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人仍旧执迷不悟,周洛有些不忿,方才想要上前,却见楚念先一步拦住了周洛,垂眸看着地上的黑衣人,水眸微微眯起,“既然是英雄,自然也不怕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吧?”
望见楚念那不达眼底的笑意,黑衣人神情微微一愣,旋即却是冷哼了一声,道:“我乃城西宁家老大,大家都喜欢喊我宁大哥。”
楚念拉着周洛在一旁坐下,桃谨言极为不自觉的凑了上来,才见楚念从容不迫的喝了一口温茶,道:“宁大哥,方便我问问你们家出了什么事儿,才会导致你们兄弟三人不惜被擒也要来刺杀代城主?”
被楚念如此这般居高临下的盘问,黑衣人似乎有些不自在,他侧过头不去看楚念那双眼睛,面色似乎有些苍白,“他害死了我父母,我为何不能刺杀他?”
闻言,楚念与桃谨言双双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眸中看出一抹了然之色。
楚念再次转眸,眸中染上几分谨慎,“你可有证据证明你父母就是被禀容所害?”
“什么证据?”说到这儿,那黑衣人似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这狗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没有人敢说出来,今日我便告诉你,我就是个不怕死的,大不了你们就地将我斩杀也好,反正我父母都惨死在贼人手下,我这做儿子的……我这做儿子的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宁老大愈来愈激动,说着说着,他双手握拳身形发抖,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楚念,仿若想用眼神将楚念结果了似的。
楚念无视了他的目光,转眸望向周洛,“你们上街的时候,可有其他什么异样?”
周洛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旋即便道:“似乎所有人都认识禀容,不过所有人都不会上前相认,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我瞧着是极为难受的。”
只是不敢认么……楚念微微拧了拧眉头,抬眸,意味深长的看着宁老大:“你也不必对我如此仇视,今日就算你拼了一条老命也未必能摸到我一根汗毛,况且,我又不是你的仇人。”
话音落下,宁老大面色微微一滞,便见楚念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淮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很多年,我现在也在为此努力,你现在要做的,是相信我,若你能助我铲除了淮北一代的所有贪官污吏,你才是真正的英雄,否则,不过是一个送死的炮灰罢了。”
她说话儿的时候风轻云淡,仿若对于宁老大这个助力可有可无,一切决定权还在宁老大身上,倘若宁老大说一个不字儿,就算今日楚念不会伤了他们兄弟,也绝对不会放他们出去给她添乱了。
宁老大眸中闪烁着几分惊疑不定。
“你果真是来除贪官的?少来……那些人这些年在我们淮北得了那么多好处,随便分你一丝棱角都够你改变主意的了。”
楚念快被宁老大的顽固气笑了,便是水眸微微眯起看着他,“那你不信便罢了,不过就整个大凉而言,他们手里那些不义之财又能算得什么?”
“整个大凉?”宁老大吃了一惊,心底也暗暗思衬,城中传言无双郡主的确是个好人,还说她在京都里开了个专门给穷苦百姓治病的医馆,好评如潮……
“我没理由骗你,我们之间倘若当真有合作,也是各有所需。”楚念微微敛容,认真道:“我要的,是大凉一统,不再因为皇权内战,而你们要的,不过是一片安居之地,既然利益目标并不冲突,为何不能合作?”
此言一出,宁老大顿时陷入了沉思,一旁的桃谨言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头一回听见有上位者第一次如此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旁人为百姓做了什么事儿,都道是为了百姓苍生,你倒是好,干脆将如此伟大的事儿说得如此理性化,反倒激不起百姓的热情了。”
楚念看了他一眼,失笑着摇了摇头,“不就是这么回事,我想要铲除了作为异己的王家,他们想要的是安居乐业,各取所需,没错儿啊。”
这档口,一旁的周洛亦然满眼复杂的看着楚念,少年挠着脑袋,“娘子,这话儿听着着实叫人不舒服的。”
楚念抿了抿红唇,没有接话,便见宁老大抬起头,一双眸子雪亮,“好,我就信你,不过,倘若你要是骗我,我就是下了地狱也要诅咒与你。”
楚念点了点头,“若我当真做出背信弃义之事,下地狱的就该是我了。”
这一刻,似乎达成了某种契约,上首女子那双水眸仍旧沉溺如水,气氛沉寂了一会儿,便见她红唇轻启道:“既然如此,那你现在该告诉我,其他人究竟藏身何处了吧?”
宁老大明显面色一愣,便见楚念勾了勾红唇道:“若是摆在我面前的百姓安居乐业,那受了苦的百姓们,应当是藏起来,或者是被尽数剿除了?”
“而你面对我等时一直如此警惕,显然是怕我会拷问你关于其他人的所在之处吧?”
两个问题出口,宁老大明显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便见楚念理所当然道:“如今我们已然是盟友了,这么点儿小事儿你可还会瞒着我?”
望见那双沉溺着的水眸,宁老大竟有一种自己的心思尽数被人看透了的感觉,顿时面露颓败之色,便是诚恳的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还不能说,毕竟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可还没有一件事是我能信任的。”
楚念微微挑了挑眉头,一旁的桃谨言摸着下巴道:“说了这么多了你还不信,你还当真是讨打不成?”
宁老大伸长了脖子,胸脯挺得老高,“若真想打,你们冲我来,我吐出一个字儿,都不是真男人!”
“好一句真男人,那我就给你个机会。”桃谨言似是敬佩的道:“那你说说看,如何你才会相信我们?”
那双桃花儿眸子弯起来的时候十分好看,甚至放在女子身上,此等绝色也是世间少有,只是此刻,被那双桃花儿眸子紧紧盯着的人却莫名升起一股被算计的感觉,这档口,便是警惕的看了桃谨言一眼,却也无法从他话语中找出漏洞。
宁老大思索了一会儿,便是昂着头道:“这样吧,我们今日本来是来刺杀禀容那狗东西的,倘若你们能将他的首级送给我,我就相信你们。”
话音落下,却是对面一男一女,乃至小小少年都哑然失笑,“倘若我们当真有权利直接杀了朝廷命官,何苦非要与你折腾至深夜。”
“就是,看谁不顺眼,直接杀了就是了,还容得他在我们眼前蹦跶?”
见那三人嘲笑声不止,提出这个可笑要求的宁老大便是面色涨红,片刻后,才道:“既然这个不行,那我就退一步,不过这个要求你们若还是做不到,那,我就只能当你们是一群骗子了。”
楚念与桃谨言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能看得出来,楚念之前那些话也不是白说的,这宁老大早就听进了心里头去,眼下不过就是看淮北一代官员都畏惧楚念,所以才找个由头,想要多为百姓谋些福利罢了。
同意不同意是另一回事儿,当下,听听这小子究竟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也无妨。
望见二人好整以暇的模样,宁老大表现得十分严肃,他侧眸看了看周洛,旋即抬眼,认真的看着桃谨言和楚念,“据说无双郡主春阳城也有四五日了,那你们可听说过关于浮靡浮靡法师的事?”
楚念眉头一皱,一旁的桃谨言也跟着面露疑惑之色,他侧眸看了周洛一眼,转眸看向楚念,“你说的,可是浮靡大和尚?”
宁老大点头如捣蒜,楚念从一旁取过方才周洛带回来的糖人,那和尚形象仍旧栩栩如生——除了脸上的彩糖似乎化了。
见楚念拿出那枚糖人儿,宁老大明显的眼前一亮,“你们竟还买到了这糖人儿,就说明你们定然是听说过浮靡法师的英雄事迹了。”
“英雄事迹?”楚念微微眯了眯水眸,便见一旁的桃谨言微微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对于百姓们来说是英雄事迹,那对于这些贪官,自然不会是好事。”
楚念点了点头,便抬眸看向宁老大,大概了解了他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不动声色,她端起茶盏轻饮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道:“嗯,我倒是有些好奇,他都做了什么事儿,能叫禀容也如此闻风丧胆的。”
宁老大脸上露出一丝类似自豪一般的笑意,“说起那浮靡大和尚,他可是我们春阳城的大恩人,你们来这五日,光看了禀容那张虚假嘴脸,还不知道他暗地里都干了什么吧?”
他摆起谱来,全然忘了方才还如何千方百计的防着楚念等人的自己似的,“我就与你们说说,就说禀容这小子,初时不过是禄亲王一个不被承认的养子,禄亲王世子死了,禄亲王年纪大了又不经事,这区区养子才被搬上台面儿来,可王妃却不知为何容不下他,他就被派来这离王府较远的春阳城,不过,这小子明面儿上可是个大好人,刚到那会儿,我们还以为我们春阳城终于有救了,却没想到……”
他顿了顿,“却没想到,这就是头披着羊皮的狼,明面儿上待人和善,私底下却承包了一大堆赌坊和青楼,这些东西一开起来,春阳城立马变得乌烟瘴气,百姓们的钱几乎全都进入了他的腰包,直到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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