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自己的床上，小和尚翻来覆去，回想着老和尚的话。
“下山去么。”
结果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出答案。他认为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或许是有的吧，在看到书上多姿多彩的描绘之后，也曾有过一丝的向往。然而，他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临着这种选择。
他坐了起来，透过打开着的纱窗，看到了窗外的圆月。月光很亮，透过窗子，斜斜的落在小和尚的床上。
现在想来，老和尚也许一开始就没想过让自己继承寺庙吧。刻意的培养自己的性格，向香客要来各种书籍让自己阅读，反而对于佛的事情，是点到为止的，仔细想想，老和尚一开始就把自己往“下山”这条路培养的。
看了一会月亮，小和尚还是想不明白。最后，他再次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双手掌心合紧，做出祈祷状，心中默念了几后，双手合十，放在腰处的位置，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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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小和尚和往常一样，起床，练拳，扫地，看书，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每次老和尚问他，想得怎么样了，他也只是摇摇头，说，“还没有想好”。老和尚也没有催促他，只是点点头，说：“这样啊”，就没有再问了。而除了这几次的问答以外，两人的生活一如既往。
至于小和尚是不是真的在想，他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有的吧，只不过，想得或许会很慢，时间或许会很久。
然而，老和尚最终还是没有听到小和尚的选择。
一天清晨，小和尚起床之后，扫了扫前院的落叶，然后做了两碗白米粥，放在案上，从一旁的拿出一本书，就开始一边阅读，一边等老和尚。
以前的早饭，都是老和尚给他做的，但是后来，老和尚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小和尚也渐渐的长大，早饭就不知不觉变成了小和尚做的了。而到了最近，老和尚会迟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也许是人老了，身体总是不自觉地会比较懒惰一些的。
不知过了多久，在小和尚看完了某个章节，恍然惊醒之后，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案上的米粥也已经凉了。
老和尚今天来的有些晚了。小和尚这么想着，在思考了一会之后，他合上书，决定还是去叫一下老和尚。
他走到老和尚的房门前，里面没有一点声音。他走上前去，轻轻地推开那扇有些老旧的木门。
他走了进去，看见老和尚静静地躺在床上，双手合十，放在腰上，就和小和尚睡觉时一样。他的表情很安详，仿佛正在做一个美梦。
本来应该上前去拍醒老和尚，或者喊一声他的法号，但小和尚却没有这样，他只是站在那里，站着好久不懂，看着老和尚的身体，面无表情。
房间里一片寂静，阳光斜照在房间外，和里面的黑暗仿佛处于两片天地。
小和尚站了好久，最终也没有说什么，走了上去，帮老和尚抬了抬身上的被子，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之后，就退了出去。
之后的好几天，小和尚帮老和尚料理完了后事。老和尚之前说过，他死后想要埋在后山上，好在死后能好好看看风景。
小和尚没有太大的悲伤，按照佛家的说法，老和尚这叫圆寂。而老和尚一生常伴青灯古佛，虽然晚年收养自己后有一些叛道离经，可那些罪孽理应算在自己的头上。哪怕掉入轮回，也应有人道可以走，也不算太坏。至于老和尚身上有没有舍利这件事，小和尚没有去求证。老和尚生前对于自己死后有没有舍利似乎没有太大想法，往日也不怎么去提。而小和尚也不想因为这事情去把老和尚的身体烧掉。
只是，偶尔看着山门，小和尚也会感到一丝的惆怅，寺庙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和尚了。他偶尔也会想，当年自己还没有来到寺庙里时，老和尚是怎么样的呢？会不会，也想过……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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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半个月，小和尚接过了老和尚在寺庙里的所有工作。在老香客们疑问为什么老和尚不在时，他总是掌心合紧，闭上眼睛念一声阿弥陀佛之后，告诉香客们老和尚已经圆寂了。而老香客们也都会露出悲伤的表情，跟着念一声阿弥陀佛。
他们应该是真的悲伤的，大多的香客都是来了很久的，和老和尚也相识许久。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他们都表示要是寺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会尽一份力量。而小和尚也没有拒绝，只是回答，要是需要时，会向香客们告知的。
小和尚一日又一日的做着老和尚的工作，把寺庙的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寺庙的事务并不算多，只要分出些许读书的时间，便能一个人处理过来了。而事实上，在小和尚来到之前，老和尚也是一个人这么干的。
而小和尚也记着”下山“这个事情，没有否决，也没有太多的思考，只是一直记着有这个事情。
终于有一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突然觉得要给”下山“做出一个决定了。就像是看书看到了某个情景之后，恍然回想起相似的描写，又在脑海里回味一番一样。
于是，小和尚盘腿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坐下，闭上眼睛，仔细的思考着。
然而说是思考，其实并没有多少可以想得，不过是一直在犹豫罢了。小和尚一直想一直想，把所有能想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没有做出决定，然后再重新想一遍，如此反复。想着想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和尚渐渐有了一股困意，然后，小和尚就在佛前，盘腿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小和尚是被山上的鸟鸣惊醒的，他张开眼，看着印入眼中的庄严的佛像，回想起昨晚的思考，在想到自己自己在佛前睡着的事情，心中有了决议。
他在佛前，念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经，然后把书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再向佛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和上门，走出了大殿。
小和尚决定，要下山。
然而，小和尚并没有立刻行动，他先用几天收拾了一下行李，数了一数剩下的钱财。钱并不算多，按照往日里和香客们的谈话估计，大约只够在都市生存两个月的样子。然后，他又在寺庙里呆了几天，告诉期间来到寺庙里的香客们他要“还俗”的事情。
香客们对于小和尚要还俗的事情虽然有意思的惊讶，但是却也接受了这样的事情。大约他们认为是年轻的小和尚无法忍受余生在寺庙里的日子，才决定下山的吧。然而虽然有着这样的猜想，在往年的拜访之中，他们也知道小和尚的为人和佛学知识水平深厚，而且将心比心，也都觉得自己能理解小和尚的行为，因此也并没有不满，只是对于这个寺庙的消失有着一些惆怅和遗憾。
而小和尚为什么要下山，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也许下山后能够找到吧。按照佛系的说法，大概就是他与佛无缘吧，不然也不至于在佛像前睡着了。自己的佛缘，只是当初被老和尚强行联系上的，现在老和尚走了，这缘分，也应该要断掉了。
香客们大多好心，在交谈中，告诉了小和尚许多在城市生活的要点，并把自己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告诉了小和尚，跟他说要是有问题可以来找他们帮忙。小和尚把叮嘱一一记在了心里。其实，小和尚并不是对这些一无所知，在书中和往日的交谈中，他也有了对城市的模糊印象，不过，这毕竟是这些长者们的一番好意，其中也有一些小和尚未曾知道的，因此，小和尚就都接受了。而对于他们的邀请，小和尚也都是回答，要是需要的话，会去找他们帮忙的。
终于，有一天，小和尚觉得自己应该出发了。
他先走到院子里，拿起一旁倚在树边的扫帚，把院子又打扫了一遍。然后走到大殿前，却没有进去，只是双手合紧，轻念一声阿弥陀佛后，就转身离去了。
他脱下了身上的僧袍，换上了素衣，背上包裹，走到了门前。他在门前又站了一会，向前一步，握住了两边的门环。随着一个响声，门合上了。小和尚转过身，用手扯了扯肩上的包裹，向山下走去了。
身后，寺庙一如既往的驻立在那里，仿佛一个长着，静静地看着家中孩子的离去。也许之后会有那个香客，怀着旧情进去参拜一下；也许如古代一般，会有哪个冒失的书生，在一个雨夜中跑进来躲雨，又成就了一个故事。但是，更多的可能，也许只是默默地盖上一层又一层的灰尘，在哪个角落开始结出蛛网，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也许，不知道多久之后，就只有一个曾经的小和尚会回来看看，看着或许已经有些残破的寺院，又拿起扫帚，扫了扫院子里的落叶，想起了以前这里，曾经有个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
然而，从今天以后，他就不是小和尚了，他叫做，文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