿时慌乱了起来。
唐太斯用力将自己撑起,紧张地抬眼看向身侧。
几乎大变了模样的床榻中央,绒毯将英灵的身躯包裹得严严实实,丝毫肌肤都未能露出,唯有些许湛蓝的发丝倾斜在纯白的床单上,悄悄地露出了一点。
然而,在深深挂念的英灵的旁边,却有人肆无忌惮地将英灵揽入怀中,隔着绒毯,将冰凉的面庞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额头,在他的发顶轻嗅。
那人的动作是如此小心翼翼,神情是如此虔诚庄重,仿佛一时不慎,就会触碰到顿时破碎的泡沫。
随后——
他看见他了。
化身复仇者的恶鬼,看见了时间还停留在一切尚未发生时的天真到愚蠢的埃德蒙·唐太斯。
因此,他遥遥向他微笑。
唐太斯就此才意识到,自己那张在经年牢狱之苦的淬炼下完成蜕变的脸,可以令极薄的嘴唇微勾……
露出这般暗藏讽刺的,得意高傲的笑容。
“不过银桑我可是就算被人求婚也不会轻易答应的男人啊,首先要把对方的利用价值全都压榨出来才行。清洁做完了没Caster?好了就快来给你的master捏捏肩——”
太糟糕了。
这个叫做坂田银时的天然卷简直从头糟糕到尾啊。
在万事屋打工的眼镜仔和中华娘小妹看向坂田银时的眼里满是鄙视,显然发自内心地唾弃这个人了。
可是,那个突然到来的英灵却相当顺从地走了过来。
英灵刚接受了master的命令,内容为清扫并整理整个房间。
原本乱七八糟堆得满满的草莓牛奶如今全都整齐地堆放到了一块儿,组成了坂田银时所倚靠的“宝座”。
隐约有些变色的地板也慢慢露了出来,变得光滑铖亮。
那个英灵很快便结束了最后的清洗,半敞的厨房门后,终于显现出一个修长而纤细的身影。
“是,master。”
光听声音,便干净得宛如最为柔软精美的绸缎。
似被银制盔甲温柔地包裹,他的装束像是从中古时期走来的骑士,庄重圣洁,然而,即使是金属表面流转的银芒也不带有任何凌厉的气息。
已成英灵的艾尔利有着神赐的完美容颜。
如冰川消减,融入蓝宝石般透彻的海水,柔顺的蓝发只有些许从肩头滑下,在冰凉质地的胸甲前轻垂。
仅仅如此,亦足以打动所有人的心。
即使身处冗杂而又狭小的房间之中,即使真正绝美的面容还未显露,也无法影响这独特的气质……
“——等等。”
忽然有人说。
“到底是哪个混蛋把水桶扣在英灵先生头上的!!!”
被打工仔们暴揍的坂田银时奋力挣扎,同时据理力争:“搞错没有这是为你们也为我自己好啊喂!那张脸怎么可能大大方方地露出来啊喂!绝对会引发世界大战的啊喂!”
没错,坂田银时在呆愣了许久许久之后,终于强行让自己的身体行动起来——冲进厨房,捞起水桶,闭着眼睛把水桶扣到了英灵的脑袋上。
不愧是昔日纵横沙场的白夜叉,意志力极其强悍,当然,或许也有英灵的被动技能效果会对御主削减的原因。
他当时就反应过来了,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英灵不仅是随便跟陌生男子求婚的痴汉(?),还是个非常烫手的大麻烦。
“谢谢关心,这个并不会阻碍我的行动。”
“可是可是可是——”
艾尔利认真地道:“只是稍稍有些呼吸不畅,这一点困难我自己完全能够克服,请放心,master的朋友。”
他顺势抬手,把落在正前方、走一步就会啪地敲击桶身的长铁条转到了后面去。
听到这义正言辞申述的三人:“……”
“清洁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好的,为master捏肩。”
旁观者的视角看到的就是,大美人就算被水桶扣住头也还是大美人,身姿依旧不凡,盔甲下深蓝色的长摆随着步伐翻飞,勾勒出了极其优美的弧度。
——咚。
这是包裹膝盖的银护膝触碰到地面的撞击声。
他跪了下来,就在撞进草莓牛奶山里的坂田银时身前,抵着刚转职为御主的男人的错开的小腿腿肚。
“……”
虽然先还那么中气十足地申明自己是直男而且绝不接受莫名其妙的求婚,可这个时候,坂田银时的心跳却也还是猛地一滞。
随便在市面上找来几本掺杂狗血的爱情小说,其中大多都有对男主或女主在某一方面的重点描写。
那就是“味道”。
浓郁扑鼻的花香,清新爽朗的淡淡薄荷香,亦或是某种独具魅惑的香水味,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加深印象以及感情铺垫的效果。
可是,艾尔利的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
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味道的他是寡淡无趣的白开水,并不具备吸引力,相反的事实是,他的吸引力根本不用靠所谓的气味来体现。
——只需要无意间的动作。
——更加深一点,便是现在暂且看不到的,平淡而无波澜的一个眼神。
艾尔利的双手轻柔地落在了他的master的肩头。
揉肩这种事情十分常见,但不常见的却是,有人居然会面对面给别人捏肩。
嘎嘣嘎嘣的动静一直在响,仿佛来自深渊的痛苦呻.吟,又像是近在咫尺之间。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嗷!为什么不把你的手套取下来再捏——嗷嗷嗷!”
“享受”着英灵捏肩膀服务的master痛得嗷嗷叫,眼泪都飙出来了。
艾尔利:“对不起,master,这不是手套,而且,取不下来。”
他继续捏,态度非常端正,绝对没有偷懒放水。
一刻钟后,终于熬过了“折磨”的银发天然卷气息奄奄地瘫成一团,差点让身后的草莓牛奶砸下来,把他埋进牛奶堆里。
艾尔利像是提前卡好了时间,精准无误地接住了他的master。
现在变得奇怪了的场景就是:头顶水桶的英灵仍在端正地跪坐着,伸出手臂,稳稳地按住了银发男人的肩膀。
坂田银时差点以为他的视线穿过了阻挡英灵面容的障碍物,直接与之下的那双眸子对视。
可是并没有,所以,他定了定神,开口了。
“喂,Caster,你小子……难道脑子里在想着怎么色.诱我?先说明,不要白费力气哦,阿银我绝对——百分之百!更喜欢肤白貌美的大姐姐。”
不得了的不要脸话语竟然被说出来了!
然而,话虽然直白了些,但意思却没有多大改变。
银发男人那慵懒的死鱼眼里,掠起了无法被人忽略的凌厉。
其中附加的压力,只有被这等目光锁定的英灵才能感受到。
嗯,对。
他感受到了。
只是——
艾尔利的声线甚至没有明显的起伏波动。
“master,我对于你所说的‘色.诱’的定义,还不怎么明确。”他如此道,就仿佛在述说着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有一点我从不否认。”
猝不及防地,这么说着的英灵忽然松了手,同时,遮掩面容的这个突兀的道具被人取下了。
被连带着勾起的长发在下一秒重新散落,宛如起伏的水蓝海浪,他的双眸同样是蓝色,只不过更深。
瞳孔中略带紫色,充满着窥不清的神秘,仿佛有两朵最美不过的鸢尾花,就点缀在最柔美的眼中。
“我能够感受到你的‘强大’,符合神规定的标准。”
“所以,我还是想……”
“向你——求婚。”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与刚才咚咚的碰撞声不同的是,这次的阵仗更大,几近震耳欲聋。
二楼的地板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震荡砸穿了。
英灵先生露脸之后才知道他到底有多好看的万事屋打工仔们从震撼中幡然醒悟,定睛一看,才发现到底发生了什么。
坂田银时一拳头把艾尔利砸到地上去了。
“什么叫做神的规定,随便遇到哪个厉害家伙你就要跟他求婚吗!”
躺在冷冰冰地板上的艾尔利愣愣地说:“是……的。”
坂田银时也不看他,扭曲着表情使劲揉着通红的右手:“先不说我不是这种随便的男人,咳,感情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就算要求婚你也得高高兴兴地求,有点自己的意志啊,除了求婚就不会做点别的事情了吗蠢货!”
“看你这幅样子,哪里像是高兴了?”
“我……”
“完了完了,没想到这个自己送上门的英灵是绝世大渣男,在这之前一定欺骗了无数少年少女感情了,神乐还有新八,你们俩小鬼离他远点不要太靠近——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