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见孙武所着兵法自成一家,有泱泱之风,击节赞叹不已。虽说自己聘得孙武这样的旷世奇才,但想着吴国的现实处境,不由得转喜为忧。
“先生以为,吴国伐楚的条件成熟了么?”因为在这一点上,阖闾和伍员是有分歧的,也为了这一点,君臣心里还有些小隔阂。旁观者清,问问军师的意见也很必要。
“臣以为,兵者,凶器也!一个国家应该在五个方面达到要求时再考虑用兵。用兵就如同庖人做鱼炙:了解鱼的特性,把握恰当的火候,有配料可用,再加上一个好的庖人,其理皆然。”
“哪五个方面?请先生赐教。”
“一为‘道’,就是上至君臣、下至百姓能够上下同心,凝聚成一个整体,有百姓支持的用兵才合乎‘道’的标准;二是‘天’,就是天时。要顺应天时,什么季节需要什么样的后勤保障,这些都要有数。三是‘地’,就是地利。既然出兵,就要对路线、地形都要有所了解,合理地运用地形为自己创造良好的作战条件;四是‘将’,就是要有一个合适的能够胜任这次行动的统帅;五是‘时’,便是恰当的用兵时机。”
“以先生之见,怎样才算是合适的出兵时机?”
“楚国的国力远远强于我国,只有等待楚国出现政局动荡、民心溃散、发生内乱的情况才算合适的时机。一个国家常常是不容易被外面的势力所灭的,而经常来自于内部的消耗对国家的打击会更大,这种内斗对国家的伤害远比丢城失地来得更加猛烈。所以等待楚国出现这样的时刻才是我们以弱胜强的绝佳时机。依臣的观察,这一天的到来并不太久了。”
阖闾点头颔首,微笑道:
“虽然,孙武子雄才盖世,有通天彻地之能,奈何我吴国偏居一隅,国小兵微,纵然君臣相得,军民同气,又能怎样呢?寡人一直没有轻易出兵伐楚,就是楚国和吴国之间的国力相差太大,风险极高。不知军师对此有何看法?”
“君王已经定下抑制越国,合力伐楚的国策。虽然楚国人口众多,国土广阔,但是臣的兵法不仅适用于军队行伍,就是普通的老百姓甚至是妇女,接受一定的训练也能形成一定的战斗力。”
吴王不禁鼓掌失笑:“先生之意,寡人以为有些夸大之词。从古至今,寡人也不曾听说过妇人能够拿起刀枪,列成行伍,形成战力的。先生的理论和实际情形应该是有分别的,理论必须要有实践的检验方才知道理论的真伪。”
孙武面色微红,力争道:“大王如果认为臣所说的有些迂阔,臣请大王把后\宫的侍女们交给臣来训练,如果臣不能让她们达到令行禁止、列伍成行、便请大王问罪!”
阖闾应允,相约第二日在校场演武,以300名宫女交与孙武操演。
是夜,阖闾回宫,与王后纪子谈起孙武演阵之事。
纪子笑道:“宫女们嘻嘻哈哈的,又值青春年少,如何能够听从号令?妾看这位孙先生却如何交差呢?”
“孙武要求让寡人派出两名姬妾为队长,另外从军中选出二人,一个为‘军吏’,负责传谕军令;另一人为‘执法’,负责维护军纪、号令赏罚。另选鼓手在旁边击鼓助威,带领甲士列于将坛之上,以壮军威,看样子还有些意思。”
“君王欲派何人担任队长?”
“左姬红蝉,右姬秋菱。此二姬聪明伶俐,看来可以充任队长。”
纪子则不然:“虽说后\宫练兵,与军队不可相比,但练兵始终是凶险之事。二姬深得大王宠爱,何必让她们置身险境?”
阖闾大笑道:“夫人说得过于严重了罢?孙武练兵演武,这些都是女流之辈,还能和战场打仗一般?夫人过虑了!”
“但君王注意没有,设有‘军吏’、‘执法’,那都是和军队一样的配置。按吾国军法,在校场之上,违背军令者是可以就地问罪的。”
阖闾微微顿了一下,好像纪子说得有些在理。但转念一想,这孙武到底怎么来训练这些宫女,这个谜底太诱人了,阖闾太想知道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第二日一早,只见校场之上,旌旗猎猎。阖闾带着一些大臣和随从在看云台坐定。这看云台离校场数百步之遥,是个高台,便于君王阅兵。两边是月楼,与校场相连。为了安全起见,月楼至看云台上都有甲士执戈站岗。
校场之上的中军将台,孙武升帐。身侧是‘军吏’和‘执法’。两边有鼓手数人,赤膊擂鼓;将台上力士林立,充着牙将,以壮声威。
只见宫女们都已经批着甲胄陆续进了校场,一个个头戴兜盔,左手握住盾牌,右手操着长剑。那二姬更是身着锦甲,头顶兜鍪,长巾束腰,分立两边,充着将官。这些红颜丽质,身着士卒服装,更显得英姿飒爽,却也十分好看。
孙武便让‘军吏’给大家交代军队纪律:300名宫女分为两队,由左姬红蝉管辖左队,右姬秋菱管辖右队。一是不许站错自己的位置,要按照军令和阵法变换来移动步伐、找到自己的站位。二是不准在队中喧哗,交头接耳;三是不准故意违背约束,必尊号令。
看一切就绪,孙武便走下将坛,领着甲士,按照阵型用黑墨弹好经纬,画好绳线,布成阵势。然后令‘军吏’授黄旗两面给左右二位队长,让她们为前导,指挥自己管辖的队伍。
‘军吏’便命宫女十人为一支小分队,形成一列,都要随着队长的步伐随鼓进退,步步相继,不得错乱。
交代完毕,见队长和宫女们都听得明白,孙武开始下令操演。
只见军吏大声传令,声震校场:“各位听着,操演法则如此:闻鼓声一通,两队起身,成直立之势,左手握盾右手操剑;闻鼓声二通,左队往右旋奔,重新集结成队,右队往左旋奔集结成队;闻鼓三通,各位军士右手挺剑直刺,左手握盾护身。最后鸣金之时,各队归回原位。”
这些宫女们哪曾见过,都感到十分新奇有趣,个个捂嘴嬉笑,队伍不成队伍,对有些命令也还没整明白。有的禁不住捂住肚子,笑得弯下腰来。
只听上面开始击鼓,‘军吏’发出正式的操演命令:
擂鼓一通!
却见那些宫女们要么蹲坐,要么不知下一步的动作。有的叫你踩着我的脚了;有的踢前面的腿说你的剑碰着我了;反正不成行伍,参差不齐。连看云台上的阖闾也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些大臣们也笑得个捧腹不已。
孙武离席而起,看不是个事,便让‘军吏’前去再次申明操演法则,言明纪律。
擂鼓二通!
那些宫女们有的往左,也有往右的,重新集结起来,歪歪斜斜,根本不成队形。有的甚至还没醒转,居然坐在地下理靴子的都有。宫女们其笑如故,没人在意。
孙武大怒,两眼圆睁,怒目而视。亲自来到鼓前,再次让‘军吏’前去申明军令,挽起衣袖,亲自擂鼓。
“咚咚咚!”鼓声中透出一股杀气,让阖闾的心也紧了一下。阖闾问身侧站着的伯嚭:“军师亲自擂鼓,那些宫女们如果再不听从将令,就有些麻烦了。”
伯嚭也点点头,并紧张地盯着校场的形势。
擂鼓三通!
已是三通之鼓,但是两位队长和宫女们都依然没有丝毫的改观,该笑的笑,改抱怨的抱怨。本来各队要归回原位的,但是只顾嬉笑,没几个人能找到自己正确的站位。
孙武扔掉鼓槌,发上冲冠,大声喝道:“执法何在?”
“小将在此!”
“约束不明,有令不行。虽然初次操练,但已经申诫三次不见悔改,按照军令该当如何?”
“按照军令,当斩!”
“士卒不可尽诛,但罪在队长不力。”孙武环顾左右:“可将二位女队长斩讫示众!”
左右力士见军师发怒,不敢有违将令,马上下得将台,将二姬捆绑,欲正军法。
那看云台上的阖闾见了,心急如焚,便命伯嚭传令,要救那左右爱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